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我好怕,余茵! ...
-
“尚小花,我恨你。”
这句话像淬了冰的针,直直扎进尚小花心口。她正往口袋里掏离婚证的手猛地顿住,指尖攥着那本薄薄的证件,却像攥着块烧红的铁,连带着五脏六腑都揪得发疼——原来,余茵还是没原谅她。
脑子“嗡”的一声,所有准备好的话、想解释的委屈,全被这股钝痛冲得干干净净,只剩一片空白。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字,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趔趄着想去扶沙发扶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赶紧逃开这双淬着冷的眼睛。
“哼。”身侧传来一声极轻的冷哼,木余茵的声音裹着冰碴子,砸在她耳边,“又来了,就知道逃避。这三年,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
尚小花顿时像被钉在了原地。缓过神来,她缓缓抬起头,视线重新落回木余茵身上——她还是像梦里那样瘦,那样白,肩骨突兀地撑着薄薄的家居服,几乎是皮包骨头。可梦里的人是软的,带着酒意的依赖,眼前的人却像一块万年寒冰,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刺骨的冷,那眼神里的疏离与厌恶,让尚小花从心底里发慌,手脚都变得不知所措。
像极了从前,余茵跟她冷战时的模样——明明心里憋着气,却偏要装得毫不在乎,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可看着她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样子,心疼终究压过了害怕。尚小花的手不自觉地抬起来,缓缓伸出去,想碰碰她,想把她抱进怀里,想告诉她“我回来了,以后把你养胖”。
可手刚伸到一半,木余茵就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后退了半步,脊背挺得笔直,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别碰我,你不配。”
话一出口,木余茵自己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悔意——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梦里千百遍盼着的触碰,盼着的拥抱,明明就近在眼前,可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最伤人的刺。
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嘴硬得要命,心里却早就翻江倒海,连指尖都在偷偷发痒,想抓住那片她念了三年的衣角。
“别碰我,你不配”这六个字像一盆冰水,从尚小花头顶浇下,瞬间浇透了她浑身的热意,连指尖都凉得发僵。心里那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连同三年来的念想,全被碾得粉碎——她真的脏了,脏到连靠近余茵的资格都没有。
她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逼自己压下喉咙里的哽咽,转身就想往门口走,只想立刻从这满是难堪的地方逃出去。
可脚步还没迈开,身后就传来木余茵冷得没起伏的声音,带着点不情愿的别扭:“今天……睡次卧或者沙发。别来打扰我,明天再走。”
尚小花的动作顿住,后背僵了僵,好半天才低低应了声:“好。”
她没回头,径直走向次卧——那间摆着折叠床的小房间,她从前一次都没睡过。过去的日日夜夜,她都和余茵挤在主卧的大床上,连呼吸都缠在一起;这里,向来是留给偶尔来做客的朋友住的。推开门时,折叠床的金属支架泛着冷光,像在提醒她,如今她早已是这座房子的“外人”。
木余茵看着她走进次卧的背影,钉在原地的身体才骤然软下来,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心脏“咚咚”地跳得发慌。
她怎么突然回来了?
毫无预兆,就这么撞进了她的生活里。
是在那边受了委屈?被那个男人欺负了?
念头一冒出来,木余茵攥紧了拳,指节泛白,心底窜起一股无名火——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找到那个让小花受委屈的傻逼男人,狠狠揍一顿。可刚抬起脚,又猛地顿住,自嘲地勾了勾唇。
她有什么身份?
这三年,尚小花把她的世界隔得严严实实,连朋友的身份都没给她留,连一条消息、一个电话都吝啬。她不过是个被抛下、被遗忘的人,哪里有资格去管她的事?
木余茵脱了外衣,随手扔在沙发上,脚步虚浮地走向冰箱。拉开门,拿出一罐鸡尾酒——像过去三年的每个夜晚一样,没有酒,她根本熬不过漫漫长夜,更别谈睡着。
从前,她喝3°的果酒都会立刻脸红,连打个嗝都带着甜;可这三年,硬生生练出了酒量,再烈的酒,一口下肚也只是喉咙发辣,连眼尾都不会红半分。她拉开拉环,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乱。
顺势从茶几抽屉里摸出烟盒,指尖抖着点上一根。烟雾袅袅升起,呛得她轻咳了一声,却还是没松口,只是盯着手里的酒瓶子发呆。烟丝燃尽的灰烬落在手背上,烫得她一缩手,才惊觉自己又对着空气愣了半宿——满脑子都是尚小花刚才那副消瘦又落寞的模样,挥之不去。
罐身的冰凉贴着掌心,木余茵不知不觉就空了四五瓶,醉意像薄雾漫上来,太阳穴微微发沉,可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慌劲却没被填满,反倒更甚。她咂了咂嘴,想再摸一罐,拉开冰箱门才发现,里面早已空空如也——连最后一罐见底的酒瓶,都还歪在角落。
“啧。”她低骂一声,指尖划开手机,凭着几分醉意点了外卖,特意选了最烈的那款,备注要“尽快”。
次卧里,尚小花刚把折叠床铺好。床单还是三年前的款式,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味,像被遗忘的旧时光。她坐在床沿,膝盖屈起,双臂紧紧环着腿,下巴抵在膝盖上。浑身的冷意还没散,从心口蔓延到指尖,连呼吸都带着点凉。她睡不着,就这么抱着自己发呆,像从前无数次看木余茵发呆那样——眼神空茫地盯着墙角的地板,脑子里什么都想,又什么都抓不住,只剩一片混沌的钝痛。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叮咚”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木余茵正趴在沙发上揉太阳穴,听见声响猛地坐起来,脚步还有些虚浮地往门口走,嘴里嘟囔着:“这么快……”拉开门,接过外卖袋时才发现,满满一大件啤酒,沉甸甸地坠着手腕,她忍不住“哎哟”一声,皱着眉把袋子往玄关地上放。
门铃的声音也钻进了次卧,尚小花的身体瞬间绷紧。这么晚了,余茵还点外卖?是还想接着喝吗?她下意识想拉开门问问,手刚碰到门把,又猛地缩了回来——怕一开门,就撞进余茵那双依旧冰冷的眼睛里,再被刺上几句。
她就这么站在门后,后背贴着冰凉的门板,耳朵却竖得老高,听着外面的动静:开门声、余茵的嘟囔声、袋子落地的轻响……每一声都像敲在心上。
木余茵蹲下身拆外卖,指尖刚碰到啤酒罐的拉环,余光就瞥见了次卧的门。那扇门虚掩着一条缝,隐约能看见里面昏黄的光,和那个贴在门后、隐约可见的身影。
她的动作顿住,连拆包装的手都停了下来。
就这么愣在原地,眼神有些失神地望着那扇门。
里面……真的是尚小花?
是那个她在梦里见了千百遍,醒来后对着照片发呆的人?
明明人就隔着一扇门,呼吸都仿佛能隐约传过来,可她还是不敢信——像怕一伸手,这好不容易盼来的“真实”,就会像从前的梦一样,碎得连痕迹都不剩。
门后的空气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像两根绷着的弦,隔着薄薄一扇门,遥遥相触,却又不敢靠近。
尚小花贴着门板,后背的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她能清晰感觉到,门的另一边,木余茵也停在了那里——那道目光像有重量,透过门板的缝隙,轻轻落在她身上,带着说不清的滞涩。
她攥紧了衣角,指腹蹭过布料上磨起的毛边,心里翻来覆去都是同一句话:余茵,我好怕。
怕你眼底化不开的冷淡,怕你开口又是带刺的话,怕我攒了三年的勇气,在你这副拒人千里的模样面前,再一次碎得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