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荔在目》背上有火

12、第 12 章

　　在高架桥上一直绕到将近十一点半，实在累了才往家开，结果在离家门口还有六公里的时候车子出故障了。
　　韩云领无语地抿着嘴下了车，他打开车前盖看了会儿又关上，看不懂。
　　他随便找个马路牙子坐下开始跟肖乐算今天晚上的帐，“你为难我”
　　“没有呀”肖乐马上就回复了他，还附带一张他还在办公室熬夜的照片，韩云领怀疑不是现拍的，但他没有依据。
　　“这几天跑累了，我要休息。”
　　肖乐看着这条恬不知耻的消息，嘴一撅消息就回复了过去，“不可以的哦。”
　　韩云领啧了一声，这男的变态吧，说话就不能好好说，韩云领很少给肖乐发微信，一般都是打电话，因为他知道肖乐聊天很恶心。
　　他跟肖乐吐槽了很多次，但是肖乐宁死不改，他说这都是他和孩子妈妈们聊天养成的习惯，这是他事业的勋章，是他的骄傲。
　　啧，韩云领想删了他。

　　今天晚上月亮很大，韩云领站在车前看了许久。
　　路灯很亮，这让韩云领坐在荒郊野外还有点安全感，路边的汽车一辆辆呼啸而过，扬起轻微的灰尘。
　　韩云领擦擦手机屏幕上的灰，他打开小红书，小博主没更新，他又打开微信朋友圈，第一条就是他爸的视频。
　　韩云领犹豫了下，往下滑，可是他朋友圈晚上等人的时候已经刷过了，没看过的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他上上下下地划了好几下，最后还是点进去了，里面是韩敬，于菲和韩嘉言一家人，于菲算是他后妈，韩嘉言是他弟，他高三那年出生的。爸妈离婚后，韩云领跟哪边的关系都一般，每年过年就轮流来，一年去爷奶家，一年去外公外婆家。
　　在爷爷家过年的时候更尴尬点，因为于菲就在镇上超市当收银员，离爷爷家很近，他们的关系甚至比他跟爷爷要亲点。
　　小孙子就更别说了，嘉言嘉言，这个孙子叫嘉言就是上个孙子太不爱说话了。
　　这些都是韩云领猜的，但他感觉事实也就八九不离十。

　　视频里，他们一家人在草原上参加当地人家的晚宴，旁边很多人围着篝火说说笑笑，韩嘉言穿着当地的民族服装，爸爸还把韩嘉言举到头顶坐着。
　　韩云领看完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有麻木。
　　小时候，他爸的事业刚在起步点，几乎没有完整的休息时间，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国飞机上，每次回来都给他带各个国家的巧克力，品种会变，巧克力不会变。
　　韩云领认为自己是喜欢吃巧克力的，只是他自己没有发现而已，不然为什么爸爸给他买这么多巧克力呢？韩云领很容易就安慰好了自己，爸爸怎么会买错礼物呢。
　　他关上手机，大晚上也不想找拖车，他打算再坐一会就扫辆共享单车回家。
　　家里还有狗在等他，他不是孤独的人，他也不怕孤独。
　　他要再等一会儿，等他缓缓，其实他还是有点难受的，要怎么面对父母都不爱自己的事实呢？韩云领认为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给他答案。
　　再等一会吧，眼睛有点酸，骑车的时候掉迎风泪很难堪的。

　　他捏了捏鼻子，坐直身子深呼吸转移注意力，还挺有效的，他打算再重复一套，就看到街道那头晃晃悠悠过来一个小电炉，深更半夜难道谁出来找夜宵？
　　韩云领一边看着他一边捏鼻梁，那个人穿着白色的冲锋衣，好像在找人，头左摇右摆的。
　　他从街那头晃过来，在路口尽头掉头从这边路过，韩云领坐在草丛后面，旁边还有辆路虎，那个人竟然一直没看见他，等他骑到韩云领面前的时候，韩云领才震惊的发现这个人是礼植。
　　而且礼植没看到草丛后面的他。
　　礼植在找谁？
　　他不敢确定，但是还是摸出手机给礼植打了微信电话。
　　他站在礼植身后，看见礼植停下车，一只脚踩在路上，掏出手机接电话。
　　韩云领看不见他的表情，他说，“礼植，你在哪儿？”
　　“我，我在外面。”礼植声音有点小。
　　“你在找我吗？那你转身吧。”韩云领说。
　　像偶像剧情一样，礼植很震惊的转过上半身，看见了站在他身后不到100米同样举着电话的韩云领，他们俩隔空对视着，其实根本看不清五官，但是韩云领感觉自己的心因为眼前这个小小的人慢慢活过来。
　　“过来吧。”韩云领说。
　　“嗯。”

