《春日未尽》风起昭野

40、起飞了

　　没几天蒋乐就租了一间大房子，带着早姐住了过去，学校那边也请了假，自己除了在家给她做饭，陪着她，偶尔也会和姜连一起送送货。

　　因为前一天晚上帮着姜连送了一晚上货，回到家给正在看书的早姐做些吃的就躺床上呼呼大睡了。

　　有时候奇迹降临的就是那么不知所措，蒋乐迷迷糊糊的挤着牙膏，连眼睛都没还没睁开的时候，突然一声，

　　“蒋乐？”吓的他背后一凉。

　　“你怎么在这？”

　　“早姐？”蒋乐眼睛还有些模糊，捧起一把清水甩到了脸上，清醒了。

　　“你记得我了？”

　　“我不记得你吗？”这回换姜早迷糊了，她怎么可能不记得蒋乐。

　　“你知道你为什么在这吗？”

　　“做交换啊。”

　　“姜妈最近给你打电话了吗？”

　　“我刚给她回过，案子有一些进展了。”

　　蒋乐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

　　既然想起来了，就是万幸，本来设想的小发雷霆也变成了热泪盈眶。

　　“想起来了就好。”

　　“嗯，你怎么来了？”

　　“当然因为担心你。”

　　“我没事啊。”不知道怎么，早姐现在整个人有说不出的感觉，脸上的阴郁竟然没了。

　　“你什么时候回国，我要去学校了。”说着拿起收拾好的包就往外走，

　　“我想在这多待几天。”不对劲儿，直觉告诉蒋乐，真的不对劲儿。

　　“行，那你待着吧，我开完报告会就回来。”

　　“好。”

　　门嘭一下关上，蒋乐缓了一会儿，终于发出了尖叫，

　　“早姐怎么对拉黑我这件事，毫无愧疚，无动于衷的！”

　　“喂，是连哥吗？早姐她恢复记忆了！”他还是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姜连。

　　“嗯。”对方回复了一个不咸不淡的字，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变化。

　　“不过我们还是要带她去复查一下，我总觉得她看起来还不是很正常。”

　　“嗯。”

　　“你忙不忙？不忙我们晚上去吃饭吧，我请客，庆祝早姐恢复！”

　　“你不是说还不正常吗？”

　　“哎，你怎么那么扫兴啊！”

　　“有空。”

　　“那晚会儿我定好地址发给你啊！”

　　“嗯。”

　　蒋乐把电话挂断了，就开始看餐厅，说实话照顾早姐的这两个星期，吃的那叫一个清淡啊，这下可要好好庆祝一番。

　　学校里，金敏看到来上课的姜早，简直惊掉了下巴，赶忙向她招手示意旁边有空位。

　　“早早，你，你好啦？”

　　“嗯。”姜早把书拿了出来，紧接着就是干净整洁的超厚版小册子，虽说是初稿，但是也太厚了吧！

　　“？”金敏简直不敢相信，前几天去看姜早的时候，她还躲在被子里谁都不见，这才几天啊，报告都打出来了，不愧是中国学霸，学习效率就是高。

　　其实姜早也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写的了，只是最近每天早晨都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怀里抱着关着机的电脑异常疲惫。

　　不过金敏还是很高兴，又和姜早拍了张合照，没来得及上传ins就被叫上去做报告了。

　　整场报告ZH两国的学生做了友好交流，导师们更是对姜早的作品理论进行了深刻探讨，最后希望姜早同学给老师们存份儿档做研究。

　　“你是我见过最棒的中国学生。”H国老师毫不吝啬对姜早的夸奖，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国家的学生欠缺的地方还有很多，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值得他们更谦卑的去景仰学习。

　　“谢谢。”

　　一直到晚上七点，整场研讨会才算落下帷幕，蒋乐在门外等的都要饿死了，不得不说，一回到校园，职场上的班味儿确实冲淡了些，感觉自己又变成了青春男大（虽然自己本来就是青春男大），再加上今天有好消息告诉早姐，蒋乐整个人都轻盈的要飞起来。

　　“早姐~”

　　姜早一出门就被蒋乐撞得飞起，脸黑了一秒继续往前走，蒋乐还抓着她的胳膊不放，摇摇晃晃的像个小孩子。

　　餐厅早就在四人群里发了，姜早直接坐上了车，看到了驾驶位的姜连，直接开口让他给自己介绍工作。

　　剩下的两人，

　　“……”

