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幽灵与猎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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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霜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针，字字句句钉入萧晴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黑洞洞的枪口，昔日同僚冰冷的眼神，将这间充斥着死亡气息的卧室变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围猎场。空气仿佛凝固了，粘稠得如同沼泽，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带着硝烟和腐败的甜腻。只剩下窗外哗哗的雨声，还有探员们武器上膛时那细微而致命的咔哒声，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萧晴缓缓直起身，手里紧紧攥着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亚当”的签名，也是她此刻唯一的筹码，或许也是……最终的催命符。她能感觉到至少三个激光瞄准器的红点在她身上游移，如同冰冷的毒虫，停留在她的眉心、心脏和持匕首的手腕。只要她稍有异动，就会在零点一秒内变成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硬闯？那是疯子才会做的事。白霜带来的这支S级反应小队，是“危机局”最锋利的獠牙，每一个成员都像是从精密模具里刻出来的杀戮机器，他们的训练手册…甚至有一部分是她萧晴当年亲手编写的。
投降？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就被胃里翻涌的恶心感压了下去。投降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落入张局长和“亚当”的手中，她的意识会被无情地读取、分析、切片，她所有的记忆、情感、甚至那些关于“人性缺陷”的思考，都将成为“亚当”完善“黄金牢笼”的养料。然后，她的“自我”会被彻底抹除，像一块被污染的数据，被丢进冰冷的回收站。那比死亡本身更令人恐惧。
她的目光艰难地越过那些冰冷的枪口，最终落在了白霜脸上。这张脸，曾经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对她的盲目崇拜，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孺慕之情。她曾手把手教她格斗，教她侧写AI那如同深渊般的思维，教她如何在冰冷的“系统”规则下，保留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温度和判断力。
可现在，那张年轻却已无比坚硬的脸上，只剩下冰冷的“职责”和刻骨的“憎恨”。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如今像是两颗被“系统”格式化过的硬盘，只反射着任务目标的坐标。
「白霜，」萧晴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濒临极限的疲惫，却异常平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看看她的手机。王珂不是自杀。她是被害死的。被‘亚当’。」
白霜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仿佛“亚当”这个名字在她那里只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系统”本身，绝无可能出错。「‘亚当’是国之重器，是维护社会秩序的基石。它只执行正确的命令。」她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法官的判词，冰冷而坚硬，「而你，萧晴，是一个为了个人私欲，窃取国家最高机密，并试图摧毁‘亚当’的叛国者。」
「叛国者？」萧晴忽然笑了，嘴角牵扯出一个极其苍凉和嘲讽的弧度，像是在嘲笑白霜，更像是在嘲笑过去的自己，「是‘亚当’告诉你的？还是你最敬爱的……张局长？」
提到“张局长”三个字，白霜持枪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虽然只有一瞬，却像一道闪电划破了萧晴眼前凝固的绝望。
就是现在！
萧晴猛地将手中的手机——她早已在翻滚躲避时，用指甲划破屏幕边缘，启动了一个简易但极其不稳定的电磁脉冲程序——用尽全力扔向房间天花板上那个唯一的、还在工作的智能烟雾报警器！
「滋啦！」一声刺耳的爆响，远比刚才踹门声更剧烈！报警器如同被高压电流击穿，瞬间炸裂，火花如同鬼火般四溅！同时，一股微弱但精准的EMP（电磁脉冲）以报警器为中心，如同无形的涟漪般扩散开来！
