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醉酒》万倾玥

21、端阳角黍龙舟盛会

　　正在此时，玉常润和玉连一人一边扶着玉老太爷走了进来。

　　小辈人马上停止嬉闹，都规规矩矩请安。

　　李氏作为玉老太爷的妾室，在玉府主母和嫡女前身份尴尬，所以一般这种家宴，她都不会参加，这样一来，大家都更随意些。

　　蓝幻月中规中矩跟着玉青竹拜见长辈，毕竟在长辈面前还是得端着些，而且这是入玉府以来第二次见到青竹的祖父和父亲，作为晚辈的规矩不能有差池。

　　蓝幻月觉得，其实玉府是十分开明的，要放到普通人家，只怕不会让她在自己家里住这么长时间，玉府里也没人问过她的身世，只凭青竹一人之言便收留了她，实在是开明。

　　给几位长者请过安后，玉青竹又带着蓝幻月和玉夏月和玉嵩晟向玉青峰、赵静莲福身行礼，最后又由玉夏月和玉嵩晟向玉青峰同辈四人见礼，一整套礼行下来，玉老太爷率先坐在了圆桌主位上，然后伸手示意：“大家都坐吧！”

　　众人也围着圆桌坐下，蓝幻月打定主意一整顿饭都不说话、只吃饭，毕竟大户人家有‘食不言，寝不语’这类的规矩嘛！吃就够了！

　　可蓝幻月没想到的是，玉府这几个长辈竟然带头说起来，从丹砂矿脉一直说到常州赌坊，从江南鱼米说到江北丝织，不过大多数时候是玉老太爷问着，玉青峰回答，偶尔玉老爷也会插一句，女眷们倒是一直听着。

　　待家主们都坐好，侍女们端着一盘盘精美菜式鱼贯而入，摆盘同时还道一句吉祥话如“吉祥安康”、“笑口常开”、“蒸蒸日上”之类。

　　为了等这一顿大餐，蓝幻月早已饿的前心贴后背了，却也不得不注意自己的形象，端的是一幅淑女之姿，一顿饭下来，也算是毫无差错。

　　说到未时去宿泽江边看划龙舟比赛，蓝幻月很是爱凑这种热闹，玉青竹却全没有什么兴趣，不过再想自己着实几年没有看到赛龙舟的盛景了，便陪伴蓝幻月随家人带了护卫婢女一大群人乌泱乌泱乘着马车东去宿泽江边。

　　还没到宿泽江边，马车便已无法前行，实在是端阳节过于盛大，城里的，郊外的，乡野的，男女老少，都来凑凑热闹，各式摊贩早已将马路堵得如同一条长龙，一眼望不到尽头，卖花的，卖草的，卖糖人儿的，卖伞的，卖绸扇的，卖荷包的……数不胜数，人人接踵摩肩，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一派端阳繁华景象。

　　“全常州的人都聚集在这里挤摞摞哪？！”蓝幻月一边挤一边烦躁说道。

　　好在赵静莲有经验，让车夫将马车在路边停了，一行人徒步过去，可就是这样，也得需从挤得一层一层的人群中穿过，去到官府为玉氏专设的棚子里。

　　越靠近宿泽江边，那震耳欲聋的锣鼓声有如山洪石流一般奔腾咆哮而来，伴随锣鼓喧天的还有江边成群结队的看客浪潮一般的嘶吼声一浪一浪扑面而来，在这热辣如火的炽阳之下让人体内躁动的因子不断飙升。

　　端阳节赛龙舟的盛会都是由常州当地富贾乡绅提供银子、常州府衙负责布置、地方各县热爱龙舟赛事的青壮年男子或是社团组成队伍，再由地方一层一层通过比赛选拔上来的，早在清明前后就已开始进行赛前预选、集训、服装、江边布置、头筹奖励等等。

　　当然，府衙也会为这些出了银子的富绅提供优等的、舒适的观看活动的位置，比如玉府一行人，就有会专门的清晰的观看龙舟赛事的凉棚帐子，凉棚帐子右侧挂着一个巴掌大的木片子雕成胖胖的角黍形状，上面用绿漆刻了‘玉’字，帐子里桌椅竹席一应俱全，可坐可卧。

　　瞭望远处，此刻江中央的大坊上面已经有表演者热场了，水上抖空竹的、船上射角黍的、坊外跳舞的，水上杂技表演等等各种玩乐项目数不胜数，都作为这场年仅一次的盛大的龙舟赛事热场。

　　玉青莲带着玉府女眷和孩子相继坐了，玉府的婢女们也陆续置好点心茶水，晌午的日头毒辣辣的，好不容易有了乘凉歇脚的地方，蓝幻月十分豪爽地往长凳上跨步而坐——一身火红劲装不拘小节，左脚踏着长凳，左手手肘直接搭在左腿上，右手端起杯子一口饮尽，然后看了看江边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凑到玉青竹耳边道：“还是这里好，最起码不挤，刚才过来的时候这帮姑娘快把我踩扁了都，你看我这靴子脏的。”

