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言》友情价

32、第 32 章

　　离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间狭小出租屋的。
　　穆御嵘的话像淬了毒的冰锥，反复穿刺着他的心脏，而散落一地的那些照片，则如同烙印，深深烫在他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房间里一片死寂。他蜷缩在冰冷的床板上，将头深深埋进膝盖。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疯狂撕扯。
　　一个声音在声嘶力竭地为靳曾故辩护：也许那些照片是角度问题？也许穆御嵘只是为了逼他回去在故意挑拨？靳哥对他的好，那些温柔的瞬间，难道都是假的吗？那个为他受伤做手工的靳曾故，那个带他感受速度与自由的靳曾故，怎么可能只是把他当作一个……玩物？
　　另一个声音，却冰冷而残酷地复述着穆御嵘的话——“风流成性”、“公开的秘密”、“惯用伎俩”、“玩腻了就丢”……还有那些照片上，靳曾故与不同人在一起的、真实无比的画面。
　　信任的壁垒摇摇欲坠，自我欺骗的沙堡在真相的潮水下加速崩塌。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撕裂感逼疯了。

　　不行，他必须问清楚。
　　一股莫名的勇气，或者说是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支撑着他站了起来。
　　他要去见靳曾故，亲口问他，要一个答案。哪怕那个答案会让他万劫不复，他也不要再活在这种猜忌和痛苦的煎熬里。

　　夜色深沉。离尽再次来到了那个他曾以为会是避风港的别墅区。
　　豪华而寂静，与他格格不入。
　　他走到大门入口，果然被值班的保安拦了下来。
　　“我找靳曾故。”离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那保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年轻甚至带着稚气的脸上停留片刻，又瞥了眼他洗得发白的校服，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又暧昧的神色。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拿起内部通讯器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便按下了开门键。
　　“进去吧。”保安挥挥手，在他转身时，离尽清晰地听到他低声的感叹，带着点见怪不怪的戏谑：“啧，又一个靳总的小情人……这个看着可真嫩。”
　　那句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离尽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将嘴唇咬破，才强忍住没有失态，加快脚步，几乎是逃也似的走进了小区。

　　熟悉的路径，此刻却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他来到那栋别墅前，里面没有亮灯，一片漆黑。
　　离尽站在门口，犹豫着，他没有钥匙。他拿出手机，指尖悬在靳曾故的号码上，迟迟没有按下。
　　就在他鼓起勇气准备拨打时，他无意中轻轻碰了一下门——门，竟然没有锁，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靳曾故在家？那为什么不开灯？为什么不锁门？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迟疑着，最终还是轻轻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屋内一片黑暗，寂静得可怕。
　　空气中，似乎隐隐浮动着一丝……陌生的、甜腻的香气，与他上次在靳曾故身上闻到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味道，如出一辙，但此刻却浓郁得多。
　　离尽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瞬。
　　他屏住呼吸，像一抹游魂般悄无声息地踏上楼梯。
　　越是往上，那甜腻的气息似乎就越明显。直到他走到二楼的卧室门口。
　　门虚掩着，没有关严。里面传来了声音。
　　是靳曾故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慵懒而性感的沙哑，正在低声说着什么，语调暧昧不清，像是在哄人，又像是在调情。
　　接着，另一个年轻些的、带着撒娇意味的男声回应了，声音黏腻：“靳总……”
　　离尽浑身血液倒流，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然后，里面的声音变了。
　　这样那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幅无比清晰、也无比残忍的画面，无需亲眼目睹，已然呈现在他眼前。
　　离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门外，黑暗中，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他没有离开，也没有冲进去，而是像一个自虐的囚徒，强迫自己站在那里，听着里面传来的、一声声将他最后希冀彻底碾碎的声音。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每一道呻吟，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
　　他用这种近乎残忍的方式，惩罚着自己之前的天真和愚蠢，亲手将自己推入绝望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动静渐渐平息。
　　离尽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像一个失去提线的木偶，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走下楼，走出这栋曾经给过他无限憧憬，如今却只剩下彻骨冰寒的别墅。
　　他融入外面的夜色，没有回头。
　　一场无声的审判，已经结束。刽子手是他最深爱的人，而判决，是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