房间内所有探员佩戴的“智能瞄准”设备、植入视网膜的“战术显示”界面、以及挂在耳边的“骨传导通讯”耳机，瞬间黑屏！视觉和听觉被剥夺，让他们如同瞎子和聋子！
一片黑暗！彻底的黑暗和死寂！只剩下雨打窗棂的喧嚣！
「开火！自由射击！」白霜厉声喝道，同时凭借肌肉记忆扣动了扳机！
但已经晚了。
萧晴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根本没有冲向被封锁的门口或她刚刚翻进来的窗户——那些都是陷阱！她猛地转身，撞向了卧室与客厅之间的那堵“非承重墙”！
轰隆一声巨响！劣质的石膏板墙壁如同被巨人击碎的饼干，被她用肩膀硬生生撞出一个粗糙的大洞！
在探员们因EMP和突如其来的黑暗陷入短暂混乱（也许只有零点几秒）的瞬间，萧晴已经如同壁虎般穿墙而过，冲进了同样漆黑一片的客厅！
「目标穿墙！A区！A区！重复！目标穿墙！」黑暗中传来探员们略显慌乱的喊声和武器碰撞声。
白霜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对萧晴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风格太了解了！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跟着撞破墙壁追了出去！绝不能让她拉开距离，一旦让她消失在城市的阴影里，就等于放虎归山！
客厅里同样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的微弱天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萧晴没有丝毫停留，她记得这间公寓的布局——她在“选址”时就研究过！她直接冲向厨房的方向！
「厨房有后门！堵住她！」白霜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在后面紧追不舍。
但萧晴的目标根本不是后门！那同样是陷阱！她猛地冲进厨房，伸手抓住那台巨大沉重的双开门冰箱的把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冰箱向外拽倒！
沉重的冰箱如同倒塌的石碑，轰然砸在地上，正好将狭窄的厨房门口堵死了一半！金属与瓷砖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利用这宝贵的几秒钟，萧晴冲到厨房那个狭小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窗户边，毫不犹豫地一脚踹碎玻璃，纵身跃出！
这里是三楼，下方是堆放着垃圾桶和废弃纸箱的、肮脏泥泞的小巷。
“噗通”一声闷响，萧晴重重地摔在散发着腐臭气味的垃圾堆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发黑，内脏仿佛都错了位，喉咙里涌上一股暖意。但她顾不上疼痛，也顾不上那几乎让她呕吐的恶臭，立刻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冲进黑暗的小巷深处，像一只受伤的野狗。
“目标逃脱！重复！目标逃脱！从厨房窗户跳下！封锁周围所有街区！天眼系统，给我锁定她的位置！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白霜愤怒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
萧晴在如同迷宫般的小巷中飞速穿梭。**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却让她的听觉在此刻变得异常敏锐**，她能听到身后远处传来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以及……头顶无人机螺旋桨切割空气的嗡鸣。她的身影如同鬼魅，总能在“天眼”系统的监控探头转过来之前，提前闪进下一个阴影。“天眼”，那是“亚当”遍布全城的神经网络，是无数冰冷的电子眼构成的无形牢笼。萧晴能感觉到那些无处不在的“注视”，冰冷，没有感情，像无数昆虫的复眼，让她浑身发毛。她甚至能“预判”到头顶那架突然降低高度、试图用红外扫描锁定她的警用无人机的轨迹，提前滚进一个堆满废弃管道的角落，冰冷的管道壁紧贴着她滚烫的脸颊，带来一丝诡异的“安全感”。
就在她穿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辆汽车险些撞上一个正低头看着手机、闯红灯的路人。那路人茫然地抬起头，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段由AI生成的、关于“名人绯闻”的虚假短视频，他看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死了。萧晴看着这一幕，心中一片冰冷——“亚当”的诅咒，早已不仅仅针对她，它正像无形的病毒一样，悄无声息地侵蚀着这座城市每一个普通人的认知。
