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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太近了! ...

  •   时寻对绘画的执念,始于那个永远弥漫着压抑气氛的家。

      当他抓周抓到画笔的时候,父亲暴跳如雷。

      在他的记忆里,父亲是个不得志的画家,把所有的失意都化作了对家人的暴力,而母亲,总是沉默地站在一旁,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一切。

      “又画这些没用的东西!”父亲醉醺醺地嘶吼着,把时寻的画撕得粉碎,“你以后难道想跟你爸一样没出息吗?!”

      时寻跪在地上捡拾碎片时,总会瞥见母亲站在厨房门口。她从不阻拦,只是淡淡地说:“收拾干净,别弄脏地板。”

      这种冷漠比父亲的暴力更让人窒息。年幼的时寻不明白,为什么母亲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厌恶,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

      后来他偶然听到亲戚们的闲谈,才知道母亲当年是被迫嫁给父亲的。她原本有更好的选择,却因为怀了时寻,不得不走进这个婚姻的牢笼。

      “要不是为了你...”这是母亲最常说的话,总是戛然而止,却比任何指责都更锋利。

      在这样的环境里,绘画成了时寻唯一的避难所。他会在父亲外出酗酒时,偷偷捡起被丢弃的画笔画纸。母亲看见时,只会冷笑一声:“真是你爸的亲儿子。”

      时寻偏爱水粉画,因为厚重的颜料可以覆盖一切痕迹,就像他学会用微笑掩盖内心的创伤。

      如果把他的水粉画都抽出来,你会发现其实虽然他画的每一副都不同,但是都会无意识的在画面中产生相同点,比如大多数的画幅都是深色调子,暗色的背景,而主体物大多比较简单,且有意识的会被遮挡住一部分,像是一位客观者对于宝物的觊觎,又像是主观者内心的自我解剖,比如在海底深处看着海面上打出的一束光,打到一只可爱的小鱼身上,又比如暴风雨过后的草原上被层云透出来的一点点光打在一朵白色的小花上。他的画面用不了单纯的好看或者不好看来评价,只能说给人的第一感觉是震撼,会在第一时刻给人一种想要去思考画面发觉信息的主观感受。

      这些画作是他最隐秘的心事,每次完成,他都会仔细晾干,收进床底下的旧画夹里,那里藏着他的另一个世界,一个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的世界。

      而在拥有多年的美术经验后,时寻也或多或少的学习到了一些美术的常识,比如华丽精致的洛可可风格,蒙德里安和部分装置艺术的结合使用,又比如一个很简单很简单的常识:柠檬黄有毒。

      “中毒了?是怎么回事,”时寻轻轻挑眉,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严重吗?”
      “听说是食物中毒!不过真是报应!”田昧义愤填膺地说,“那个谢陵经常欺负同学,活该!”
      事情发生在午休后。

      刚刚被送去医院的是四班的一个叫做谢陵的男生,据说这位神秘的男子吃完炸鸡半个小时之后就开始头痛,紧接着是腹泻,止不住的那种,最后被老师送去了医院,医生判断为食物中毒。

      这个消息像野火般在校园里蔓延,校长亲自前往食堂调查,担心是食品安全事故,在食堂员工的紧张注视下,他买了一份同样的炸鸡,小心翼翼地品尝起来。

      结果一盒炸鸡都要见底了他还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本来想擦擦嘴巴,严肃的告知身边围了一圈的紧张兮兮看着他吃炸鸡的工作人员,可当他刚一开口,比话语先出来的是一个嗝,带味儿的嗝,不响,但很臭。校长略显尴尬的咳了一声。

      为了查明真相,校长去医院探望了谢陵。病床上的男生虽然虚弱,却依然带着惯有的傲慢。

      校长专门去问谢陵他还吃了些什么,谢陵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过了一会,他好像恍然大悟一样,大叫了一声:“哦!我知道了,我还吃了那个谁的蛋糕!一定是她的蛋糕是坏的,可恶!这人怎么这么贱啊过期了的还给人吃真是唐的没边!”“哎哎哎,同学你别太激动,你吃了谁的蛋糕啊,你跟我说说我去问问什么情况。”校长看他咬牙切齿的开始骂人,有点无奈,刚刚不还是很虚弱的样子吗,怎么骂起人来这么刻薄。

      校长回学校之后,找到谢陵说的那个“坏女孩”,向她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女孩说完后却发现与谢陵说的有很大偏差。

