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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不要再将我推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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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归看着眼前的女子,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总觉得这与他记忆中的阿姐有些不太一样,印象中的陆知微总是温柔带着笑,那时候总是对他这个弟弟照顾有加。
有一次自己贪玩,不小心惹了城外的流浪狗,差点掉进河里被淹死,幸好是采买归来的阿姐救了她,否则他不可能活到今天。
也正是从那时候起,陆云归就发誓要好好对待阿姐,不让任何人欺负她,只可惜后来他们一个往东一个向西,京城里再也没了他们共同生活的家。
他印象中的阿姐,从未像眼前这样。
冷漠、无情、不择手段。
陌生的就好像他们之前从未见过。
姜婉儿站在陆云归对面,乘着清冷的月光,将陆云归脸上的复杂表情尽收眼底。
“怎么?都听见了?”
“觉得我做得过分?我不该用匕首恐吓一个遭遇生死威胁的人?”
“你印象中的阿姐,不该是我这样,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她看着陆云归,想着对方在西街坊市纸扎铺外,为自己抵挡纸扎人的模样,不由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终究是自己亏欠了对方,那么这个恶人就该由自己来做,姜婉儿已经在心底想好了一套说辞,或许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斩断双方的“缘分”。
然而陆云归显然不是这样想的:“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耳朵听到的也不一定就是对的,我又怎能仅凭寥寥数语就断定阿姐是个坏人。”
“我们分别已经十三年了,这十三年间阿姐遭遇了多少事,遇到多少不公,我全然不知。”
“这里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京城,可不像我生活的关外草原,草原上有狼有黄沙有大雪,可是狼虽然残忍,却无比忠诚。但京城里的人却不一定这样。”
“所以阿姐怎么对别人,都一定有你的道理,那是你的生存之道,我不该妄加审判,但我相信我的心。”
“我相信阿姐递给我的那锭银两的分量,相信你是个好人,毕竟那似乎是你全部的家当,但你却把它全给了我。”
姜婉儿听着陆云归的话,看着陆云归认真的表情,心底的某处柔软被触动,那是她借命归来后一直用层层利刺包裹的善良与天真。
她背负着深仇大恨,姜家五十六口人命,她有未尽的复仇大业,怎能容忍善良与天真来拖慢她复仇的脚步。
陆云归的出现,让她感到害怕,她害怕自己软弱无力,害怕自己重蹈覆辙,她此刻紧紧握住的拳头显露出她内心的挣扎。
然而下一刻,她抬起头看向陆云归,不由得露出冷笑:“哪有那么多自以为是的可笑感动,我把钱全给你,只是因为我想甩掉你。”
“一个身家清白六亲缘浅无甚背景的人,自然更好操控,更容易被看见被利用。”
听到姜婉的话,陆云归有些急了,他不明白为何阿姐想要被人利用。
真相往往比答案更残忍。
“因为我需要机会,我想要被看见,我想要站在权力的高峰,我不想当个任人宰割的下等人!”
姜婉儿凝神看向陆云归,后者低下头,久久沉默,他紧握的双拳显示出内心几位不平静。
今日将话说得如此冷酷无情,姜婉断定自己肯定伤透了陆云归的心,尽管对方再三帮助自己,就连行气法诀也是从陆云归身上得到,但是二人之间的纠葛必须斩断,这样于己于人都是最好的结果。
姜婉背过身子,不愿再看陆云归,没想到身后却想起陆云归坚定的话。
“我知道了,既然这是阿姐想要的,我会全力助你。”
不对,这与姜婉设想的发展不一样,惊愕地转过身,她对上陆云归那双坚定的眼。
“待到阿姐名就功成,我只求你一件事。”
“不要再将我推开。”
等等,姜婉感觉有些头痛,这小子怎么油盐不进,就像是听不懂话一样,她方才费尽心思说了那么多重话,难道他都不难过吗?