　　“早姐，你难道不想听我给你说的好消息吗？”

　　“不想。”

　　“……”

　　“算了，我一会儿到餐厅再给你说，怕你太激动。”

　　“呵呵。”

　　蒋乐瞬间觉得奇怪的点在哪了，她是不是回到小时候的毒蛇时期啦！

　　路程很短，没开一会儿几人就到了地方，整个房间布置的十分温馨，金敏一进去就是咔嚓一顿拍，姜早倒是有点饿了，服务员把饭端上后，就安静的坐在那里吃。

　　鉴于前情姜连和金敏都知道的差不多了，蒋乐也没把他俩当外人。

　　“早姐，姜爸出来了！”蒋乐说完这句，全场静穆，只有姜早一个人在吃着，几分钟过去，在意识到蒋乐说了什么的时候，手慌张的去摸索手机。

　　剩下的三个人大气都不敢出，电话接通，

　　“早早。”

　　姜早不知道豆大的泪是怎么落到碗里的，从无声落泪变成趴在桌子上的大声哭泣，金敏在旁边轻拍她的背，也跟着落下几颗泪来。

　　“爸，回家了。”

　　电话那边，由姜爸换成了姜妈，

　　“早早，你不用担心了，爸爸的官司打赢了，还有我的公司现在也在慢慢变好，资金都解冻了，自己在外面不要舍不得花钱，爸爸妈妈都把钱给你打过去了，那边天冷，记得多穿点衣服……”

　　姜妈在电话里嘱咐着，姜早哭到抽搐还是嗯嗯的点头。

　　“你和爸爸也注意好身体。”

　　“好。”

　　电话挂断，大家还在等姜早平复心情，虽然气氛比较沉重，但还是让人发自内心感到开心。

　　“大餐来喽！”蒋乐试图重新燃起气氛，剥好的波士顿龙虾，像小飞机一样飞到了姜早的盘子里，姜早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众人纷纷拿起杯子庆祝。

　　快乐的样子就像本应该一样。

　　姜连把他们送到各自的地方便回店里上班了，蒋乐和姜连晕乎乎的回到家，又开了一瓶酒，

　　“早姐，有件事我真的很生气，就当我喝醉了，我一定要说出来。”

　　“你说。”两人没有十分醉也有八分醉了。

　　“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姜早笑了，又闷了一口酒。

　　“你知道我发现自己被你删除有多难过吗？”蒋乐哭成了一个泪人倒在地上，要不是南川给他发了消息，他还在发疯的寻找，在哪，到底在哪。

　　“是我不好，蒋乐，早姐对不起你。”姜早的脸色微红，眼睛亮晶晶的，睁开又闭上，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许再把我删掉！”、

　　“好。”

　　“蒋乐，我们回国看看吧。”

　　要不是姜连知道房间的密码，抽空过来看了一眼，两人还回国呢，医院先行一步吧。

　　窗户大开，一个躺在厨房，一个躺在厕所，姜连一进来就打了一个寒颤，屋里只有寒风的味道，找到遥控器，暖风开到最大，两人才有要苏醒的迹象，很难不认为这两个真的冻晕过去了。

　　“连…连哥，你来啦。”

　　“哇，好冷。”这回是有意识了。

　　“早姐！”早姐还在厨房的地板上躺着，手里还握着一个酒瓶，蒋乐赶忙把她摇醒，扶她到了床上，一层层被子裹上，差点没把她闷死。

　　“我饿了，去做饭。”

　　“好嘞。”

　　姜连：……

　　两人在房间捣鼓了一会儿，姜早也缓了过来，浑身都暖暖的，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拿出手机看了看课表，报告结束后给大家有一个星期的缓冲期，所以只排了三节稀稀拉拉的公开课，资金正常后的姜早，先给金敏发了一个大红包，并顺便给她说了自己要回国的事情。

　　“我很想去中国玩，但是我的课题导师说还要再更改一下，为什么当时不说！”

　　姜早发了一个抱抱的表情，对金敏的遭遇表示同情。

　　“下次可以带我一起回中国吗？”

　　“当然可以。”

　　“耶！”

　　“那三节课包在我身上，不过你回来一定还要给我带中国的零食哦，上次那个……”

　　不一会儿金敏就发来了一系列想吃的中国零食清单，姜早发了一个OK就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毕竟也没多少行李，一会儿就坐在了餐桌前，整装待发的样子。

　　“早姐，你收拾那么整齐要去哪啊？”

