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二小姐[先婚后爱]》千里千月

27、300万

　　黑色轿车驶过秀水南岸，一路向西。穿过幽深的秀山隧道，便来到了高楼林立的淮海市。

　　江屿淮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后视镜里，那个蹲在地上的小小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却仿佛还在眼前晃动。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痛着心脏某处。

　　与助理秦彦汇合后，江屿淮靠在座椅里，闭目片刻，忽然开口，“太太这段时间……”

　　“哦，太太基本都待在家，偶尔去秀水北岸的朋友家拍照。”秦彦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老板的神色，谨慎回答，“对了，太太的社交账号做得不错，数据增长很快。看动向，下一步应该要尝试直播了。”

　　虽然江屿淮安排了人暗中关照夏青茵的安全，但关于她的生活，他其实还是很清楚的。

　　尤其是她的社交账号，她发的每个视频，他都看过不止一遍。
　　江屿淮知道夏青茵为那些视频反复拍了很多遍，也知道她为了调出满意的滤镜色调经常熬到很晚。

　　沉默片刻，江屿淮接话，“后续她跟人合作的话，让人盯着点。”

　　这是担心她上当受骗。
　　秦彦回，“好的。”

　　江屿淮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滑到日历，他才忽然意识到，今天已经是新的一月了。
　　他和夏青茵结婚四个多月了，同住一个屋檐下，也满一个月了。

　　那份曾被他们郑重签下的协议，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白纸黑字，字字句句，将感情与利益划分得泾渭分明。

　　江屿淮闭上眼，几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

　　随即，他转了50万过去。
　　【生活费先给你，其他的你报账目给我。】

　　发完，江屿淮摩挲着手机，他转头对秦彦说，“帮我开个分账户。”

　　“好的江总，用途是？”

　　“每月定期给太太存一笔钱进去。”

　　“存多少？”

　　“三百万。”

　　秦彦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侧目从后视镜看向后座闭目养神的老板。

　　太太，当真是有本事。
　　婚前素未谋面，婚后相处也才短短一个月，竟能让向来冷静自持，对感情近乎漠然的老板。开始这样不动声色地为她筹划将来。

　　三百万每月，这是什么数目的生活费！

　　秦彦没敢往下想，只专注地看着前方道路，“明白了，江总。”

　　—

　　秋日暖阳温柔地洒在秀水南岸的小院里。

　　夏青茵坐在竹椅上，愣愣地看着林丽云在院子里练操，自己却提不起半点精神。

　　忽然，搁在一旁的手机响了一下。
　　她拿起来，看到“江屿淮”三个字，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点开一看，是转账信息。

　　50万？哦，生活费。
　　又是新的一月了。

　　她和他，合作已经满一个月了。

　　一个月前，她提着大包小包，忐忑不安地走进秀水湾那栋冷灰色豪宅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
　　只是那时候一切因为陌生，因为未知而不安。

　　而如今呢。
　　依然不安。
　　却是另一种更复杂，更难言的，搅动人心的慌乱。

　　那时候她还能故作镇定地和他谈判，还能理直气壮地在协议上补充条款。还能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只谈利益，不论感情的合作伙伴。

　　可现在呢？
　　现在她连最基本的情绪价值都给不了了。昨晚的僵持，今早的疏离，他那句“不要也罢”就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最软的地方。

　　他会不会，会不会让她卷铺盖滚蛋？

　　这个念头让夏青茵没来由地一阵心悸。
　　她握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反复摩挲。对话框打开又关上，打了长长一段话，又一一删除。
　　最后，只回了三个字。
　　【好，谢谢。】

　　然后，屏幕暗下去。
　　再无回音。

　　“乖宝，乖宝？”林丽云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

　　夏青茵回过神，看到阿婆已经做完操，正拿着水壶在浇花圃的月季。她忙起身走过去接过水壶，“怎么了，阿婆？”

　　“魂不守舍的。”林丽云摇摇头，看着她，“阿淮什么时候回来？”

　　“他没说。”夏青茵蹲下身，仔细地给花根浇水，“说是去京北准备项目竞标的事，应该很快。”

　　京北？竞标？
　　夏青茵握着水壶的手忽然顿住。

　　他去京北竞什么标？

　　夏青茵虽然没有刻意关注江屿淮的工作，但江氏集团的重大动向，她还是知道的。江氏最大的客户中宇集团就在京北，而竞标时间就在下个月。

　　可项目的负责人是江屿航啊。

　　江屿淮不是早被排除在外了么？
　　而且江氏集团所有的重要项目都没有江屿淮的名字。

　　不，不对。
　　夏青茵忽然想起那天在书房门外无意间听到的，他说，“别人不仁，休怪他无义”，他说“要把人一锅端”。

　　江屿淮整天忙忙碌碌的，到底在谋划什么？

　　夏青茵心跳莫名加快，越想越有股不好的预感。

　　正出神，搁在旁边的手机又响了。
　　是乔叶。

　　“喂，乔老师，有何吩咐？”夏青茵接起电话，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些。

　　乔叶没空跟她扯，直奔主题，“那款发箍广告谈妥了，合同等下拿给你看。打包价五万，但要保证单条视频不低于五十万播放量……”

　　“一个视频五十万？”
　　夏青茵倒吸一口凉气，“这有点难啊。”

　　“钱哪有那么好赚？”乔叶说得理所当然，“不过我已经打包票了，说没问题。”

　　“啊？”

　　“啊什么啊。”乔叶语气镇定，“大不了投点流嘛。”