陆云归当然难过,被至亲之人否定与抛弃,是世间最无解的痛,可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是一种没来由的笃定,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于是撂下一句,改日再来看望阿姐,然后匆匆离去,他甚至都不敢回头看阿姐的表情,生怕再留下来,还会听到阿姐赶他走的话语。
既然阿姐想要站在权力高峰,不想再任人宰割,那自己就去成为阿姐手中的刃。
至少那样,他可以一直陪在阿姐的身边。
一想到这里,陆云归沉重的心情渐渐轻松起来,他盘算着自己变强的计划,盘算着自己该如何压榨便宜师父卓耘。
心思简单的人,就是这么点好处,很会找理由,很会放过自己,很会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姜婉儿怔愣地看着陆云归转身离去的背影,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这世间怎会有如此难缠的人,难缠到……姜婉儿都有些羡慕真正的陆知微。
拥有这样赶不走的家人,是陆知微的福气。
可是她的家人都已经不在这世上……
姜婉抬头看向窗外的月,弦月未圆,人难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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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轮明月下,皇后顾卿澜即将坐上回宫的轿帘。
母亲长公主到门口送她,顾卿澜却没有任何留恋的神色。
都说天下女子最盼望的,就是回娘家与父母团圆,可她的母亲,大月皇朝的长公主,眼里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为了得到权力,甚至不惜牺牲女儿的幸福,天底下谁家母亲会往女婿身边塞女人。
毕竟她的女婿不是普通人,是龙椅上的九五至尊,可是那又如何?
一想到皇帝,顾卿澜便感觉浑身冰冷,他怎舍得一次次让自己失望?
掀开轿帘,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方造型精致的手炉。
顾卿澜带着疑惑回头看向自己的母亲,长公主早知此事,于是开口说道:“是陛下为你准备的。”
“最近天气转凉,陛下今天离开的时候,特意嘱咐过。”
顾卿澜喃喃念道:“陛下为何不当面给我?”
“你那会儿正在气头上,陛下就让为娘代为转交了。”
顾卿澜拿起那方手炉,手炉上掐丝珐琅纹彩,正是自己平时最喜欢的样式。
看到顾卿澜默然不语的模样,长公主明白时机正好,于是语重心长地说到:“陛下心里有你,你就别顾虑那么多,身为后宫之主,该学着大气一点。后宫雷霆雨露均沾,你不能光顾着掐,有时候也该学着给点甜头……这样男人会更爱你。”
顾澜卿闻言咬牙,良久后终是点了点头,没有再与长公主争辩。
她再次掀开轿帘,坐进轿中,随后轿夫与护卫起身,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着皇城的方向行进而去。
看着手上捧着的手炉,感受着手炉传来的阵阵暖意,一切恰如其分刚刚好,就像长公主刚刚说的那句话:陛下心里有你。
突然一阵风动,微微吹起轿帘,再下一刻楚夭突兀地出现在轿中,盘腿而坐,看着顾卿澜的手里手炉,眉头微微一挑。
对于楚夭的神出鬼没,顾卿澜早已习以为常,她柔声开口问到:“你方才去哪儿了?”
“公主府有只小老鼠,我给解决了。”楚夭不带感情的开口:“听说皇帝又看上了个会跳舞的侍女?要不要我去替你杀了她?”
楚夭的话音刚落,顾卿澜便立马阻止:“别,千万别!”
“既然陛下喜欢,那便留着吧,也许没几天他就玩腻了。”顾卿澜止语不言。
“看来皇帝给你灌的迷魂汤,你很喜欢。”楚夭话里有话,顾卿澜喃喃发问:“我这样是不是很傻?”
楚夭闻言嘴角勾出一抹笑,她用手托腮看着顾卿澜:“皇后娘娘,你这怎能叫傻呢?”
“那堆牛鼻子老道虽然无趣,但对于男女间的情事倒说得很对。”
“他克你。”
顾卿澜笑了起来:“这天下间也只有你敢笑我。”
风吹轿帘,缝隙里滑过外面的街景,常人难以注意到的一角,有一只符纸鹤正悬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纸鹤随着轿帘离开的方向轻轻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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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马厩里,老骗子卓耘正在运功,他面前也悬着一只符纸鹤。
他的双目紧闭,心神紧紧凝实在符纸鹤上,借由俩只符纸鹤的奇妙联系,偷偷观察着楚夭的动静。
陆云归从姜婉处回来,正是志在必得,他能想到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便是把老骗子卓耘一身通玄门的本领学到手。
届时挡在阿姐跟前的,不管是妖还是魔,他都可以靠着一手符剑之术,上抵天庭下达幽冥,没有人再能伤害阿姐。
结果刚迈进马厩,看到卓耘正在运功打坐,沟通符纸鹤,他刚想上去询问,结果就看到老骗子卓耘突然双目流血,人直挺挺地往后倒去,而那悬着的符纸鹤竟无由的自燃起来。
“师父!”
陆云归慌忙上前,一把扶住卓耘,卓耘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好端端的,这是突然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