　　礼植路过他的车子的时候，还特别认真地看了两眼，然后准确地停在了韩云领面前。
　　他说，“你从哪儿出来的。”刚才他路过都没看见。
　　“从这儿。”韩云领给他指了指自己刚才坐的位置，他又问，“你这么晚出来干嘛？”
　　礼植谨慎地看他一眼，“出来散步。”
　　韩云领笑了笑，“坐下吧。”
　　他又坐回了刚才被他擦过的那块砖，礼植跟着在他旁边一臂距离的地方坐下。
　　“你怎么知道我没在家？”韩云领问他。
　　礼植忽然面色奇怪地抿了抿嘴，他说，“我家阳台能看到你家。”
　　他悄悄看着韩云领的脸色，没看见恶心讨厌才继续往下讲，“都快一点了灯还没打开，我不知道你去哪儿了，下午才还看见你。”
　　“你下午看见我了？”韩云领看着他问。
　　“不是我看见的，是常夏，就是那个经常在便利店吃夜宵的女生，下午放学你从她们学校门口经过。”

　　其实常夏给他发消息说他被人挖墙脚了，她看见韩云领副驾上坐了个大美女。
　　礼植从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就开始难受，到一点多还没看见人回来，已经完全睡不着了，干脆骑着车出来逛逛，说不定能捡点什么东西。
　　韩云领没说话，他沉默着看向礼植，或者是盯着礼植。
　　礼植现在状态不好，他猜不出韩云领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他问，“你怎么不回家？”
　　“车坏了。”韩云领给他指了指车。
　　礼植配合的回头看一眼，庆幸自己来了，还非常凑巧地捡到了。
　　“那你，，，”
　　“礼植。”
　　韩云领打断他，此时此刻他还保持着一个偏过头看向礼植的姿势，他看着礼植的眼睛，“你喜欢我对吗？”

　　虽然知道他知道自己喜欢他，可是这么一下被人揭了老底，礼植顿时有种想跳起来骑车跑人的冲动。
　　周围的环境特别安静，连路人都没有，礼植感觉屁股有刺，他坐不住了，半晌点点头“是吧。”
　　韩云领问他，“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刹那间，韩云领眼睁睁地看着礼植的表情变得空白，持续空白，然后断线了。
　　韩云领想笑。
　　“啪”
　　韩云领在他脸上打了个响指，礼植回神，他避开韩云领目光，小声地说，“不好吧。”
　　“为什么？”韩云领追问，他的声音听起来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因为，因为我的喜欢太轻了，付出的太少了，一起上的高中我退学了，你父母，离婚了我也没陪在你身边，你高考我没在，你上大学我没在，你毕业工作了我也没在，你人生里大大小小的事，我缺席太多了，我没有在你高兴的时候陪着你，难过的时候抱抱你，我们错过的太多了。”礼植的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不确定。

　　不知道他自己私底下有没有排练过，这个太少了，那个太多了，在他这一圈儿跟梦游似的拒绝里，韩云领听出了深埋在礼植心中的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遗憾。
　　韩云领笑笑，他把手伸到礼植面前，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礼植犹豫着把手放上去，他看向韩云领，接着就感觉自己的手被用力捏了捏，触摸到他的干燥温暖的掌心，礼植才发觉自己的手骑完车到现在还是凉的，而韩云领的手非常舒服。
　　“我再问你一遍，要不要跟我谈恋爱，不要就算了。”
　　礼植看着韩云领专注的目光，感觉到手的温度在慢慢上升，他用力点点头，回握住韩云领，他说，“要的。”

　　韩云领攥紧礼植的手，他轻轻一拉礼植右脚就往前一迈，韩云领看着礼植在黑夜中依然清澈的眼睛，轻轻抚上他侧脸，礼植薄薄的眼皮在颤动，他轻笑，吻上那只脆弱的蝴蝶。
　　礼植呼吸一颤，他好像闻到了韩云领身上的味道，清新温暖，身上还有一点点酒味，礼植感觉他已经醉倒在这一小片空气里，沉迷，沉溺，无法逃离，他也不想醒来。
　　礼植眉头一皱就抬起头，“你喝酒了？”
　　韩云领看着礼植那么严肃的表情，又笑着吻上礼植的额头，“晚上有饭局，不过我没喝。”
　　礼植还握着他的手掌，在一阵一阵的凉风中汲取他掌心的热度。

