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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家主一直认为我们两家终将共结连理,弥补前代们的遗憾。”

      “只可惜自明治以降,加茂与上杉之间,阻隔重重。”

      上杉凛的咒纱如同游鳞曳尾,轻飘飘地拂过匍匐于长廊两侧的侍女指尖。

      自说自话的貌美夫人将她引入深深庭院。

      “那位就是上杉家的花嫁,完全看不见长相啊。”

      “嘘,若能得见其容,恐非吉兆。”

      直到上杉凛步入最后一扇桧木大门,廊下的惊鹿一声清响才击溃庭院中的窃窃私语。

      她并不意外门扉之后,身着狩衣的少年早已恭候多时。

      此前,他顺利继承赤血操术,得到足够严苛的教导——

      花嫁身披咒纱,自远方而来。

      尽管上杉的女子拥有代代相传的诅咒。

      她们的后代却能传承寻常无法稳定显现的术式。

      为此,加茂宪纪恭敬跪伏于门后。

      他将额头叩于双掌之上,温驯地任由少女将他审视。

      上杉凛的审判将会决定他的一生。

      而咒纱下的少女在短暂的沉默后,猛地阖上眼前的格门。

      这无疑宣告,他失败了。

      惶恐瞬间淹没加茂宪纪。

      连折痕也不曾存在的狩衣之下,加茂宪纪不知所措地蜷起十指。

      他并未博得花嫁的认可,他的母亲会遭到家族抛弃。

      永生永世,他都无法再见到她。

      门外的上杉凛发誓自己虽然不曾以真面目示人,但她也不是什么禽兽。

      咒纱掩藏着她的容貌,少女清凌的声音却轻易穿透门扉:

      “我记得我是来联姻的,不是来含饴弄孙的。”

      “…”

      “什么叫上一个会赤血操术的刚满八十岁?”

      “加茂家就没有第二位适龄的继承人吗?”

      日光透过和纸映出廊下佝偻的身影,向来颐指气使的长辈努力粉饰太平。

      直到有人再次打开和门,他低垂的视线只能看见咒纱的涟漪如同水母的幽影从外间拂至身前。

      加茂宪纪连声音都在颤抖:“您要拒绝我吗?”

      上杉凛蹲下身。

      “这是我与加茂家的交易,和你这个小孩没有关系。”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是加茂家的嫡子。”

      少年急切的澄清仿佛要说服自己。

      不久前,有人将他从母亲的身边带走,告诉他从今往后他就是加茂家的嫡子。

      而加茂家的嫡子必须拥有一位合格的正室。

      为此,加茂宪纪必须讨得那位咒纱之下的少女的欢心。

      这是唯一能让母亲光明正大活下去的机会。

      可是作为一切的希望,上杉凛伸出手,拍了拍小孩的脑袋:“不,你不是。”

      加茂宪纪沉默着低下头。

      他好像真的失败了。

      滚烫的泪水失礼地落在深蓝色的狩衣上,晕开深色的水痕。

      一双纤细温暖的手将捧住加茂宪纪的脸。

      他看到咒纱从上杉凛的肩头滑落。

      原来所谓的花嫁也不过是一位尚未完全褪去青稚的少女。

      那双浅棕色的眼瞳映着木漏的日光,加茂宪纪几乎能看到少女眼中哭得很狼狈的自己。

      他非常不好意思地揉去泪水,轻声道歉:“对不起,我不会弄脏您的咒纱。”

      上杉凛无奈地叹息一声:“如果你真的是他们心爱的嫡子,他们不会允许你被来路不明的女人弄哭。”

      她的回答让加茂宪纪更为沮丧:“就因为我不是嫡子,所以您不会与我结婚吗?”

      上杉凛止住他嫡嫡道道的歪理:“就因为我你之间有点忘年之交了。”

      没品的笑话迅速冷冻室内的气氛,可是她与加茂宪纪却清晰听见一阵颤抖的呜咽。

      本应庇护上杉的咒纱不知何时滑落在地,少女下意识扭头与四只眼的咒灵面面相觑。

      砰。

      砰砰砰砰砰。

      四足四眼的咒灵如同倒悬蜘蛛,它将扭动的足肢插入墙面,自窗外急速攀爬而入,顷刻便悬于他们的头顶。

      “咦?”上杉凛终于瞥见落在身后的咒纱。

      “我、肚、子、饿、了。”颤抖的声音并非源自呜咽,而是吞咽着大量的口水。

      咒灵张开血盆大口,上杉凛拖着呆然的加茂宪纪逃出和室。

      她实在没想到如此重视鬼狂之酒的加茂家竟然会出现如此大的纰漏。

      上杉凛失去咒纱的庇护不足三十秒,第一只咒灵显现。

      随后是第二只、第三只…如同嗅到蜜糖的蚁群,无尽的怪异从宅邸的阴影中涌现。

      “什么情况,咒灵为什么会出现在本宅?”

      “一定是上杉家的诅咒。”

      “保护家主!”