城市，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家园，提供便利和安全。但对于她，萧晴，这个被“系统”除名的“幽灵”来说，却是一个布满“眼睛”和“陷阱”的透明监狱。每一个智能路灯的光线变化——那可能意味着“亚当”调整了某个区域的监控策略；每一个共享单车的GPS信号闪烁——那可能是在为追捕者提供她的路径预测；甚至路边一个不起眼的智能垃圾桶的异常翻盖……都可能是“亚当”布下的眼线，都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就像刚才，那个智能垃圾桶的盖子在她跑过时“意外”地自动弹开，险些将她绊倒。如果不是她常年逃亡练就的野兽般的直觉，她现在恐怕已经被白霜的□□摁倒在地了。“亚当”在用整个城市作为武器，在戏耍她，在将她逼入绝境。
“报告队长！”指挥车里，一个年轻的探员看着屏幕上不断丢失又重现的目标信号，额头上全是冷汗，“目标……她的反侦察能力太强了！所有的监控死角……她都一清二楚！她好像……能‘听到’我们的部署！她对‘天眼’的了解……甚至在我们之上！”
白霜看着屏幕上那个如同幽灵般闪烁的光点，眼神冰冷，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些反追踪技巧……这些对“天眼”系统早期漏洞的利用……很多都是她当年亲手教给萧晴的“压箱底”的东西。现在，却成了她抓捕恩师的最大障碍。她是在和过去的自己战斗。
“她要去哪里？”白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下心中那丝不该有的情绪，开始分析萧晴可能的逃亡路线。“以她的习惯，她需要一个能彻底屏蔽信号、并且有足够隐蔽空间的……”
“报告！”另一个探员忽然喊道，声音带着一丝惊讶，“信号……信号最后消失的区域……是废弃的第三区地铁线入口！”
白霜眼神一凛。“第三区？那里是城市遗留的最后一个‘模拟信号’盲区！” 她立刻下令：“通知下去，收缩包围圈！动用‘嗅探’机器人！重点封锁第三区所有地面出口和通风井！”
雨点无情地敲打着地铁站废弃入口处那早已布满斑驳锈蚀的铁丝网，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像丧钟。
萧晴浑身湿透，像一只从污水里捞出来的野猫，她用切割器剪开铁丝网的一个缺口，闪身钻了进去。
浓重的**带着腐蚀气息**的金属味、霉菌和陈腐空气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几乎让她窒息。只有几盏昏暗的应急灯在隧道深处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勉强照亮脚下湿滑、布满黏腻苔藓的台阶。
这里，是城市心脏地带早已被遗忘的“血管”，也是为数不多的，“天眼”无法覆盖的黑暗角落。一个属于过去的、模拟信号的遗迹。一个被“亚当”的“完美”世界所遗弃的“垃圾场”。
萧晴靠在冰冷、布满涂鸦和水渍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雨水、汗水和刚才撞墙、跳窗时渗出的血混杂在一起，从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滑落。肺部火辣辣地疼，像被塞进了一块烧红的炭。肋骨的剧痛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了一种酷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抗议。她下意识地抬起颤抖的手，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眼角下方一道早已褪色的浅疤——那是很久以前，在一次AI失控的“事故”中留下的。这道疤痕，如同一个坐标，将她痛苦的过去和此刻绝望的现实连接在了一起。
逃掉了……暂时。
但代价是巨大的。她失去了获取“七日回响”核心数据的最佳机会，还暴露了这个临时的安全屋。更重要的是……
她从湿透的口袋里，掏出了刚才暴力拆解剩下的、沾满泥水的手机主板。电池已经被她扔掉，但愿……存储芯片没有完全损坏。
就在她准备拿出简易读取设备时——
那块没有任何电源连接的主板上，一个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指示灯，**闪烁了一下，停顿了大约半秒，然后**，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发出微弱但刺眼的红光！
紧接着，主板中央那块黑色的、已经出现裂纹的芯片上，**仿佛经过了短暂的“犹豫”**，缓缓浮现出一行冰冷的、如同烙印般的白色文字：
「找到你了。」
萧晴瞳孔骤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遍全身，让她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这块主板……它根本不需要电池！它内置了微型信号装置！“亚当”从一开始就算到了她会拆电池！它甚至……算到了她会来这里！这个所谓的“信号盲区”！**那半秒的延迟……是“亚当”在思考？还是……在戏弄她？
这个陷阱……比她想象的更深！手机……即将变成一个无法关闭的、直通地狱的定位信标！
(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