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火》烟熏叁文鱼

7、牛逼

　　上午第二节下课之后是大课间，有跑操，但班主任谭雁把林千声和沈听铎两个人单独叫去了办公室。
　　推门而入，各科老师都在，看样子是想问一下他们学习情况，毕竟这是领航班，是整个渚阳市尖子中的尖子，甚至是省内尖子中的尖子。
　　谭雁笑眯眯地开口：“不用紧张，就是找你们来跟各科老师对对进度，说说情况。”
　　谭雁是教数学的，不算老，家里小孩刚三岁，林千声想这就是为什么她总是笑眯眯又温温柔柔的原因吧，不过能作为领航班的班主任，带教成绩和教学实力肯定是不容小觑的，绝不仅仅是看起来那样温柔。
　　“来吧，你们谁先说？”
　　物理老师关欣这时候开口了：“女士优先吧，我看了你之前的成绩，大大小小的所有考试，物理全都满分。你是已经自学到大学物理了吗？”
　　她也属于笑眯眯但很严厉那一挂的，只不过笑的比谭雁少而已。
　　林千声点点头：“嗯，初中就差不多把高中的知识学完了，现在开始学大学的了。”
　　谭雁面露赞许，插了一句：“你初中是哪的？”
　　“涑水县县立初中，渚阳下属的一个县。”
　　沈听铎侧目看了看她，不动声色。
　　英语老师点点头，竖了个大拇指：“小丫头厉害！”
　　大家都是老师，哪个学校好，哪个学校差，他们心里再清楚不过。
　　“谢谢老师。”林千声堪称虚心地接受了这个夸奖。
　　谭雁接着问：“除了物理，其他科呢？”
　　“英语应该没问题，四六级词我都过完了，现在在学雅思；数理化生我都已经自学完高中所有课程，大学数学的微积分、线性代数和概率论我也都自学完了，正在学数分；物化生的进度差不多齐平，大学基础的课本已经学完了；只有语文得按部就班跟着学。”
　　老师们闻言点点头。化学老师是个老头，他扶了扶眼镜：“明天来办公室找我，我找点竞赛题给你做。”
　　“谢谢老师。”
　　语文老师是一个优雅的中年妇女，笑了笑：“语文可要好好学啊，别给你别的科拖了后腿。”
　　老师们都笑起来，谭雁转头看向没有椅子、靠在林千声身后桌子上的沈听铎：“轮到你了。你之前在申海上学，是国际学校吧？”
　　沈听铎闻言把目光从林千声后脑勺微微凌乱的头发上移开，看向谭雁，说：“嗯，从幼儿园到高中，都在赫贤国际。英语和数理化生应该都没问题，语文应该会差一点，我会努力跟的。”
　　没等老师们问，他自己就都交代清楚了。
　　谭雁笑：“嗯，我看你之前的成绩非常不错，但公立学校就是没有私立学校那么自由了，强度也会更大，相信你会适应的。”
　　“没问题的老师，已经适应了。”沈听铎人畜无害地笑笑，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阳光好少年。
　　“好！回班吧！马上就是这学期期末，期待你们！”谭雁挥挥手让他们出去了。

　　办公室里静了一秒，关欣开口：“这是两个苗子啊，脑瓜儿一个赛一个的聪明。”
　　英语老师最年轻，此时开口：“涑水县立，她能从那考出来，不光是学习能力，方方面面都得狠得下心，这孩子可不简单。那个学校市里说要管好几回了，出过挺多事儿，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谭雁喝了口茶：“她家里也不容易，丽明跟我说这孩子外婆前不久刚去世，母亲也早逝，父亲跑了，姑姑也不管，唉，你看那孩子眼睛里哪像同龄人。”
　　“幸好这孩子脑瓜不是一般的聪明，考进清北，靠自己也能走的远远的，”谭雁放下茶杯，拿过档案袋，“沈听铎也是，我有个朋友在赫贤国际，这孩子好像一直在国外来着，今年年初刚回来，九月份的时候直升高中部，从体育到文化课，全是满分，参加国际论坛、全球比赛，十次里九次都是冠军，同辈里的佼佼者。”
　　“这孩子家里？”
　　“他爸爸是沈应奎。”
