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第 22 章 ...
-
不到两日的路途,接下来被裴忌一行缩短了半天,第二天在宵禁前赶到,进了天京的东门。
靖川与守门的军士相熟,进城时还熟稔地邀对方一起去喝酒。
听着他热闹地与那些人插科打诨,桃子不由得有些羡慕,她悄悄打开绸布,好奇的眼睛张望着外面的世界,“这就是天京啊。”
全然陌生的地方,本该令人觉得紧张,可她一见,却油然升起了激动与雀跃。
马车在青石板上滚过,她顾自地打量着热闹的街市,看到什么都惊讶,既而抽着凉气。
歪躺在一旁的奚云月前天吃坏了肚子,这两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蔫蔫地提不起精神,她虽无力,却也因桃子的雀跃而感到高兴,这可是天京啊,师兄就在这里。
年幼时,奚父摸着师兄的手骨,感慨着他就是这行的苗子时,她默默地把自己柔嫩的掌心打开,还不等她鼓起勇气给奚父瞧瞧。
他却转头狠狠瞪她,“你在这里干什么,山上玩去!”
只要她想学点什么,就会被他驱逐,赶到外面去玩,有时候她玩得忘了时间,天都黑了,想着奚父会来找她,可最后找来的却是师兄。
“云娘,天黑了,要归家了。”
她鼓着两腮,不肯从草丛里出来,师兄就在芦苇外面说话,“今天晚上有好吃的,炸得酥酥的小鱼,还有新鲜的芦切芛,哦,我知道了,咱们云娘最爱吃糕点,今天买的可是铺子里最俏的桂花糕,现在正是热着呢。”
不等他进来,奚云月就流着口水从飘荡的芦苇从里钻出去。
她早就饿了,就是为了赌一口气才在这里蹲了这么久。
师兄拍掉她身上的毛绒,牵住她柔嫩的掌心,带着她往家的方向走,“这么多好吃的,云娘要是不回去,可都要便宜谁呢。”
当然是奚父了。
他永远最懂她。
既然他不待见她,她当然要把好吃的全部吃光!
奚云月这个大胃口就是这么来的,她本就力气大,因为这个力气更大了,好在一张脸虽圆润,却没有撑得圆滚滚地,师兄就随便她了。
这时马车晃动着的频率忽地变慢,像是进入了热闹的街市,密集的人群将马车围住,声音也鼎沸起来。
本来桃子的热闹看得有些无趣了,忽地在这里探出头去,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变得格外亢奋起来。
“云娘,云娘!”
她尖叫着,几乎要将奚云月的耳膜震破。
她徒劳地捂住耳,第一次发现原来桃子的声音这么尖脆,怪不得她们被人欺负的时候,桃子骂回去的时候格外给力呢。
她晕晕乎乎地扒着厢壁,“不要再喊了,我难受。”
“不不不,你来,你来。”桃子压根没管她难受不难受,强抓着她往边上来,激动得话都说不稳了,奚云月好些年没看她这样了,也不禁好奇起来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她艰难地扒到窗边,透过重重人影往外瞧,灯火璀璨,人潮如织,巨大的楼宇与招牌近在眼底,是她所见过的最高楼,最气派的。
原来是看这个啊。
亏得桃子方才这么大声,以前常在天京,不是随便可以见着了么,她正想退回来躺着。
桃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御,御砚楼啊。”
她虽识不了几个字,可这几个字,她在半个月里,几乎是每日都看到奚云月在写,是闭着眼也不会认错的,她记得很清楚,御砚楼,不就是大爷在天京开的铺子吗?
奚云月望着桃子,像是突然傻了。
还是桃子叫嚷着停车,把她从马车上拽下来,在人群中伸出手,指着那迎面而来的招牌,才让她逐渐回到现实,这么快吗?
她一进城门,就可以见到师兄了?
要不怎么说桃子机灵了,这么好的机会可不容错过,她不等奚云月反应过来,硬把她拽到了气派的楼宇外,“快快,我们进去。”
本来还晕着的奚云月这会儿振奋了精神,眼底泛起了蒙蒙的雾气,真的是御砚楼,一个字都没有错,完全想象不出这竟然是师兄开的铺子。
这样大,这么气派吗?
她虽没有见识,但也知御这个字可不是随便能取的。
师兄竟然真的闯出来了!
