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与风铃》喵喵皇

26、梧桐细雨时

　　病愈后的闻悦，像是被仔细擦拭过的琉璃，在阳光下焕发出更温润的光泽。周砚的照顾并未因她康复而停止，反而化作更细致的日常——她的水杯总是满的，笔记永远工整清晰，连她偶尔提起想看的书，隔天就会出现在她的课桌上。

　　梧桐树的叶子从嫩绿转为深翠，天气渐渐闷热起来，空气中浮动着初夏的躁动与期末临近的紧张。这不仅是高一年级的收官，其成绩和排名，更隐隐关联着下学期可能面临的文理分科意向。

　　这天放学时分，天空突然阴沉下来，乌云低垂，远处传来闷雷的滚动声。同学们纷纷加快收拾书包的速度，教室里一片忙乱。

　　“要下雨了，快走快走！”沈拙言第一个冲出教室。

　　闻悦看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空，微微蹙眉。她今天早上出门时天气晴朗，并没有带伞。

　　“没带伞？”周砚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闻悦点点头：“看来要淋雨了。”

　　周砚低头整理着书包，语气平静：“我带了。”

　　等他们走到教学楼门口时，雨已经哗啦啦地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上，溅起细密的水花。不少没带伞的同学挤在廊檐下，等着雨小些再走。

　　周砚撑开一把黑色的雨伞，转头看她：“走吧。”

　　闻悦钻进伞下，立刻被清冽的气息包围。伞不算很大，为了都不被淋湿，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她的手臂偶尔会碰到他的，每一次轻微的接触都像电流般窜过全身。

　　雨水敲打着伞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们并肩走在被雨幕笼罩的校园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唯有伞下的空间清晰而真实。

　　“期末考试后，”周砚突然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就是高二了。”

　　闻悦的心轻轻一沉。这个话题像一块石头，隐隐压在她心底。她学文科更得心应手，而周砚毫无疑问是理科的顶尖苗子。高二意味着文理分科，这意味着，他们可能不会再是同桌，甚至不会再在同一个班级。

　　“嗯。”她低声应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书包带。

　　“下学期……”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可能更适合文科。”闻悦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些，“物理化学对我来说太难了。你呢？肯定是理科吧？”

　　周砚没有立刻回答。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肩侧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他们走到每天分别的路口，他却没有停下，而是继续陪她往她家小区的方向走。

　　“还没完全想好。”他终于说。

　　闻悦诧异地看向他。这根本不需要多想，以他的成绩和天赋，理科是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

　　周砚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雨伞在他们头顶撑起一片小小的天地，他的眼神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深邃。

　　“有些事，”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比单纯的选择更重要。”

　　雨声哗啦，他的话却一字一句地敲在闻悦心上。她怔怔地望着他，忘记了下雨，忘记了行走，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认真的眼眸。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紧接着是一声惊雷炸响。闻悦被吓得一颤，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周砚的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肩膀，是一个克制而温暖的姿势。

　　“别怕。”他说。

　　雨越下越大，雨水在地上汇成细流，奔向低处。梧桐树叶被洗得油亮，在风雨中轻轻摇曳。

　　他们就这样站在雨中的路口，谁也没有再提起关于下学期的事，但那个关乎未来分别的隐忧，像雨后的梧桐叶，在彼此心里投下清晰的影子。

　　走到小区门口时，闻悦的校服外套湿了一侧，而周砚另一边的肩膀几乎全湿了——他一直把伞倾向她这边。

　　“快进去吧。”他把伞完全递给她，“明天给我就行。”

　　闻悦接过伞，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和肩膀，心里涌上一股热流。

　　“周砚，”她叫住转身欲走的他，“无论怎么选，都要选最适合你的路。”

　　他回头看她，雨水顺着他清晰的下颌线滑落。良久，他轻轻点头：“我知道。”

　　闻悦站在小区门口，看着他跑进雨中的背影，直到那身影完全融入雨幕。手中的雨伞还残留着他的温度，而他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比选择什么科更重要的事——是什么，他们心照不宣。

　　雨渐渐小了，梧桐叶上的水珠晶莹剔透，仿佛每一滴都映照着这个雨季里，少年们为隐约可见的离别而泛起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