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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定胜糕与平安扣 ...
申时将至,清陵城的暮色新紫。
窗外下起了小雨。
说是雨,其实更像是水雾,下得很密,飘飘洒洒透过雕花窗棂,散进屋里。
祝晓山换下了白日的衣裳,只着一件杏黄纹格绫袄,下系浅碧色罗裙,乌发松松绾成个髻,看起来家常又闲适。
她正盘腿坐在临窗的书案前,手中拈着两封薄薄的信笺。
信封在一片烛火里泡出红黄的色调。
“少夫人,掌柜将日前预订的布匹送来了,您可要亲自去前院验看?”门外响起绣言的询问声。
祝晓山将信封锁回桌旁的柜子里将绣言唤进屋,“我去看看,你为我梳妆吧。”
“是,少夫人。”绣言应声而入。
她灵巧的双手很快为祝晓山绾了一个漂亮的双环髻,又拿来一件杏色缠枝莲纹的织锦披风,轻轻为祝晓山披上,领边一圈雪白的皮毛,衬得祝晓山眉眼明净漂亮。
雨不知何时停了,地面仍一片水色。
祝晓山到前院时,阿布正忙碌地指挥着几个伙计,将一匹匹布料从马车上搬卸下来。
“有劳掌柜亲自送来。”祝晓山客客气气地行礼。
阿布连忙整衣见礼,“少夫人客气,分内之事罢了。”
随即,他被延请至正厅用茶。
茶水倾落,如雪炼撞在壁上,发出轻响。
片刻后,茶香渐显。
“请,请。”阿布假客气,真喝茶,一口接着一口。
祝晓山的视线穿过氤氲的茶雾,扫过窗外院子里忙碌的搬货伙计,其中一人显得格格不入。
那人身量很高,肩宽背阔。
旁人均是一次扛一卷布,他却扛起两卷,步履看起来依旧稳健。
更奇怪的是,他头上带了个冪離,帽檐黑灰,以方孔纱作帷,只有眼处有处孔隙,露出眼睛。
祝晓山盯着他看了两个来回,好奇地问阿布,“那个伙计...为何要在晚上戴着冪離”
——还能为啥,为了不让你一眼看出来呗!
阿布在心里翻白眼。
但他又不能这样说,只面带微笑,随便拉出个借口。
“夫人有所不知。那孩子生得貌丑,前几日脸上又生了红疙瘩,他实在自卑,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祝晓山微微蹙眉,明显不赞同,“丑又能丑到哪里去,只要心中坦荡,便无需在意这些外在。”
阿布面不改色,继续胡咧咧,“大方额,眯缝眼,通天鼻,猪肠嘴。”
再加上满脸满颈豆大的红疙瘩。
他摸了摸下巴,试着想象了一下,只一下,就觉得像是有只发狂的野狗扑过来疯狂撕扯他的眼睛。
丑,真是丑。
“原来如此,”祝晓山不再质疑,“真是难为他了,今日掌柜便多给他些工钱吧。”
阿布端着茶盏,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夫人,这桌上的糕点看起来真是精巧,可否让我带几个回去给店里的孩子们开开眼?”阿布看着托盘里的糕点,语气随意。
那是一盘荷花酥,模样很真,粉橙花瓣裹着黄心,在绿釉海棠叶托盘的映衬下,显得清新柔雅。
祝晓山不疑有他,侧首对身后的绣言吩咐道,“绣言,你去后厨取两匣新做的荷花酥给掌柜吧。”
绣言领命去取糕点。
阿布将杯里的茶叶通通吹到一边,却放下了茶盏,“怎好白要夫人的东西,我这里也有些东西,便当作是与夫人交换,聊表心意吧。”
说着,他便从随身的布褡裢里掏出个油纸包,放到祝晓山面前的桌上。
祝晓山有些诧异,心下琢磨了会儿,没有推辞,“竟有幸尝到掌柜带来的糕点,可见今日是个好日子。”
待二人走出正厅,院中的布匹已全部搬入库房,闻言,祝晓山睫羽轻轻颤动,并未接话。
待二人走出正厅,运来的布已悉数搬入了库房,搬货的伙计做着收尾工作。
阿布拎着两大包海棠酥,喜气洋洋地走出来吆喝,“兄弟们,活儿干利索了,咱们这就收工!”