　　哦，对，流量是可以买的。夏青茵恍然。

　　“但我们不能只指望投流。”乔叶话锋一转，“这样，这两天我们准备一场直播来增加热度。直播时就用这款发箍做抽奖奖品，既能宣传，又能引流……”

　　夏青茵听得一愣一愣的。
　　乔老师真是牛啊，路都给她铺好了，连接下来的流程都给她列得明明白白。

　　她还能说什么呢？
　　“行，全听经纪人安排。”

　　两人商定，今天先发直播预告，明晚八点正式首播，时长四十五分钟。

　　挂断电话，夏青茵看着自己账号主页显示的“40万+粉丝”，忽然就紧张了。

　　还好上次在夏丹卉的直播间里坐了一个多小时。虽然她全程没怎么说话，但至少感受过那种氛围和节奏。

　　阴差阳错的，也算是积累了一点经验。

　　乔叶知道她紧张，特意叮嘱会全程陪同。以免她紧张之下胡言乱语，或是触碰到什么平台规则。

　　接着一整天，夏青茵都在埋头学习直播相关的事项。她决定回自己最熟悉的小工作室，来完成这场首秀。

　　—

　　次日一早，夏青茵抱着一箱桂花糯米酒回到了秀水湾。

　　推开家门，冷灰色的基调扑面而来。屋里空旷，明亮，一丝不苟，却没有半点生活的温度

　　夏青茵站在门口愣了片刻，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陌生感。

　　也是，这里终究是江屿淮的家。
　　若他们之间那层脆弱的合作关系破裂，这房子便与她再无半分瓜葛。

　　夏青茵轻轻呼出一口气，将米酒搬进厨房，随后走向衣帽间换上一套舒适的居家服。

　　换好衣服，她拿起手机，推开了旁边那间工作室的门。

　　灯一开，她微微一怔。

　　灯箱，灯带，背景架……所有设备都已安装好了。整个房间，井然有序，干干净净，与她离开时那满地狼藉的景象判若两室。

　　可夏青茵清楚地记得，那天她折腾许久，怎么也装不好那个复杂的环形灯箱。最后气馁地扔了一地零件，就跑去了乔叶家。

　　而这几天，除了江屿淮，根本没有别人来过这里。

　　定是他，在她离开后，独自将这些一一组装好的。

　　夏青茵走到椅子旁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江屿淮送她的那台专业相机。

　　她能想象出那个画面，深夜，他结束工作，推开这扇门，看见满地散乱的零件。然后，他或许会微微蹙眉，或许只是沉默地看上一眼。然后便挽起衬衫袖口，蹲下身，就着窗外透进的，明明灭灭的霓虹光影，耐心而专注地将那些零件一件件拼凑完整。

　　就像他这个人，总是沉默地做着什么，却从不说。

　　夏青茵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微微发紧。

　　随即，昨晚他那个淡漠的，疏离的眼神，又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夏青茵用力闭了闭眼，深呼吸，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
　　工作要紧，今晚直播首秀呢。

　　夏青茵拉开抽屉，准备拿出笔记本时。看到里面一个长方形的黑色丝绒盒子。

　　那是她前几天买的，原本打算送给江屿淮的保温杯。

　　因为她总见他喝加冰块的威士忌，可现在秋风渐凉。那天她鬼使神差地走进商场，挑了这个据说保温性能极佳的杯子。

　　就当做，对他送她摄影设备的回礼。

　　可现在……

　　夏青茵喉咙有些发紧，她迅速拿出笔记本，打开手机。开始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一遍遍练习起了直播时可能要说的话。

　　-

　　午后，唐姨过来做好了午餐。

　　夏青茵伸着懒腰走出工作室，经过书房时，脚步忽然一顿。

　　书房竟然半掩着门。
　　可江屿淮明明不在家啊。

　　夏青茵下意识探头往里看了一眼，空无一人，一切如常。

　　她直起身，刚要往餐厅走，脚步又突然顿住。
　　犹豫了几秒，夏青茵转身快步回到工作室，拉开抽屉，取出那个黑色丝绒盒子，装进了一个素净的礼品袋里。
　　然后，她轻轻推开书房半掩的门。

　　书桌上一切井然有序，她将那个小小的礼品袋，轻轻放在了书桌一角的大笔盒旁。

　　做完这一切，夏青茵迅速退了出来，并轻轻带上了门。
　　仿佛完成了一个隐秘的仪式，神圣又庄重，不禁心跳加速，

　　—

　　傍晚时分，乔叶也到了。

　　夏青茵特意请唐姨过来，就是为了晚上直播时，能有人帮忙准备些吃的。毕竟今天，至少得忙到九十点。

　　餐桌上，乔叶和唐姨嘻嘻哈哈的，聊得很是熟络。

　　夏青茵却有些食不知味，勉强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没事，别紧张。”乔叶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以为她是为直播焦虑，她安慰起来，“就是聊聊天而已，放心吧，我在旁边帮你呢。”

　　“哦，天！”唐姨也来安慰，“第一次嘛，失败了也没关系，那往后每一次都是进步。”

　　夏青茵抿了抿唇，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嗯，我知道。”

　　直播的紧张是真的。

　　但心底更深的慌乱，却是因为她和江屿淮之间那道突然裂开的缝隙。
　　此时此刻，她正住在他的房子里，呼吸着带着他味道的空气，用着他送的摄影设备。却不知该如修补那道缝隙。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秋日的晚风带着凉意，轻轻叩打着玻璃。

　　好像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