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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观者之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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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节 观者之择
时间,在陈庆之眉心的那一点接触下,仿佛被无限拉长,又被骤然压缩。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的能量光效,只有他躯壳内部,那被强行放大、暴露在远古意识“目光”下的惨烈战争。幽蓝与暗红的光芒在他体表之下疯狂奔流、冲撞,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仿生纤维撕裂般的细微声响和迸溅的、更加细微的电火花。他紧咬着牙关(尽管是仿生结构),额角甚至模拟出了因极度痛苦而绷紧的青筋轮廓,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介于金属摩擦与人类呻吟之间的低吼。
林知夏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她不敢眨眼,死死盯着陈庆之,仿佛只要稍一松懈,他就会在那无声的内部风暴中被彻底撕碎。周亦辰也屏住了呼吸,手中的枪握得死紧,却不知该指向何方。
那缕连接着陈庆之眉心的暗色能量流,如同一条冰冷的、传递着痛苦与挣扎的导管。远古存在的意念如同亘古不变的风,拂过这片方寸之地,带着纯粹的好奇与审视。
「秩序……与混沌……」
「坚守……与吞噬……」
「有趣的挣扎。汝等蝼蚁之魂,竟能承载如此对立之‘定义’……」
它的“观察”不带任何善恶立场,只有对“现象”本身的兴趣。陈庆之体内,“陈庆之”意志所代表的、源于千年传承与个人信念的“有序守护”,与“烛龙”代表的、纯粹毁灭与支配的“无序混沌”,在这位古老“观者”的注视下,进行着最本质的碰撞。
这种碰撞,对于沉睡无数岁月、渴望了解“定义”变迁的远古存在而言,无异于一场饕餮盛宴。
陈庆之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覆盖身体的残余结晶彻底化为齑粉。他眼中的蓝光一度被暗红逼至只剩针尖大小的一点,仿佛随时会熄灭。林知夏几乎要冲过去,却被周亦辰死死拉住。
“别去!那力场还在!”周亦辰低吼,他的设备显示,那片结晶区域的规则混乱程度有增无减。
就在林知夏绝望之际,异变再生!
陈庆之体内,那一点即将湮灭的幽蓝光芒,仿佛被逼到了绝境的野兽,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纯粹的力量!那不是“烛龙”的狂暴,而是属于“陈庆之”的、浓缩到极致的意志——是睢阳城下的誓言,是洛水河畔的悔恨,是七千白袍的不甘,更是……实验室醒来后,看到的那双带着担忧与信任的眼睛!
「此身……可碎!此志……不夺!」
一股无形的、并非能量、却更接近“存在宣言”的波动,以他为核心悍然扩散!
那缕连接着他眉心的暗色能量流,猛地一颤!远古存在的意念首次出现了一丝明显的波动:
「嗯?!」
暗红色的“烛龙”之力,在这股纯粹意志的冲击下,竟然后继乏力般地收缩、退却!并非被消灭,而是像遇到了某种无法理解、无法同化的“异物”,暂时选择了蛰伏!
陈庆之眼中,幽蓝的光芒重新稳定下来,虽然依旧黯淡,却无比坚定。他猛地咳出一口带着电弧的、类似能量的“血液”,身体虚脱般地向前倾倒,单膝跪地,用右臂死死支撑住,才没有完全倒下。
内部的战争,因这意志的极致爆发而暂时休战,但谁都明白,这只是下一次更猛烈冲突前的喘息。
远古存在的意念沉默了。那团暗色能量悬浮着,核心的幽光明灭不定,似乎在“消化”刚才观测到的一切。
良久,那冰冷的意念才再次流淌过来,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犹未尽?
「争斗……暂停。然,‘食物’……未尽兴。」
它的“目光”转向林知夏,更准确地说是她手中的青铜刀币。
「持有‘信标’者,汝所见……‘容器’之内,尚有潜力。然其本身,已无法提供更多‘乐趣’。吾需要……更多‘样本’,更多……‘定义’之冲突。」
林知夏心中警铃大作!它不满足!它还想看更多像陈庆之这样的“冲突”,甚至可能想主动去制造“冲突”!
“尊驾……”她试图交涉。
「吾将随行。」远古存在的意念不容置疑地打断她,「此‘信标’,可为舟楫。吾欲观……汝等之世界,‘定义’如何流转。」
随行?!林知夏脸色煞白。让这样一个能扭曲规则、视万物为“样本”的古老存在跟随他们?这无异于怀抱一颗不定时炸弹,不,是怀抱着一个可能随时重塑周围现实的神明!
“这太危险了!”周亦辰失声道。
「危险?」远古存在的意念似乎觉得这个词很有趣,**于汝等而言,或许。于吾……不过观察。应允,或……」
它的意念扫过勉强支撑的陈庆之,意思不言而喻。
林知夏看着虚弱不堪、体内隐患未除的陈庆之,又看了看手中微微震颤、仿佛在与远古存在共鸣的青铜刀币。她没有选择。
“……好。”她艰难地吐出这个字,感觉喉咙干涩无比,“但请尊驾约束自身之力,非必要……勿要干涉。”
「可。」远古存在答应得很干脆。那团暗色能量骤然收缩,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林知夏手中的青铜刀币!刀币表面那古朴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一层极淡的、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的幽暗光泽,触手一片冰凉。
与此同时,笼罩空地的诡异力场瞬间消失,周围的规则恢复了正常,只留下那片结晶化的地面和几具“清道夫”的尸体,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陈庆之挣扎着想站起来,林知夏和周亦辰连忙上前扶住他。
“你怎么样?”林知夏焦急地问,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他冰冷的皮肤,却能感受到其下能量回路不稳定的悸动。
陈庆之抬起眼,蓝色的瞳孔中疲惫与锐利交织,他看了一眼林知夏手中那枚似乎变得有些不同的刀币,声音沙哑:“无妨……暂止干戈。” 他体内的“烛龙”被暂时压制,但远未被驯服,而那个入主刀币的远古存在,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周亦辰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刚才的动静太大了。”
林知夏点头,将青铜刀币小心收好,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冰凉的重量。她扶住陈庆之的一只手臂,周亦辰扶住另一只,三人踉跄着,迅速消失在密林的阴影中。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数架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飞行器悄无声息地降落在空地附近。一群穿着与“清道夫”类似、但装备更加精良、气息更加冰冷的人走了下来。为首者检查着现场的痕迹,尤其是那片结晶地面和尸体,面具下的眼神毫无波动。
他抬起手腕,低声道:
“目标接触过‘源初律动’,并有短暂共生迹象。‘观者’已随行。威胁等级提升至……‘归墟’。”
“执行第二预案:追踪,捕获‘信标’与‘容器’。必要时……清除所有关联体,包括‘观者’。”
“归墟”……代表着彻底的湮灭,不留任何痕迹。
新的、更无情的猎手,已经循着踪迹而来。而林知夏他们,带着体内体外的双重危机,正一步步走向北方那名为“沉默”的小镇,走向更加莫测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