泛白的枯叶被风卷上卷下,吹到祝晓山脚边。
她下意识看向庭院中的那颗木樨树。
这一次,树下不再空空如也。
那个戴着冪離的杂役站在树下,仰头瞧着所剩无几的叶子。
其他的伙计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说着话。
树下是他一个人的冷清。
风徐徐地吹,将那人脸前的帷纱轻轻掀起一角。
祝晓山清楚地看见,他的下颌上有一道旧疤。
风拐过去了,帷纱慢慢落下。
不多时,那人收回望向木樨树的视线。
像是习惯性地,朝她看过来。
二人目光交汇。
那人显然没料到祝晓山会直直地望着他,身形明显一僵,竟忘了移开眼。
他们隔着人群和渐浓的暮色相望。
祝晓山看清了他的眼睛,不是阿布说的眯缝眼,甚至恰恰相反,说的上是漂亮。
标准的下垂眼,眼尾却带着微挑的弧度,像是在勾人。眼睫很长,此时受惊般地轻颤着。
喧嚣的人群似乎一下子远去,祝晓山只觉耳边万籁俱寂。
“咚—咚—咚!”
是什么声音?
那人不受控制般朝她的方向走了一步。刚迈出步子,他便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迅速而仓促地移开目光。
他的脸偏向一边,眼睛重重眨动着,仿佛要挥去什么不切实际的幻影。
不知怎的,祝晓山的指尖袭上层轻柔的痒意,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扫过。比如,他的眼睫。
祝晓山的心有些杂乱,她低下头,无意识捻了捻指尖。
已近戌时,夜色重新归于平静。
祝晓山抱着个黄铜手炉坐在桌前,望着跳动的灯花,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她回过神。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开了那个油纸包。
刚剥开一层,糕点特有的甜香便蹿出来。
见真是糕点,祝晓山倒有些诧异。
最后一层油纸剥开,便看见一个个银锭状的糕点林列,线条圆润温吞。
浅红色泽,像是春日的胭脂粉。
每一块糕点的正面,都清晰地印着两个端方的楷体字——
“定胜”。
正是定胜糕。
祝晓山安静地看着它们,方才开始就变得纷乱的心,此刻依旧无绪地跳动着。
“咚—咚—咚!”
祝晓山听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有些心烦意乱。
她捻起其中一块定胜糕,放入口中,松软香糯,红豆内馅绵密,虽不像刚出炉时热气腾腾,却也是好吃的。
祝晓山擦了擦指尖的糕屑,从一旁的柜中抽出方才没看完的信。
与此同时,阿布布宅后院的侧厢房中。
赵雁生手中拿着阿布转交给他的信。
自第一封开始,每每他收到祝宁兰的信,都要经过至少半月辗转。
这还是第一次,从她手中递出,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他手中。
下午时,阿布拉着赵雁生说了好一会儿的车轱辘话,翻来覆去就是让他清醒些,不要昏了头。
赵雁生觉得自己很清醒。
他见到祝宁兰的第一眼心中就觉得欢喜,后来郭造告诉他这是心悦,是喜欢。
那他就是心悦祝宁兰了。
赵雁生用了许多时间才接受这件事。
不是不愿接受,而是觉得自己的心思对她太过冒犯。
她这般好的女子,即使身在那样的困境,却依旧像一株兰花,热烈坚强地盛放。
赵雁生展开手掌,粗糙宽大的指节,掌心是常年握戟留下的厚茧。
他身无长物,只有一间爹娘留下的宅府,以及多年行军的银饷。
姿貌平庸便算了,偏偏前些年还在战场上破了相,眉处与下颌留下两道疤,也不知此时再抹膏药能否将疤消下去......
其实,阿布的原话是这样的:
“雁生兄弟,你还年轻,对这感情之事不甚精通。”
“这感情啊,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忍”字。谁先按捺不住,谁就输了,你不懂。”
“在确认对方心意之前,断不能将真心双手奉上!”
“雁生兄弟,你到底懂不懂!!”
赵雁生确实不懂。
不懂为什么有些人明明动了心,却不承认,甚至要恶语相向;
不懂为何不能先交付出真心,只为在感情中占据高位;
他也不懂什么叫输,什么叫赢;
输,会输掉什么。
赢又能赢来什么东西呢?
赵雁生什么都不想赢,他也并不害怕输。
如果祝宁兰要,他愿意将他所有的钱财所有的房产都交给她。
如果祝宁兰不要,那他便一无所有。
于是,他只能将自己的真心双手奉上,等待着她的垂怜。
赵雁生的手指蜷起,慢慢收拢。
他想着祝宁兰,想着方才与她对视的那一眼。
屋里很安静,掉针可闻。
赵雁生将那封信重新拿到手里,却不敢看。
再次睁眼时,眼睫上挂着滴水珠,摇摇欲坠,就像他的心。
他小心地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笺。
成行的墨字排了满纸,字迹清秀工整。
赵雁生拿着信的手微抖,他稳了稳心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读信。
“雁生公子台鉴:
见字如晤。
前些日子诸事纷杂,没能静下心好好为您回一封信,心中甚感惭愧。
心绪杂乱时,总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清陵城近日总是下雨,今年的冬天好像比往日更冷些。
但我想,春天快到了。
等到那时,便都会好起来的。
我今日给院中新栽的文心兰浇水,它还未开花,尚是嫩黄簇生的模样。开花时粉白相间,一条枝儿上能挤上百来朵花,如云如絮,十分漂亮。
怪得很,文心兰冬日开花,一到春日花反倒开败了。
不过等到那时便可给它换盆,这样,年年都能看到开花。
冷雨盼来春,我竟也开始期盼着再次见到院中的花开。
很快便到小年了,听闻城中依惯例会有灯会与烟花,我儿时最喜欢这种热闹。
不知西宁州的年是何光景,那边也会放烟火吗?