　　沈应奎这个名字简直太耳熟，寰想集团掌门人，集团业务几乎涵盖全国人民的衣食住行，那张精明的国字脸堪称商界代表，最近一次被人们津津乐道是其妻子蒋茵因病去世，年仅39岁。
　　英语老师继续问：“那他为什么要转来咱们这？”
　　谭雁挑了挑眉毛：“不了解，家大业大的，有些事也不能明着告诉咱们，校长直接拜托的。既然给了我，我就得好好教。”
　　“那倒是。但你辛苦啊！”
　　关欣又道：“这俩孩子以后错不了，从眼睛里就能看出来，跟同龄人不一样。”
　　生物老师年纪更大一点，是个老太太，教完这一届就退休了，一直没开口，此时却说：“过慧易折，他们俩你可得看住了，我教书这么多年，这样的学生一教教俩的情况还没遇见过，辛苦你了啊小雁。”
　　谭雁心里很清楚，这两个孩子早慧得过了头，越是这样的孩子，心理上就越容易产生不会被轻易发现却又很严重的问题越是这样的孩子，心理上就越容易产生不会被轻易发现却又很严重的问题

　　回教室的路上，林千声没忍住问沈听铎：“你为什么要来渚阳啊？”
　　“因为不想待在申海了。”
　　沈听铎说的是实话，他继续在申海生活的话早晚有一天会疯的。但在林千声听来这话就变了一个意思——他在国际学校待腻了来渚阳换个环境放松一下。
　　林千声点点头：“那祝你在渚阳待得开心。”
　　沈听铎侧目看了看她，没接话，反而说：“你后脑勺的头发乱了。”
　　“？”林千声摸了一把，“噢，谢谢。”
　　正好经过男厕所，沈听铎脚底一转进去了。等林千声重新绑完辫子，恰巧碰见另一个男生甩着手上的水珠从厕所里出来，整个人瘦高一片，肤色郁白，面庞显出一种阴沉的冷峻——是乔铭。
　　跑操的学生们已经回来了，走廊里人身错杂，两人的目光触及，很快就被打闹的学生切断。林千声没停留，直往班级走去。
　　可乔铭叫住了她，走到她身边。
　　“林千声。”
　　林千声驻足，她不想跟乔铭扯上任何关系。乔铭长得好，学习又好，学校里很多女生都喜欢他，之前在七班，陈巧那些女生针对她就是因为乔铭帮她捡过一张卷子，而且她在考试里还强压了乔铭一头。
　　这个男生招蜂引蝶而不自知，祸却都引到了她身上。
　　林千声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但还是开口问：“有什么事吗？”
　　“你初中是涑水县立的？”
　　“是又怎样。”
　　林千声脚步没停，乔铭在她身边不远不近的位置跟她一起走：“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韩洲的人。”
　　林千声听到这个名字，脚步猛地一顿，瞳孔针缩了一下，转过身来正视乔铭：“我认不认识他，与你有什么关系。”
　　乔铭面上无波无澜，眼里却黯了一下，林千声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无意识地抚上小臂，隔着长袖摩挲手肘的疮疤。
　　“确实无关了……”乔铭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转身走了。
　　林千声看着男生的背影，脑中浮现出另一副张狂到透着点邪气的笑面——她当然认识韩洲，涑水县初中的混混头子，一个疯子。
　　沈听铎从后面走过来了，跟到她身边，一下打断了她的思绪：“他是乔铭？”
　　“嗯。”
　　“你们很熟？”
　　林千声皱眉看沈听铎：“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们很熟？”
　　“噢。”沈听铎又笑起来，“我猜也是，你应该跟我最熟。”
　　林千声眯了眯眼睛，她发现沈听铎自从自觉跟她熟了之后就总是笑，笑得很欠揍。