　　两个人最后是骑礼植的小电驴回家的，礼植骑车带他，因为这是韩云领要求的。
　　礼植用眼神表达疑惑，韩云领眼神告诉他不服来亲。
　　好吧，出发吧。
　　礼植裹紧冲锋衣，一捏油门就缓慢地冲了出去。
　　礼植感觉到身后的人抱紧了他的腰，他敏感地收紧腹部，就听见韩云领憋着笑说，“够细了，不用再吸气了。”
　　“我那是痒好吗？”礼植尴尬地说，这人什么意思拿他当小姑娘啊。
　　韩云领淡淡地说，“那你习惯一下。”
　　“哦。”
　　习惯什么？是因为要经常抱所以让他习惯吗？礼植窝在冲锋衣领子里偷偷笑，想看一眼韩云领却发现后座可以在后视镜里看见他。

　　礼植跟韩云领对上视线后脸就轰的爆红。
　　好尴尬，礼植手上情不自禁地就捏了下刹车，害的韩云领一下就磕到了他的肩上。
　　“哎。”韩云领拍了下他的腰。
　　礼植立马坐正来，继续骑车，“我不是故意的。”
　　韩云领不吭声，他抱着礼植的腰，把脸埋在礼植肩头，尽量把他这么大的人塞进后座。
　　礼植甚至感觉到韩云领在他后脖子上吸气吐气，太近了吧，礼植感觉下车的时候他的脸和耳朵红的根本藏不住。
　　而坐在后座的韩云领看着就在眼前变红的耳尖实在可爱，他很想咬一口。

　　“到了，你就在这里下车吧。”小区门口亮着一盏路灯，什么人影都没有，礼植就把车停这儿。
　　韩云领下了车站在他旁边，用两指夹了下他涨热的脸蛋，引得礼植瞪他。
　　“我走了。”
　　“等下。”礼植一把攥住自个儿脸上的手。
　　韩云领笑着看他，“怎么了。”
　　礼植两脚踩在地上，韩云领比他高两个头多，他仰着看他，“你过来点。”
　　“干嘛？”韩云领不配合他。
　　“过来点。”礼植不好意思地抿嘴，他又轻轻拉下他的手。
　　韩云领低下腰慢慢凑过来，他直勾勾的盯着礼植，俊美的眉眼在礼植眼前放大，还差一点距离的时候，礼植向前扑过去准确地吻上韩云领的嘴唇，湿润的，温暖的，舒服的，礼植又张口吮了一下才起身，“晚安。”
　　不等韩云领说话就猛拧油门逃离现场。

　　礼植上楼的时候还在无声尖叫，他竟然被韩云领亲了，还亲了韩云领，摸上脸蛋还是滚烫的。
　　笑着打开门，才发现手机刚才有消息，他的“云”发来：
　　晚安宝贝。
　　礼植扑在沙发里尖叫，手上使劲揉捏沙发上两个玩偶，脸上藏不住的憨笑，原来韩云领谈起恋爱来是这样的，这么黏糊呢。
　　他的手心好热，嘴巴也很热，表面凉飕飕的，拥有了之后才发现完全不一样。
　　韩云领是他男朋友！
　　他在和韩云领谈恋爱！
　　他的同桌成了他男朋友！
　　他暗恋的人成了他男朋友！
　　失联八年的人成了他男朋友！

　　礼植闭着眼趴在沙发上笑着，现在什么也不想干，只想细细慢慢地回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他从没有这么开心过，从没有。
　　这时他听见手机响了一声，他坐起身摸半天手机才发现刚刚被他蹬到沙发下了，还是一朵云发来的消息，只有一个问号。
　　哦，忘记了。
　　韩云领这人虽然比他想得热乎，但他还是个脾气不好又没有耐心的人。
　　“晚安”
　　礼植咬着嘴皮子又发过去一条“宝宝。”
　　然后很快收到一条照片，就是刚才他落荒而逃的背影。
　　！这人怎么还偷拍。
　　礼植打开相册还给他一张别人拍他做煎饼的发在小红书上的照片。
　　韩云领给他回了一个“哼”。

　　礼植早上睁开眼睛就开始笑，他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韩云领果然给他发了消息，“遛狗。”
　　还有一张圆圆闻电动车轮胎的照片。
　　礼植动动手指回复他，“明天等我一起吧。”
　　他消息来得很快，“现在不怕了？”
　　“还是怕。”
　　但是我要跟你一起！！
　　礼植侧躺在床上，抬起一条腿冲着天花板，他嘻嘻嘿嘿哼哼哈哈地笑着。
　　门口传来敲门声，礼植坐起身看了一眼门口，他有一种预感但是不确定。

