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山王的诱惑》百丈银様

24、死局

　　白狐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权衡利弊。他看了看一脸“视死如归”的崔天狼，又看了看面色灰败却态度诚恳的豺王，最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算计的弧度：

　　“哦？大婚？……好！我就给陛下这个面子，也给……未来的‘太子妃’一个面子！便容他多活几日！但——”
　　他语气骤然转冷，如同毒蛇吐信：
　　“大婚之后，若再见不到凶手……那就休怪我狐族，踏平你豺族领地，亲自来‘请’了！”

　　说完，白狐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带着那队精锐卫士，如来时一般，昂首阔步地离去，只留下满殿的死寂，和一场迫在眉睫的危机。

　　狐族使者走后，豺王单独留下了崔天狼。

　　我被允许在殿外等候，可我的狼耳朵却能清晰地听到里面传来的咆哮。

　　“为什么？！天狼！你告诉本王，你为何要杀云锦？！你知不知道这会引来多大的祸事！” 豺王的声音充满了震怒和不解。

　　我屏住呼吸，竖起了耳朵。

　　然后，我听到了崔天狼那熟悉又冰冷的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甚至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漠然：

　　“我竟然能杀了他，当然也不怕承担后果。”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承认了？他就这么干脆地承认了？！他这是故意要跟狐族宣战？

　　“狐族若要来，”他的声音继续传来，清晰而坚定，却像冰锥一样刺入我的耳膜，“我自会亲自迎战，绝不会牵扯到豺族身上。”

　　这个疯子！ 他以为他是谁？一个人对抗整个狐族吗？！

　　豺王显然也被他这话气得不轻，我能想象到他捂着胸口，指着崔天狼，半天说不出话的样子。

　　最终，迫于狐族强大的压力和即将点燃的战火，豺王只能咬牙，对外传达：

　　“三日后，天狼王子，必须与狼族公主茹雪飞成婚！”

　　“完婚……再处置……”

　　我站在殿外，浑身冰凉。

　　所以，我这个“太子妃”，不仅是个摆设，现在还要成为他延期受死的“护身符”了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内心深处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尖叫：不对！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那个在廊下会因为我的胡言乱语而愣住、会因为我说“我知道你很好”而松开手的崔天狼，那个眼神复杂、藏着我看不懂情绪的崔天狼……他真的会如此冲动、不计后果地去杀一个被关押的使者吗？

　　还是说……这背后，藏着别的什么？

　　我看着紧闭的殿门，仿佛能穿透那厚重的木材，看到里面那个挺拔却孤绝的身影。

　　崔天狼，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知道，就算是成婚，也只不过是饮鸩止渴，拖延一点时间罢了，根本阻止不了崔天狼被交出去的危险。

　　他杀了云锦是事实。

　　在这片弱肉强食的草原上，一个强大部族的使者被公然杀死在牢里，这简直是扇在狐族脸上的响亮耳光，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崔天狼这次，横竖看起来都是个死局。

　　我？我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魂穿而来的冒牌公主，自身难保，就算真有神仙手段，也没那通天的能力把他从这必死的泥潭里捞出来。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一圈圈缠紧我的心脏。

　　这个时候，我脑子里能想到的，只剩下一个人——霍见仇。

　　那个总是沉稳可靠，像定海神针一样的男人。

　　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顾不上什么礼仪规矩了，提着裙子，一路狂奔，再一次不管不顾地冲进了霍见仇的营帐。

　　帐内，寂然无声。

　　霍见仇果然在那里。他端坐在案前，身姿挺拔如松，眉眼低垂，正专注地批阅着手中的文书，仿佛外界的天翻地覆都与他无关。那沉静的样子，莫名地让我狂跳的心脏稍微安定了一点点。

　　“霍大哥！”我气喘吁吁地喊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和慌乱。

　　他闻声抬起头，看到是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只是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笔。“雪飞？何事如此惊慌？”

　　我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地把崔天狼杀了云锦、狐族兵临城下、豺王决定交人完婚后再处置这一系列糟心事，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怎么办？霍大哥，现在该怎么办才好？他要死了！他真的要死了！” 我眼泪都快急出来了，恨不得抓住他的肩膀摇晃，指望他这个“土著”军师能给出个破局良策。

　　霍见仇听完，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帐内的简易沙盘前，目光沉静地扫过代表各势力范围的地形，沉吟了足足有一分钟，整个营帐里只剩下我焦灼的呼吸声。

　　终于，他转过身，眼神锐利而清明，开始了抽丝剥茧般的分析，语气平稳得像是在做案情简报：

　　“雪飞，你先别慌。”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掌控力，“让我们像剥洋葱一样，把这件事，一层、一层，剥开！”

　　他“啪”地一声，将代表狐族的一块白色小皮料拍在地图上云锦死亡的位置。
　　“第一，云锦是狐族使者，这没错。但他被关押，并非因为其使者身份在正常外交活动中受到侵害，而是因为他涉嫌杀害貉族将领并嫁祸豺族。这是他成为‘囚犯’的前提，也是问题的起点。”

　　他顿了顿，确保我跟上思路，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又拿起代表崔天狼的、带着凌厉棱角的暗红色石子：
　　“第二，崔天狼他在云锦已被羁押、失去反抗能力的情况下，进入牢房，将其杀死。”他拿着红石，做出一个“进入”牢房的动作，然后，猛地将红石砸向那块带着黑炭的白皮！
　　“这不是两军阵前，刀剑无眼的搏杀！这甚至不是抓捕过程中的反抗击毙！这是——” 他停顿了一下，营造出极强的悬念，然后一字一顿，如同宣判：
　　“对一名在押嫌犯的、单方面的、未经任何审判的——处决！或者说，这是——”
　　“故意杀人！” 他掷地有声地吐出这四个字，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我心上。

　　“第三——” 他不再看我，而是猛地指向地图上狐族势力范围，手指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仿佛能听到狐族大军压境的铁蹄声。“狐族大军来了！他们喊的是为使者报仇吗？是，但不全是！”
　　霍见仇的语速加快，带着一种洞穿本质的犀利，“他们是在愤怒，崔天狼践踏了规则！草原势力之间，哪怕敌对，也有一套潜在的规矩！可以战场上分生死，但不能在牢房里动私刑！ 他今天能无缘无故杀狐族的使者嫌犯，明天是不是就能杀你貉族、狼族的任何一个人？！”

　　他猛地一拍地图，震得那些皮料炭块都跳了一下：“他们是在用刀兵，警告所有势力，规矩不能破！颜面不能丢！ 所以，他们要求交出凶手，天经地义！豺王同意交人，是断尾求生，是眼下最理智、也是唯一能暂时避免全面战争的选择！”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刚才那番激烈的推演耗尽了心力，目光重新落回我惨白的脸上，带着一丝近乎残酷的冷静，和不易察觉的疲惫：

　　“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吗？我们面对一场不受控制的杀戮之心，搅在一起形成的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