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蝉》郑海潮

10、消失的足迹

　　市看守所传来消息：唐文奕在律师的陪同下会见了赵凯。
　　周嘉恒立即调取了会面室的监控录像。
　　画面中，唐文奕穿着深灰色的羊绒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悯。
　　“赵凯同学，我来看你了。”他的声音温和，“我很痛心。若曦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一时的冲动，毁掉了两个家庭。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原谅你了。”
　　赵凯低着头，手铐在桌下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我还了解到你的家庭情况。”唐文奕向前倾身，语气更加柔和，“你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妹妹在读初中，是吗？听说她很优秀。
　　赵凯猛地抬头，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波动的情绪。
　　“别担心。”唐文奕的嘴角牵起一个安抚的弧度，“我已经和你妹妹的学校联系过了，我会以你已故父母朋友的身份，承担她后续上学的所有费用。如果她愿意，我甚至可以收养她”。
　　律师在一旁补充道：“这是一个非常慷慨的提议，赵凯。唐教授是真心想帮助你。”
　　赵凯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死死盯着唐文奕，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在加固牢笼。”沈岳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在赵凯绝望的脸上，“他在用最‘仁慈’的方式告诉赵凯，你不仅在法律上是囚徒，你仅存的亲人和她的未来，也永远在我的掌控中。你必须，也只能，永远沉默。这是最顶级的心理操控。”
　　周嘉恒注视着屏幕里唐文奕那张道貌岸然的脸，缓缓道：“是时候去会会这位唐教授了。”
　　唐文奕的住宅位于一个闹中取静的高档小区，独门独院，环境清幽。开门的是唐文奕本人，他对于二人的到访似乎毫不意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的笑容。
　　“周队长，沈警官，稀客。请进。”他侧身将二人让进屋内。
　　客厅宽敞明亮，装修是典雅的中式风格，博古架上摆放着各类心理学典籍和陶瓷工艺品，处处透着主人的学识与品味。然而，一种过于刻意的整洁和秩序感，让整个空间缺乏生活气息，隐隐透着一种压抑。就在周嘉恒斟酌着如何开口询问赵凯妹妹的事时，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从里面的房间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玩具小车。
　　“爸爸！”小男孩欢快地叫着，扑向唐文奕。
　　这一刻，周嘉恒和沈岳都愣住了，这个孩子和唐文奕长得太像了，眉眼轮廓简直出一辙。
　　唐文奕自然地抱起孩子，向二人介绍：“这是唐轩，我儿子。”他轻轻捏了捏孩子的脸蛋，语气宠溺，“轩轩，叫叔叔。
　　小男孩乖巧地转头，脆生生地叫道：“叔叔好！”
　　唐文奕自然地抚摸着男孩的头发，“轩轩，去里面玩吧。”，唐轩走后，他向二人介绍：“这是唐轩，我收养的孩子。佳佳离开后，我和我妻子总归是太冷清了。”他脸上适时地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黯然，随即又恢复如常。
　　整个拜访过程，唐文奕应对得滴水不漏。对于资助赵凯妹妹一事，他解释为“不忍心看一个品学兼优的孩子因家庭变故毁掉前程”，是“作为教育工作者应尽的道义”，言辞恳切，逻辑自洽，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傍晚，为了缓解连日来的紧绷情绪，也为了让沈岳更好地融入团队，周嘉恒在警局附近一家口碑不错的川菜馆订了包间。
　　气氛渐渐热络起来。周嘉恒举起酒杯，“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今天这顿饭，是欢迎沈岳正式加入我们刑侦支队。”
　　坐在周嘉恒右手边的是钟灵。她没举杯，抬起头“沈副队。”，“夏思瀚，”周嘉恒介绍道，“队里的技术保障，能让你家智能冰箱把你半夜偷吃冰淇淋的视频循环播放。”，“杨琦。”周嘉恒最后看向坐在钟灵旁边的法医。她穿着简单的衬衫，气质沉静。
　　杯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窗外是江城寻常的夜，而在这间喧闹的餐馆里，一种新的默契正在辛辣的烟火气中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