      那个女生叫李芳,是一个瘦瘦小小,看上去比较内敛的小姑娘,不像是会干什么坏事的人,据她所说,谢陵经常欺负她,总是当着她和很多人的面开她的黄腔,还嘲笑她穷。今天是李芳的生日,小蛋糕是妈妈特意买来让她和自己好朋友分享的,结果不知道怎么被谢陵看到了,直接从她抽屉里拿走了,一边嘲笑她这么穷还吃得起蛋糕啊,一边吃着她仅有的一个小蛋糕,吃了一半还故作恶心的走到垃圾桶边上,看着李芳,一字一句的跟她说:我就算是把这个丢了,也不会给你的。

      李芳很崩溃很难受,但是她也不能做什么,她知道自己家里条件不好,爸妈好不容易把自己供到这个高中,自己不能惹是生非,不能再给爸妈增加任何负担了,家里承担不起的,所以面对欺凌,她能忍就忍,一忍再忍。
      直到今天,看着谢陵被抬上救护车,她第一次感到了些许释然。

      南休时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心里其实没有任何波澜。直到他注意到时寻靠在不远处的墙边,双手抱胸,眼中带着若有似无的讥讽,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时寻身边,并肩靠在墙上:“看起来像是食物中毒。”

      “嗯,听说是因为炸鸡,”时寻转过头,眼中的异样神色瞬间消失,恢复了往常的温和,“真可怕。”

      “炸鸡应该没问题,”南休时若有所思,“不过新出的蜂蜜芥末酱,颜色很像美术生用的柠檬黄。我记得那种颜料是有毒的,他不会是不小心误食了吧?”

      时寻的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你还懂这个?不过水粉颜料的口感应该很明显。”

      “如果只取少量柠檬黄,和酱料混合呢?”南休时缓缓说道,“新口味的酱料,大家都不熟悉味道。以谢陵的性格,作为自己推荐的东西,就算觉得难吃,也不会当众承认。”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南休时对时寻笑笑,他看着时寻的眼神逐渐变得犀利起来,觉得很有意思,好像是在逐渐剥开时寻坚硬的外壳,透过缝隙窥探他的黑色的内里,南休时很享受这种过程。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下毒?而且还是个懂美术的人?很有意思的想法,”时寻的唇角微微上扬,"那么,你觉得这个人会是谁?"看着南休时逐渐接近答案,时寻并不恼,反而有一种犯罪者欣赏自己杰作的兴奋,他开始觉得南休时有点意思。

      “我并不在乎他是谁,”南休时直视着时寻的眼睛,“相反,我很欣赏他。谢陵是个人渣,能让这样的人得到教训,说明那个人既有勇气又有智慧,如果能和他做朋友,我会很荣幸。”

      说着,南休时从口袋里取出一片湿纸巾,轻轻拉过时寻的右手:“擦擦吧,你的手指上沾了脏东西。”

      时寻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目光落在无名指指甲上那个不起眼的黄色斑点上一—那是已经干涸的颜料痕迹。

      这一刻,时寻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他猛地将南休时拉向自己,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看似瘦弱的时寻出乎意料地有力,南休时一个踉跄,鼻尖差点撞上他的脸颊——太近了!!!

      就在南休时下意识想要后退时,时寻的左手已经抚上了他的右脸:“躲什么?我觉得你很有意思,南休时。”

      时寻强迫南休时与他对视,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左眼下的两颗泪痣仿佛活了过来,像毒蛇般缠绕着南休时的脖颈,似乎想让他呼吸停滞,而时寻眼中近乎疯狂的光芒,也在不知不觉中点染了南休时内心深处的某种渴望。

      “没有,”南休时坦然迎上他的目光,“你的手很好看,不该被弄脏,以后如果需要帮忙,可以找我,我会帮你。”

      南休时想要抚上时寻贴在他脸上的手,但最终还是将手指停留在了时寻的手腕上,虚虚的环住,真诚但带着自己的私心。

      “像一匹披着羊皮还在装无辜的狼。”时寻在心里默默评价。

      两个各怀心事的少年在走廊的阴影中对视着,谁也没有先移开目光。

      而教室内外,一场关于真相与谎言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时寻突然想起昨天母亲看见他收拾画具时说的那句话:“真是越来越像你父亲了。”

      也许母亲说得对。时寻看着眼前这个看穿自己秘密的男生,第一次觉得,或许他骨子里确实流着和父亲一样的血——疯狂而执着。

      只是,他的疯狂找到了更优雅的表达方式。

      而面前这个南休时似乎也并非如自己平时所见的那么温良。这场意外的对峙,让两个人都看到了彼此不为人知的一面。

      走廊尽头的钟声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时寻率先松开手,后退一步,又变回了那个温和有礼的优等生,但南休时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他看着时寻转身离去的背影,轻轻摩挲着刚才被触碰过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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