      御三家遗传术式天赋。

      上杉凛继承家族天谴。

      命运给予上杉遗传术式的能力,同样剥夺她们生而为人的尊严。

      上杉的血肉皆为鬼狂之酒。

      千年来,咒灵饮尽鬼狂之酒。

      直至世间名为上杉的咒术师只余上杉凛一人。

      她牵着加茂家的小鬼,钻过仓皇迎战的咒术师与涌现的咒灵。

      术式的轰鸣与不知名的哀嚎被他们甩在身后。

      可加茂宪纪很快发现,从来无差别攻击的咒灵如有预谋般目标一致。

      目之所及的所有怨念全都睁开复数的眼,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身前的少女。

      咒灵们承受着咒术师的攻击,甚至连眼前失足跌倒的仆从都没能让他们停下追逐上杉凛的脚步。

      高阶咒灵最先甩开碍眼的咒术师,跃至他们面前。

      所有人登时如同潮水般退散。

      而足以对抗咒灵的咒术师们却忙于支起结界,保护那对龟缩在安全角落的家主夫妇。

      上杉凛反手将加茂宪纪拽到身前。

      这无异于挡刀的行为让加茂宪纪的脸色瞬间苍白下来。

      极近的距离下,加茂宪纪甚至能闻到特级咒灵的身上散发出铁锈的腥臭。

      奇怪。

      为什么会是铁的气味?

      不,不对。

      是赤血操术!

      加茂宪纪想明白的瞬间,他听到上杉凛的声音冷静得甚至有些发笑:

      “宪纪,你能想象咒灵飞蛾扑火吗?”

      “明明知道那是咒术师的术式却因为鬼狂之酒的吸引,无法抗拒地送上死亡。”

      一根血线越过他们的眼前,粼粼闪动。

      随即,铺天盖地的血网如同蝉蛹般,将上杉凛与加茂宪纪包裹其中。

      下一秒,所有人都听见无数飞虻扑打窗棂的密集声响,是咒灵撞击湮灭在血网之上的声音。

      不枉上杉凛努力逃到加茂宅最豪华的和室前,那位八十高寿的老人家果然被漫天咒灵逼得出手。

      咒灵的确在飞蛾扑火。

      血的气味愈来愈重。

      “好痛,好痛!”

      “救救我,谁能救救我?”

      上杉凛体贴地捂住加茂宪纪的双耳,那些扭曲的声音被少女柔软的触碰所取代。

      由鲜血构筑的黑暗与寂静之中,加茂宪纪忽然想到如果上杉凛刚才没有将他拽到身前,他很可能会被这道护身的咒术所忽略。

      他会被一个人留在外面,一个人面对咒灵。

      自从母亲与他分别之后,他总是一个人。

      “宪纪。”

      “我说,宪纪。”

      须臾之间,少女撕开黑暗,呼唤他的名字。

      加茂宪纪回过神来,他发现少女正举起从不离身的咒纱。

      狭小的空间里,加茂宪纪摆脱令人作呕的血锈,闻到上杉凛身上洗涤剂的气味。

      如同黑夜的咒纱将上杉凛新拢入不可探知的临时领域。

      他听到咒纱下的声音:“他们想要的是同时拥有鬼狂诅咒与赤血操术的天之骄子。”

      “可是即使宪纪配合我生出那样的孩子,也不会改变他们对你视若无睹的态度。”

      “所以,我不会是宪纪唯一的未来,也不会是宪纪的花嫁。”

      “你的愿望要由你自己来实现。”

      加茂宪纪蓦然睁大的双眼。

      赤血操术落幕,遍地咒灵如数消散。

      仆从们瞧见加茂宪纪脱险,这才一拥而上:“宪纪少爷,你没事吧?”

      可他只想推开殷勤的下人,捕捉那缕轻盈的咒纱。

      上杉凛作为引发骚乱的罪魁祸首,很快被咒术师们团团围住。

      八十岁的老爷爷指着她的脸破口大骂。

      出尔反尔仿佛是生活在深宅大院的人们与生俱来的能力。

      她被赶出加茂的大宅院时,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追出重重回廊。

      加茂宪纪淌着两串泪光涟涟的小珍珠,双手紧紧狩衣的下摆,率先开口:“要是!”

      “要是我成为加茂家的家主,您会与我结婚吗?”

      “当然,我不是为了生出您所说的天才,而是…我喜欢您。”

      难得鼓起勇气的加茂宪纪小朋友还不知道这段刻骨铭心的告白将会成为他一辈子的黑历史。

      可是当下,饶是狼狈不已的上杉凛也忍不住笑了一声:“嗯,我会记着的,一定要来娶我喔。”

      加茂宪纪胡乱地用袖子擦着脸,郑重其事地用力点头。

      引人潸然泪下的告别并未持续太久,一辆高规格的豪车刹停在二人之间。

      戴着墨镜的司机摇下车窗:“请问是上杉小姐吗?”

      “我是禅院家的司机,奉令前来迎接少爷的花嫁。”

      直到上杉凛施施然登上那辆法拉利,她仍面带微笑,朝连哭都忘了的加茂宪纪挥挥手。

      谁会将小孩子的告白当真啊?

      …。

      当然是小孩子的那一方呀!

      许多年后,上杉凛对被加茂宪纪追着乱射的伏黑惠感到很不解。

      “你们之间是有什么世仇吗?”

      “好像是因为前辈你,他看禅院家的男人都不爽。”

      上杉凛奇道:“你跟禅院有什么关系吗?”

      伏黑惠抹去半张脸血迹,面无表情地介绍起他的生身父亲。

      “前辈,怎么感觉你有点死了?”

      有点死了的上杉凛很难开口告诉他。

      曾经,有个神人差点将她嫁给伏黑甚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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