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未尽》风起昭野

34、时间里的胆小鬼

　　蒋欢带着蒋乐来到了一座高级会所，一进包厢，就见到了常驻热搜的那几位，还有一位资历很老的主持，看他双眼通红的样子，应该喝了有一会儿了，旁边还搂着一个小男明星，也有点眼熟，最近上的新剧上刷过脸，

　　“欢总来啦，快，给欢总让个位置。”

　　蒋欢没有动，而是拿起服务员端过来的两杯酒，一杯递给蒋乐，一杯自己拿着，

　　一个眼神过去，蒋乐意会，

　　“各位前辈，你们好，我的名字叫蒋乐，以后请多多指教。”台下的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我侄子蒋乐，欢盛下一任。”

　　这句话一撂出来，片刻间包厢绽放出掌声。

　　没人看到的灯光下，蒋乐苦笑一下，名利场就是这样。

　　但是，这是自己的机会，这是救早姐的机会。

　　“王导，我敬您。”蒋乐落落大方，端起酒一圈敬了过去，蒋欢看了他一眼，孩子长大，原来真的在一瞬间啊，原先怎么看怎么稚嫩的肩膀，如今，也能接过担子了。

　　“蒋乐，过来。”

　　“姑妈。”

　　“敬您一杯。”

　　蒋乐慌忙举起杯子，看着姑妈的欣慰从眼神中流露出来，他的内心又多了一份不一样的力量。

　　“干杯。”

　　算上姑妈这一杯，蒋乐喝的已经有十几杯了，意识还清醒，这也算遗传了家里能喝酒的基因，只不过突然想到，小时候醉橙汁的糗事，不自觉的笑了一下。

　　“导演好。”熟悉的声音，一下子捉住了蒋乐的神经，

　　“小南来了，王哥想听你唱歌来着，来给我们唱几首。”

　　“好。”南川边答应着，边把背后的吉他拿出来，包厢里很暖和，南川还穿着黑色的羽绒服，甚至是几年前，在天街遇到他时身上穿的那件。

　　脸色苍白里透着点红，眼睛像是蒙着一层薄雾，调整好姿势，手指修长，脚下踩着节拍，开始弹奏起来，

　　“我听说……”

　　他边笑边唱着，蒋乐在暗处看着他，他是很久没在荧幕上见到过南川了，也懒得去深究为什么拍了一部戏又消失了，总之面前的这个人和他没交集，也不会又关系。
　　只是这笑容，让他胃里翻江倒海，蒋乐拽了拽领带，手指烦躁的敲着酒杯，在南川准备换下一首时，

　　蒋乐起身，端着一杯酒走了过去，

　　“这是歌坛新星吧。”不管是有意无意，这句话里都听出了讽刺，歌坛新星不过是一个随叫随到的陪唱。

　　南川看着正向自己走来的蒋乐，眼神从一瞬间的惊讶，迅速变换成一眼就能被看穿的职业假笑，他怎么能不认识蒋乐呢，可偏偏下一秒，

　　“你好，我是蒋乐，你叫什么名字？”

　　蒋欢看他们的眼神也觉得不对，毕竟之前蒋乐可在她面前为南川求过情，求她把南川从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公司里解救出来，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当时的南川竟然拒绝了。

　　“你好，我叫南川，以后多仰仗您了。”

　　蒋乐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但是对着面前的一张笑脸，他也陪了一个笑，

　　“继续。”

　　“好。”

　　蒋乐端着酒杯，转身，和一众圈里的决策者一起，坐在暗处。

　　灯打在南川的脸上，

　　笑得真卖力。

　　酒杯早就被蒋乐捏碎了，玻璃的疼痛没使蒋乐的眉头皱一下，但是一想到姜早的抑郁诊断书，他的心揪的难受。

　　就因为他吗？

　　直到整个会结束，南川也没往蒋乐这里看一眼，陪着大佬走出门外，点头哈腰的递着自己的名片。

　　“姑妈，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嗯，到家了报个平安。”蒋欢早就看出蒋乐和南川之间有事情，也没多问。

　　“还不走？”蒋乐走到南川面前，拿出一根烟吸着，明明才学会一个星期，倒显得老练，

　　缓缓的吐出一个烟圈扑到南川的脸上，他还是习惯性的露出了一个微笑。

　　“你他妈的装够了没！”一口烟呛到了蒋乐的嗓子眼里，直接把烟扔到了南川的脸上。

　　“告诉你几件事吧。”不等南川过来，蒋乐凑近了，贴到他的耳边。

　　“早姐抑郁症九年了。”

　　“早姐家被封了。”

　　“早姐自杀过。”

　　南川猛然抓住了蒋乐的肩膀，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蒋乐不相信人的脸上能露出如此恐慌的神态，

　　“慌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南川的手稍微松了一下，

　　“这些，全部都是因为你。”

　　撂下这句话，蒋乐便去寻南川的眼睛，空洞，麻木，绝望。

　　“笑吧，你还是笑好看。”