西宁州苦寒,随信附上一只白玉平安扣,权作新年贺礼。
并不珍贵,但我想将它送给您。
再次诚祝。
平安顺遂,万事如意。
祝晓山谨书
甲子年腊月十五”
读完了信,赵雁生的眉头却缓缓蹙起。
祝宁兰说前些日子诸事纷杂。
是发生什么事让她不开心了吗?
他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抵在唇边,心口处传来一阵闷闷的酸疼。
赵雁生此刻有些茫然。
因为他发现即使知道了祝宁兰过得不好,他也无可奈何。
甚至没有一个能走到她面前好好打声招呼的身份。
那他这次来清陵城,是在希冀着什么呢?
赵雁生不敢深思。
不要太贪心了,这样能看到她就很好了。他拼命压制心中喷薄欲出的念头。
他太贪心了,赵雁生叹了口气。
没有见到祝宁兰时,他总想着只要见她一面便好。
如今终于见到了,他却不满足于只是见她,又生出了许多不该有的妄念。
或许,人总是贪心的。
赵雁生甩了甩头,决定先不想这些。
他拿过信封,倒扣过来。
果然,一枚圆润莹洁的平安扣滑落到他的掌心。
玉石温润,是经典的平安扣造型,中间有个小巧的圆孔,用以穿系绳络。
这是祝晓山送给他的平安扣。
她说这是给他的新年贺礼。
满到快要溢出来的喜悦将赵雁生的心填满,在这样极度满足感的冲击下,他眼前甚至有些微微眩晕。
他把小小的平安扣捧在手心,越看越喜欢。
祝宁兰真好。
可是他又想,这样好的祝宁兰,有没有人给她送新年贺礼呢?
赵雁生开始担心起没有人给祝宁兰送贺礼。
殊不知,他心心念念担忧着的祝晓山,此刻正悠哉悠哉吃着定胜糕。
祝晓山一手定胜糕,另一手捏着封信读着。
赵雁生的信里写了很多军中的事。
像什么军营中的伙夫某某日做了什么饭菜很好吃啦;休沐进城时见到孩童们划格弈石啦;军中老兵教他们用红柳枝与羊毛捻线耐用的绑腿啦......
连他清晨巡防时,在山坳间发现了一朵稀奇的绿色小花,赵雁生都要记下来,然后献宝一样地告诉祝晓山。
就像是写信与她分享了,就能将见到花时的喜悦,连带着花香一同送给她。
祝晓山看得津津有味,也吃得津津有味,带着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意。
她一开始有些奇怪,不解赵雁生为何要这般事无巨细,恨不能将身边所有见闻都搜刮干净,一件不落地告诉她。
念头刚起,祝晓山恍然记起先前有次写信时,她曾在信中说她觉得军中之事很有趣。
似乎是从那之后,赵雁生来信时总会写很多很多西宁州的事。
大的小的,好的坏的,开心的不开心的。
赵雁生都要一一告诉她。
祝晓山合理怀疑,赵雁生平日里是不是会随身带一个记事簿。
看到了什么他觉得值得分享的事情,便记到下来,等着回去写信告诉她。
祝晓山被自己的猜想逗笑,兀自对着信笑了好一会儿。
可是渐渐地,她又笑不出来了。
她看着手里的半块定胜糕,只剩下个“胜”字,“定”被祝晓山吃了。
她突然觉得这定胜糕也没滋没味起来。
本想把它撇到一边,祝晓山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舍得扔,塞进了嘴里慢慢嚼着。
祝晓山前几日去给陈烜准备生辰礼时,匠人告诉她会有剩余的玉料,问她是否还要做些别的东西。
她当时瞥见柜台里摆着几枚莹润的白玉平安扣,样式简单,便随口说打个平安扣便好。
本没想着要送出去,只是写信时突发奇想:若是送给他,往后每每看到想到那平安扣,那人便会想起她,想起清陵,这对她百利而无害。
于是,她随便寻了个由头,将它随信塞给了赵雁生。
而此刻,她突然有些后悔用白玉扣敷衍赵雁生了。
至少应该好好为他准备一份新年贺礼的。
阿布:不是,你们两个,寄货是另外的价格啊![愤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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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定胜糕与平安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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