　　“你猜对了，毕竟你是我债主呢。”林千声假笑，在上课铃中抢先一步坐在座位上，沈听铎只能从后面的杂物柜和林千声的椅背中间龇牙咧嘴地挤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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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最后一节是谭雁的数学课，林千声抬头看表，还有五分钟下课，谭雁还有半道大题没讲完，但她已经收好了自己的竞赛题集，转着笔开始百无聊赖地抬头听谭雁讲课。
　　还有两分钟，林千声微微靠近沈听铎，压低了嗓子跟他说：“国际学校午饭应该不用抢着吃吧？”
　　沈听铎正沉浸式算题，没听清：“嗯？”
　　还有一分钟，林千声好心提醒他：“一会儿得快点跑，不然抢不到饭的。”
　　下课铃声在万众期盼中响起，谭雁还有一节题尾巴没讲完却立刻收声，手一扬，班级里椅子拖拽的呲啦声此起彼伏，楼上楼下同时响起轰隆隆的脚步声，尖叫笑闹说话与衣服摩擦声涌动着挤出走廊，奔流进连廊一股脑地去向食堂。
　　沈听铎还在算最后一笔结果，只听到耳边一句：“记得快跑！”
　　嗯了一声作为回应，再抬头的时候整个班已经跑光了，身边的林千声早就没影了。
　　讲台上还没走的谭雁看到沈听铎略见茫然的表情，忍不住笑：“食堂中午很挤的，不跑抢不到饭吃，临下课的时候林千声不是跟你说了？”
　　沈听铎把思绪拉回到几分钟之前，慢吞吞地“噢……”了一声。
　　“快去吃饭吧！中午好好休息！”谭雁捧着教案笑眯眯地踩着小高跟回办公室去了。
　　沈听铎收好笔和本子，从桌堂里捞出手机，穿上外套，十一月的渚阳空气冷凉，他很怕冷。
　　走廊里早已空空，留下一股闷焐的汗味。
　　反正也赶不上了，慢慢走吧，他悠哉悠哉地穿过大厅，看到林千声的免冠照统治光荣榜半壁江山，又穿过风雨连廊，看外面逐渐有些阴惨惨的天空，看来晚上又要下雨。
　　终于到达食堂。
　　掀开门帘，人头攒动，所有桌子都挤得满满当当，几乎找不出一个空位。
　　“沈听铎！这里！”
　　一颗脑袋忽然拔高，左手高高扬起挥动着，是林千声。
　　沈听铎笑，走迷宫似的朝林千声走过去，边走边脱外套，然后坐在她对面位置。
　　沈听铎旁边还有一个同学，林千声见状自然地接过他的外套放在自己旁边的座位上，咽下嘴里的菜：“我一猜你就不会跑着来，帮你打了，算还钱吧。”
　　沈听铎低头看餐盘，筷子都已经规规矩矩摆好了，甚至还有一盅汤：“现在已经这么明着开口算账了？”
　　“这是什么话，”林千声尾音里藏着点古灵精怪的俏皮，“这个牛肉和这个汤来晚了都打不到的！这盘饭十六块五呢！”
　　沈听铎挑了一下眉毛，看了看林千声的餐盘，只有一个小青菜和一小堆辣椒炒肉，开口：“住院的时候我们天天都吃一样的，怎么到学校了吃得这么惨。”
　　“哪里惨了，这个辣椒炒肉也很好吃的……”林千声越说越没底气，因为确实不好吃，她饭都没怎么下。
　　随后在林千声吃瘪的回避中，沈听铎拿起筷子分给她一半炒牛肉，那盅汤也是两人你一勺我一勺喝完的。
　　吃饱喝足，林千声在食堂门口跟沈听铎挥挥手：“你先回教室吧，午休前三十分钟有小测，我还有事，先走了！”
　　少女背影雀跃下台阶，稳稳当当向校门走去。
　　沈听铎看着她在太阳下一颠一颠的小辫——头发已经重新梳过了，平整地拢住圆润的后脑勺，她头发不长，只够扎一个低低的小刷子辫，在日光下反射出温暖的金棕色。
　　沈听铎看得入迷，没发觉旁边旁边蹭过来一个人。
　　“同学，你高几啊？怎么眼生呢？”是杨家云，她刚在食堂里就注意到沈听铎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考察一番就被林千声叫走了。
　　沈听铎闻言睨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转身走开了。
　　杨家云在食堂门口的人流里尴尬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