　　说完一把把人推到了后面，南川一个趔趄，栽倒了。

　　直到蒋乐坐车离去，他都没再站起来。

　　蒋乐说的是什么啊，等缓过神儿来，疯了般向姜早家跑去。

　　诺大的房子，里里外外都贴上了封条，在寒夜里显得更加萧瑟冷清。

　　手机屏幕亮着，唯一有姜早联系方式的账号，他也注销了。

　　不都是自己选的吗？现在又在做什么。

　　天微微露出了鱼肚白，像当时在田野里站了一夜一样，这一次，换她离开了。

　　第二天，蒋乐早早就醒了，除了嗓子有些哑，眼睛肿的像核桃，眯成一条缝去找姑妈的电话，眼睛还是酸涩的流了一圈泪。

　　“姑妈，姜爸姜妈又给你打电话了吗？”

　　“联系不上了。”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蒋乐愣是一口气没上来，栽倒在了沙发上，

　　“乐乐！”

　　病房里充满了消毒水味，蒋乐还觉得现在在做梦，只不过脑子里还在循环那句话。

　　“真的联系不上了吗？”

　　“律师也联系不上了。”

　　“早姐不要我了。”

　　“她怎么能不要我……”

　　“乐乐，医生说你现在情绪不能太激动，姜早那边我和律师都在想办法联系他们。”

　　没用的，早姐想躲起来，没有人能找到她，从小就是这样，无论玩多少次捉迷藏，姜早从来没被找到过，除非她自己愿意出来。

　　即使这样，在医院挂了几天水后，蒋乐还是回了学校一趟，找到了系主任，幸好早姐没有退学，他拜托了室友把姜早的东西整理了出来，大部分都是写了一半的手稿，还有一些零星的小部件。

　　蒋乐抱着箱子，慢悠悠的从学校走了回去，看着道路两边清扫的积雪，

　　说好的打雪仗呢，

　　早姐，你又放我鸽子，

　　不过，如果你回来的话，

　　我就原谅你。

　　“一定是被早姐传染的了，变得那么爱哭，都怪早姐。”

　　说完眼泪像决堤似的从眼中涌了出来，一个人抱着箱子，蹲在在空旷的桃李大道上，哭的像个孩子。

　　欢盛楼上，有个人失魂落魄的走出大厅，时间倒回前面，

　　“我没想到你会来。”蒋欢让小助理接了一杯热水递给面前的人，他的嘴唇已经冻的发紫了，

　　“请问，有姜早的联系方式没？”

　　“为什么不问蒋乐？你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南川没有说话，蒋欢也保持沉默。

　　“请问，有姜早的联系方式没？”

　　“有又怎么样？你能做什么？”蒋欢本来不想说那么难听，但是联系不上姜早一家她自己也够抓狂的，一个二个要死不活，上杆子找骂。

　　“如果有的话，能不能给我。”说完，面前的人扑通一下跪下了，蒋欢愣住了，随即又把目光移向屏幕。

　　“没有，和他们一家都联系不上了。”

　　说完蒋欢叹了口气，转身去另一个房间开会了。

　　南川还是跪在那里，清洁阿姨过来打扫卫生时，嫌他碍事，才把他赶出去。

　　这条走了无数遍的商业街，依旧车水马龙，满眼望去全是姜早的影子，

　　无数次擦肩而过，无数次，躲在角落，无数次，做了胆小鬼。

　　她真的愿意见到你吗。

　　把她伤的遍体鳞伤的不是你吗。

　　南川，我从来没恨任何人，恨到超过你。

　　他的拳头握了又握，消失在人群中。

　　后来，蒋乐在各大场合都能遇到南川，毕竟是一个圈子的，还是当今大热的明星，几把高端局，低头不见抬头见，两人也心照不宣的没有说过任何话。

　　只不过圈内关于南川的流言倒是越来越多，不外乎又买了豪宅，和某富商走的近，好像还是个卖屁股的，毕竟长了一张男女通吃的脸，背地里说蒋乐没管过，要是当面让蒋乐听到了，明天再想在这个圈子里找到这个人，那可不容易。

　　再到最后听到就不是流言蜚语了，作为最炙手可热的明星，慢慢退到了圈子后面，倒是有人扒出网上随便可查的几家大型药企，董事兼总经理都变成了南川。

　　“有钱跨界就是简单啊。”网上如是说。

　　慢慢的，南川的名字不再频繁登上热搜，就连红毯，蒋乐也没再见过他的身影。

　　除了，在自家小区见过几次，他一个人全身包裹着，站到一棵树下，从早到晚，目光都注视着姜早被封的房子，像是一直在等什么人。

　　再后来，南川发布了退圈公告，无数粉丝在微博上哀嚎，毕竟南川做到了十年内，唯一真顶流，贸然退圈，粉丝根本承受不住。

　　“对不起，大家。”

　　我让一个人等的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