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重构》和及并与

5、第 5 章

　　出了恩和集团的大门，林穆清简单打电话和陆朝汇报了下。陆朝对段开择定的日期反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看了眼时间，林穆清挂了电话，调转车头往家里开去。

　　段开的态度耐人寻味，难道真的是他的信息素露出了什么端倪？林穆清不敢赌，他要尽快确认。

　　还不到晚高峰，路上的车不多，林穆清一路开进老城区。他从小在这里长大，父母去世以后也一直住着，街坊邻居都很熟。

　　纵然老城区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路窄人多，管理也有些混乱，但他习惯了这边的烟火气，从来没想过搬家。

　　今天回来得早，空车位还很多，林穆清迅速停好车，匆匆跑上楼。

　　日历上做的标记在26天前。林穆清在床头柜里翻出一支还没开封的抑制剂，看到效期清清楚楚写着一个月。

　　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难道是这款药用得太久了，药效不如以前？

　　林穆清犹豫了一下，拿起那支崭新的针剂拆开，抽出针管，又补了一针。

　　抑制剂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几乎不会再带来强烈的副作用，嗜睡和轻微头疼都在可接受范围内。

　　Omega再也不是只能被动熬过生理上不可避免的发情期，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用抑制剂度过，而不是Alpha。

　　毕竟相比起把命运交到别人的手里，嗜睡和头疼总好过标记和怀孕。

　　林穆清用抑制剂的时候太早，用医生的话来说，过早在发育期使用大量的抑制剂，会对腺体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那时候刚刚处理完父母的后事，拒绝了亲戚们要带走他一起生活的好意。巨大的变故之下，突如其来的分化热让他措手不及。

　　父母都是Beta，虽然从小就知道自己是Omega，也为此做了很多功课，但并没有真正意识到场面会这么棘手。

　　他把自己关在小小的房间里，在高热和欲望的侵袭下苦苦挣扎，几度意识模糊。

　　如果自己是像父母一样的Beta就好了。

　　意识短暂回笼的间隙，林穆清这样想着。

　　稳定的，不被外界影响的Beta。

　　随即又被狂热吞没。

　　直到几天后难捱的分化期结束了，林穆清第一时间冲到药店去买抑制剂，但未成年购买需要监护人的同意。

　　找了很多家，最后只有城市边缘的小诊所不需要监护人证明，价格贵几倍，给钱就行。

　　林穆清洗了把脸，在双手撑住洗手台边缘，镜子中映出一张苍白的面孔。

　　刚开始那一年，因为情绪动荡和青春期，发情期一直不太稳定，抑制剂断断续续的用。

　　最危险的一次甚至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堵进了逼仄的小巷里面。

　　发情热和抑制剂的副作用一起卷席而来，林穆清割破了自己的手保持清醒，拼着一口气砸破了对方的头，趁机逃了出来，在好心路人的帮助下报了警。

　　无数个痛苦混乱的瞬间，都会让他想到：要是Beta就好了。

　　不必遭受这些折磨和挣扎，不用永远活在这种不确定性中。像父母那样，不被信息素影响，平静而规律的度过一生。

　　抑制剂起效很快，隐约的困意袭来，林穆清回到卧室，把自己扔进床里。

　　可能是使用抑制剂的缘故，他陷在混乱的梦境中，很不安稳。一会是发情期躲在房间角落里紧盯着的一小块天空，一会是逼仄巷道里不怀好意的脸，一会是医生看着检查报告单皱眉的表情。

　　他在光怪陆离的片段里面挣扎，直到被手机铃声吵醒。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手机屏幕的强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陆朝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着，他按下接听键。

　　“喂？陆总。”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低哑失真，陆朝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时间。

　　才七点多。

　　没有得到电话另一端的回应，林穆清稍微清醒了一点，重复道：“陆总？”

　　“林特助。”陆朝平稳的声音传来，“你这么早就睡了？”

　　“不小心睡着了。”林穆清用手背抵住额头，没有睁开眼。“陆总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视觉，听觉就变得尤其敏感。

　　陆朝的声音很凉，像静谧流动的河水，顺着听筒传过来，落在林穆清的耳朵里。

　　“林城那边的项目出了点问题，你准备一下，明天中午跟我一起去林城出差。”

　　林穆清轻声应了。

　　又问：“林城那边怎么了？”

　　“对方隐藏了一些债务和纠纷，被老王他们发现了。还有部分内容跟先前提供的信息完全不一样，审计也有点问题。”

　　林穆清听到电话里纸张翻动，陆朝的声音冷水一样滑过他的神经，在黑暗中引起一阵微小的战栗。

　　“详细的资料等下会传过来，一会你…”对面停顿了一下，“明天你尽快熟悉一下。”

　　“好的陆总，需要我定机票吗。”