　　顿了顿蓝幻月接着笑道：“刚才我路过一个姑娘嘴里还喊什么‘十三公子，奴家在这里，你看奴家一眼吧！’，笑死我了简直，哎，‘十三公子’是谁？”

　　玉青竹当然也听到刚才挤过来时，那一帮女子在江边喊的话——“鸿宜鸿宜，所向披靡”、“十三十三，你最能干”、“凌湖十三一出场，水中蛟龙再辉煌”……那喊声合着不远处那几面一直被敲地震天响的锣鼓声，响彻这一大片宿泽江边。

　　玉青竹怕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凑过去解释：“她们口中的十三是威远镖局武锐峰的二儿子，家族排行十三的武鸿宜，近年龙舟盛会他总是代表凌湖龙舟队参赛，是已凌湖的姑娘们都认识他，都称他为‘十三公子’。”

　　玉青竹指了指宿泽江上百丈之外整装待发的八条威风凛凛的龙舟：“八条龙舟代表常州八个区，桡手都是各个县里在这月余时间里比过几轮赛后选出来的好手，从南往北数第三条龙舟上那些赤膊、穿黑马甲黑裤子扎着红腰带的就是凌湖战队，据我推测打头拿桨的那个就是武家十三鸿宜。”

　　“可是这龙舟比赛不是集体活动吗？这些姑娘们只给他一个人喊口号打气啊？不应该说‘凌湖凌湖’之类的？”

　　蓝幻月问完之话突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因为他帅。”

　　玉青竹笑了笑，她已经从蓝幻月那弄懂了‘帅’的含义，凑到蓝幻月耳边继续解释：“倒也不全是，更重要的是因为武十三身材好，一会儿他划过来路过这里你可以看看。”

　　蓝幻月正义凛然地点点头：“这世间就没有能逃过皮相诱惑的人，包括我。”

　　二人说话之间，便听锣鼓声停了下来，两岸众人见状，也渐渐住了声，蓝幻月拉着玉青竹出了帐子，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一位五十岁左右身着官服的男子站在一座高耸起的台子前正高声说着什么，但距离着实太远，实在听不清，只是偶尔爆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谁啊？”蓝幻月问。

　　“秦知州。”玉青竹答。

　　“说啥呢？”

　　“赛前动员。”

　　“你能听到吗？”蓝幻月惊异。

　　“听不到，大概吧！每年都是这些内容。”

　　“那鼓什么掌呢？”

　　“大家都鼓就鼓了。”

　　蓝幻月从善如流，大家鼓她跟着鼓就没错了！

　　“怎么没见秦家双胞胎啊！这么重大的场合。”蓝幻月奇怪。

　　“可能是有事耽搁了吧！往年他二人都会出席的，估计一会儿就到了。”玉青竹猜想。

　　终于，上面那位发表完了感言，退了下去，便见另一魁梧男子站上高台，挽弓搭箭，铮——一声射向江面被好几条手腕粗的彩带吊于空中的巨大花球，下一瞬，就见那巨大花球嘭地一声爆开，炸出成千上万道细彩带，有如绚烂花雨纷纷而下，与此同时，八面彩旗开路，龙舟桡手雄姿英发，百桨翻飞，伴随着两岸冲上云霄的呐喊声，自百丈之外向着终点奋楫而来！

　　端阳节的龙舟赛事，开始了！

　　只听见每条龙舟之上二十对选手伴随着锣鼓声声，喊出整齐划一的口号，百桨齐发，棹影如光，百舸争流，奋揖争先！

　　两岸呐喊声声声穿云，锣声裂天，鼓声劈浪，鞭炮齐鸣，八县龙舟以及各自的拥护者拉起横幅，拿好花球，动作划一，气势汹汹，蓝幻月带着玉府两个小朋友受到这热烈气氛的感染，也把双手笼在嘴边做喇叭状高喊着：“凌湖必胜！凌湖必胜！”

　　说时迟，那时快，几刹之间便有三条龙舟脱颖而出，龙头如尖刀一般割裂江面巨境，顺利绕过江中所设重重障碍，甩下其余龙舟率先冲了出来，其中便有凌湖战队，三条龙舟齐头并进，一时难分瑜亮！待龙舟稍微离得进了些，蓝幻月瞧着龙舟之上也有锣鼓，为首的人手里还拿着一面旗子，指挥着桡手前行！

　　再过了会儿，凌湖龙舟战队和另一条绿色龙舟战队渐渐领先，宿泽江上只剩这两条巨龙争霸，两岸众人呐喊声不减反增，近了，近了，再近了！

　　只见凌湖战队旗手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而后瞬间挥旗向下，整船桡手立刻如灌了狼血一般，二十对桡手齐齐向天怒吼，竟将两岸呐喊震得支离破碎，凌湖队突然无可匹敌，整条龙舟在桡手的控制下如开场那支离弦长箭窜了出去，撞向终点长彩带，凌湖队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