　　“昨天不是说好了回国吗？”

　　蒋乐一拍脑袋才记起来这件事，

　　“我订了两个小时后的机票。”

　　“啊？！”

　　蒋乐还特意给姜早包了饺子，刚出锅，正冒着热气，

　　“不早说！”

　　也别吃热饺子了，蒋乐又把饺子端了回去用凉水过了一遍，

　　“快吃！”

　　“……”

　　“连哥，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国看看？”

　　这段时间和姜连相处的过程中，蒋乐越发觉得连哥是个好人，大大的好人!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了连哥凄惨的身世，连哥是个中国人，自己的父母来到H国务工，因为一些事情被遣返回国了，当时事情发展的乱糟糟的，没有人在意这个刚上学的小孩，等他放学回家，发现家里住着另一家人，那一刻他都要吓疯了，一个楼道一个楼道的找着，最后嗓子喊哑了，也没见到爸爸妈妈，后来还是街上的一个爷爷把他抱回了家。

　　刚开始的那两周，他每天都大哭大闹，把爷爷给他盛的饭全部都扔了，哭着喊着要妈妈，爷爷只能等他情绪发泄完，再去给他做一顿。

　　他还是没放弃寻找自己的父母，街道里的叔叔阿姨说爸爸妈妈不要他了，他捂住自己的耳朵，骂脏话驱赶他们，好几天过去了，他走的又累又渴，他想去超市买水喝，但是自己身无分文，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小姜连就躲在人群中，眼睛盯着手里拿着水的人，等待一个他们把水扔到垃圾桶上面的机会，十几分钟过去，终于有一个人把喝了一半的水，放到了垃圾桶的上面，小姜连飞快的跑过去，在将要抓住水的一瞬间，另一双粗糙的手抢先一步握住的水瓶，是爷爷。

　　爷爷把水倒了瓶子收了起来，接着牵起小姜连的手，走进了一家商店。

　　“要一瓶水。”

　　结完账，小姜连拧开水瓶，一口气全部喝完了，

　　“爷爷，我们回家吧。”

　　从那天起，姜连再也没提过父母这两个字。

　　后来自己很争气，考上了H国最好的学校，最好的法学专业，上这个专业的学生不是精英中的精英，更是非富即贵，别人有的，自己的孩子也不能少，爷爷拿出一个存折，领着南川去了一家西服店，说是要有一件正式的西装，

　　“爷爷，等我挣钱了再买，我找到了一个兼职，这周末就可以去上班了。”

　　“这是爷爷送你的礼物，我们姜连，真是好样的。”

　　“谢谢爷爷。”

　　可看到爷爷花掉的钱是他们几个月的生活费时，姜连还是心疼了，他比谁都知道那些钱，爷爷付出了多大的辛苦才挣到，他再次下定决心要给爷爷买一栋大房子，一定给爷爷最好的生活。

　　可天不遂人愿，姜连在学校和打工的地方不断往返，觉得一切都要步入正轨时，爷爷确诊骨癌。

　　本就小的房子卖了也只够一场手术的钱。

　　在社会募集的捐款也用的寥寥无几了，姜连不得已贷了款，可医生却说，病人高烧不退，不建议治疗了，他在医院日夜照顾了几夜，烧退下去那天，他跪在了床边，轻轻喘息着，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姜连，带爷爷回家吧。”

　　姜连握着他的手早已哭成泪人，他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哭了，好多年好多年了吧……

　　姜连听到蒋乐的话愣了一下，没怎么想就拒绝了，

　　“这边太忙了，去不了。”

　　“你难道不想去找你的父母吗？”问完这句，蒋乐立刻闭上了嘴，这不是把早姐给卖了吗。

　　“不想。”

　　姜早低头吃着饭，也没说什么。

　　姜连把他们送到机场，蒋乐给姜连来了一个大大的熊抱，

　　“连哥，随时欢迎你来中国玩，到时候我给你当导游。”

　　“好。”

　　清晨九点的阳光遍撒机场，转眼间自己已经出国五个月了，这五个月的经历像梦一样，更像一个劫，但也收获了两个真心的朋友，他们一直在这个陌生的国家给自己带来温暖，黑暗中夹杂着希望，自己也没有放弃，一直守着心里的那点光走下去。

　　耳边不断循着着一首歌，她总觉得自己听了很多很多遍，还有许多条未发出的消息，却看不清字迹，脑海里有雪地有身影，但是还是想不起来是谁。

　　起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