　　“不用，我叫Mia定，你休息吧。”

　　陆朝很快挂断了电话。

　　林穆清把手机随手扔在一边。

　　电话太短了，不够他再回味一下。

　　陆朝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他甚至能想象到陆朝坐在办公室里，一边打电话，一边翻过文件纸张的样子。

　　就像他十四岁的时候第一次看到的那样。

　　有些冷淡但胜券在握的姿态，永远从容不迫，不会被外界的任何因素所动摇。

　　林穆清自己混乱的青春期，一直在和悲伤、信息素、抑制剂这些东西作斗争，疲于应付，狼狈不堪。抓紧一切时间学习如何伪装成一个Beta。

　　陆先刚刚转学到他们学校，跟林穆清坐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讲求了家里好久才能转到这里，因为哥哥也在这间学校。

　　那时候陆朝在高中部，陆先拉着林穆清去参加陆朝的比赛颁奖。学校举办的室内攀岩比赛，陆朝拿了第一名。

　　台上的少年身量已经很高，一双眼睛漆黑得如同点墨，面上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在周围的喧闹声中显得有些特别。

　　陆先在台下大声喊他的名字，他被声音吸引过来，看着手舞足蹈的陆先，露出一个微笑。

　　就这样让林穆清看到了一生追随的方向。

　　林穆清还陷在使用抑制剂的后遗症里，头晕得很，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黑暗里的时间不知道走了多久，林穆清终于发出一声自暴自弃的咽呜声，把手向下伸到被子里。

　　林城的出差比预计的时间要久。

　　到了现场才发现，事情比纸面上反映的更糟。陆朝罕见的发了火，把项目组的负责人狠狠地骂了一顿。

　　这种程度的失误已经影响到整个项目的进程，前期工作不清晰带来的隐患差点让这么久的努力付诸东流。

　　负责人是个中年男性，被陆朝训得臊眉耷眼，连连道歉。

　　林穆清只能在私下偷偷安抚他，只讲陆总是为了给大家一个交代，不是有意要为难。

　　连轴转加了几天班，终于扳回一点主动权。陆朝的耐心快要用尽，强势的姿态压得对面不敢反驳，只能偷偷搞点小计俩泄愤。虽然都是些小问题，但是处理起来磨人得狠。

　　是以原定好的回程日期一拖再拖，改签了两次航班，没想到好不容易到了机场却遭遇大雨，飞机晚点，早上的飞机硬生生拖到下午。

　　老王被陆朝的低气压吓得半死，抓住林穆清的胳膊不放开。

　　林穆清又烦又好笑，其实老陆总在的时候老王就是陆氏的员工，很有几分资历。但为人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经常搞出一些无伤大雅的状况来。

　　这次捅的篓子太大，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陆朝面前倚老卖老，抓着林穆清宛如抓着自己的救命稻草，就指着他在小陆总面前美言几句，让小陆总早点消气。

　　飞机落地已经接近傍晚，老王带着同事赶紧跑路。司机早就在机场等候多时，林穆清跟着陆朝上了车，听到司机问老板回公司还是回家。

　　陆朝坐在后座闭着眼，面上露出一点疲倦的神情，没有说话，林穆清便让司机把陆朝送回家。

　　林穆清坐在副驾驶上，低头去查看手机。两个小时的飞机而已，手机上已经堆积了很多信息。他们这趟出差去得太久，公司里一堆事情等着陆朝回来定夺，不敢打扰大老板，只能对林穆清狂轰滥炸。

　　向上滑动的手指突然在屏幕上顿住，林穆清犹豫了一下，从副驾驶探出头来，对着后座的陆朝说：“...陆总，今天晚上还有一个慈善晚宴。”

　　陆朝闭着眼睛，没有丝毫的犹豫：“推掉。”

　　“...推不掉，这是陆氏主办的晚宴。”

　　林穆清看到陆朝皱了下眉头，还是补充道：“老陆总和段总也会去。”

　　陆朝的眉头皱的更深，“哪个段总。”

　　林穆清点开邀请名单，一时沉默了。

　　“每个段总。”

　　名单上确实是每个段总都在，不仅是段开和他父亲段泽安，就连声名斐然的私生子段成景也赫然在列。

　　林穆清很想知道这到底是谁做的邀请名单。虽然说段成景已经在恩和有几个年头，大大小小的活动也都是座上宾，但段开回国后，还没见到两人出现在同一场合。

　　陆朝和段开订婚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诚邀老板的未婚妻的私生弟弟和大家欢聚一堂，活动部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陆朝没有说话，林穆清知道这不是拒绝的意思。天色渐暗，车子在高架上一路疾驰，过了良久，陆朝的声音从后面飘过来。

　　“叫造型师带着衣服到家里来，你的尺码也拿几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