　　他汲着拖鞋过去开门，外面站着的果然是韩云领，还有圆圆，不过它被韩云领挤在身后。
　　“你怎么来了？”礼植拿出拖鞋给他穿，还好他有一双买大了的洞洞鞋没穿过。
　　韩云领举起手上的透明塑料袋，“找你吃早饭。”
　　好多袋子，礼植随意看一眼就有包子豆浆和油条蒸饺，还有拌面，需要买这么多吗？
　　“先进来吧。”礼植给他让开道，他有点紧张地看着狗，没注意到韩云领看见洞洞鞋上很多可爱鞋花的挣扎表情。
　　韩云领把圆圆的狗绳绑在了门把手上，他放下早餐跟着礼植进了卫生间洗手。
　　礼植挤了牙膏就把位置让给他洗手，韩云领挤了点洗手液慢慢搓着手，洗手液是海盐味的，挺好闻，韩云领在镜子里看见礼植边刷牙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洗手，嘴角一勾，把泡泡冲了。
　　他转身时礼植口吐白沫的睁着大眼镜看着他，韩云领俯下身吻了下他额头，“等你。”
　　“嗯嗯嗯嗯嗯”礼植在他身后口齿不清地说着。

　　韩云领在巡视礼植的客厅，餐桌摆在窗户边上，窗户外边有一株很高的树，树冠长得非常茂盛，郁郁葱葱的。
　　听见礼植出来他才坐上餐桌，解开那些塑料袋，“有菜包有肉包，饺子是玉米猪肉的。”
　　“我不吃肉包。”礼植噘着嘴摇摇头，他拿吸管插了个豆浆抓着喝。
　　韩云领打开拌面的盖子，已经坨了，他皱着眉毛挑了挑那碗面。
　　礼植看他这表情就直发笑，他接过塑料餐盒，盖紧，又拿塑料袋扎紧，然后当着韩云领疑惑的面使劲摇那个盒子，没摇一会儿，他再打开来，面就搅拌好了。
　　他朝韩云领嘚瑟的挑挑眉头，再把面递给他，韩云领点点头，“挺牛。”
　　“那是，我可是有丰富小吃摊经验的。”礼植用塑料袋包着油条咬一口，韩云领慢慢吃着面，两个人坐在窗户边上的小桌子上，安静地吃着早饭，时不时看看窗户外边。
　　一直蹲在门口的圆圆闻见了香味，它站起来前腿合在一起拜了拜，舌头吐得老长。
　　“他还挺聪明。”礼植含着吸管吸豆浆，吸到底了发出两声咕噜。
　　“跟你一样。”韩云领看见礼植瞪他才开始笑。
　　韩云领掰开一个肉包子，看看里面，才在桌子上拿个了干净的塑料袋垫在地上给圆圆吃。

　　“什么时候上班？”韩云领面没吃完，他把垃圾收起来。
　　他长这么大个子，早上就吃一点面，不知道后面有没有再犯过胃病，礼植嚼着油条发呆。
　　韩云领眯着眼瞪他，用膝盖撞了撞礼植的腿。
　　“嗯？”礼植睁大眼睛，张着嘴看向他。
　　韩云领两只胳膊放在餐桌上，右手撑着脸再重复了一遍。
　　“12点上班，11点45出门。”礼植边说边看了眼他胳膊。
　　“中午吃什么？”
　　礼植把油条全部吞下去，拿纸擦嘴，“你要跟我一起吃吗？等下出去买点菜。”
　　韩云领点头，居高临下地勉强答应了礼植的邀请。

　　礼植又抽张纸擦嘴，拆双一次性筷子，夹了个饺子粘了粘辣椒和醋再送进嘴里。
　　“哎，你还没告诉我，我给你送的饺子，加料的好吃还是不加料的好吃。”礼植手上抓着筷子，边嚼边问他。
　　韩云领很快地回答，“第一次的。”
　　礼植刚塞进两个饺子进嘴里，听见他这么肯定这么迅速回答有点惊讶，脸撑得鼓鼓的抬起头看着他，口齿不清，“我试试能不能做出那个味道。”
　　“嗯。”韩云领点点头，又皱着眉说，“你吃慢点。”
　　话还没说完礼植就呛住了，他掩着嘴巴咳嗽，韩云领左右看一眼，把他的水瓶打开给礼植喝了一口，里面是温开水。
　　礼植猛猛灌了两大口水，使劲捶了捶胸口，才咽下去。
　　韩云领抽张嘴给他擦嘴，“没人跟你抢。”
　　礼植感觉嘴巴痛痛的，但是他还是抿着嘴笑。
　　真好，这个房子里出现了第二个人，还是他最想要的那个。

　　礼植买了很多种菜，韩云领帮他一起拎回来。
　　韩云领没想到早上还跟他说要一起遛狗的人买菜也是骑电动车去的，没办法，韩云领只能连人带狗坐上礼植的车，不过这次是他骑，礼植坐后边。
　　骑车的时候，圆圆坐在前面，兴奋得直哈气，趁着红灯，韩云领用手指点敲敲它的小脑袋。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礼植只敢抓着韩云领衣服的下摆。
　　韩云领回头朝他看一眼，礼植感觉自己被小瞧了，他用脑袋撞撞韩云领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