她和桃子进了店里,眼前顿时一花,只因店内太大,眼睛都不够看了,她想找个人问一下,来来往往的店小二却无暇理她,一个劲地奔着其它贵客。
桃子忿忿不平地,“他们怎么这样,狗眼……”
她想说狗眼看人低,但这到是自家的铺子,哪能这么贬低,所以她把话又吞了回去。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掌柜模样的人物进来,对方似乎也很诧异今日店里怎会来她俩这样人物,互相打量的时候,奚云月忍不住开口:“这位掌柜,你们老板是不是姓齐,叫齐清晖?”
掌柜的一脸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们老板的名讳。”
“因为他是我师兄,你告诉他,奚云月来找他了!”
“哈,师兄?”伙计捧着锦盒经过,他替掌柜的开口回着,“知道我们老板名讳不稀奇,毕竟他现在在京里的大红人,想见他的人还得排着队呢,不过想见人的多了,理由就千奇百怪的,冒认师兄的这可是第一回听见。”
“什么冒认啊,我们小姐明明是真的。”桃子听不过眼了,她方才就有点生气,觉得这里的伙计有些傲慢,现在看来却是如此。
奚云月皱了下眉,情绪有些波澜,但还是被她压了下来,“我本来就是,何需冒认,你们只要告诉他奚云月来了,他自会出来的。”
伙计还要现说,掌柜的见声音太大,怕惊扰了其它客人,连忙将他拦住了,打发他去接待其他客人。
他平心静气地,“确实没听过齐老板提过有一位姓奚的师妹,不过若是你有什么凭证,可以证明你的身份,我可以将它转交给齐老板。”
桃子抿住唇,焦急地看向奚云月,怎么办,一路上为了逃难,该当的全都换了吃喝了。
她们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也只余几方砚台。
可这些东西太沉,全都放在箱子里,一时也拿不到,也不知大爷是怎么和这些底下人说的,怎地竟没一个人知道他还有个师妹呢?
这时奚云月像是也回过神了,有些不确定地问,“没有凭据,路上都弄丢了,他从来没有提过我吗?”
掌柜很像是已经笃定她是骗子,但看她一介女流的份上,不好将情形弄得太僵,“确实没有,不过姑娘的师兄也可能与齐老板同名姓,兴许不是一个人,姑娘可再问问。”
这话说得,不还是怀疑她们小姐是个骗子!
桃子撸起袖子,就要和掌柜的干起来,奚云月一把扯住她,她本来就是强撑着,这会儿确实站不住了。
“算了,走吧。”
“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
奚云月不管她如何跳脚,还是将人扯出了店外,她看着进店的那些人,个个都是锦衣玉冠,要不就是儒雅斯文,文人本色。
她们站在人群里,确实显得有些落拓,也怪不得那些伙计瞧不上她们,她低头闷着走路。
冷不防撞上一个胸口。
织金衣袍上,冷冰冰地,撞得她额头痛了下,她摸着发红的额头,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客人。
本想绕过去,那人却一把将她扯住了,是裴忌的声音,“见着了怎么还这幅模样。”
她顿时不争气地落下了眼泪。
裴忌一腔毒嘴还没发挥呢,她就这样了,剩下的话也说不出了,再看她的手掌冰凉,分明还没好全,却这样折腾自己,他冷冰冰地扫了一眼桃子,看得她后脖子一凉。
他一路无话,把人带回了国公府,奚云月也就在御砚楼外掉了一串水珠,后来就昏昏沉沉了,提不起劲,等她稍微有点精神,才发现自己躺在轻如云彩的锦缎上,许多漂亮的婢女围拢过来,撩帐的,熏香的,整理衣裳的,还有替她温药的,看都看不过来。
她叫了声桃子,角落里传来桃子怯怯的回声,“我在呢。”原来她是因为被比下去了,声都不敢出了,把自己缩在了一旁。
奚云月心底总算了有些真实感,费力地坐起,漂亮的婢女替她端来药汁,请她服下,她浑浑噩噩地喝了,手脚都恢复了些许力气,想下地。
裴忌在这时走进了房中。
不过片刻工夫,他又换了一身衣裳,金丝绣成的衣裳晃得奚云月眼花,可见淮水县那种地方还是委屈他了。
她抿着唇,“这是哪,你把我带哪来了。”
裴忌随意地坐在木凳上,双腿交叠着,“还能是哪,不就是国公府,你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我怕你走路不看路,再被拐子给卖了。”
拐子哪有她力气大,奚云月不忿,人在屋檐下,却不能不低头,“是,多谢裴爷了。”
她如今方知,人得了势果然会不一样,师兄不过是个砚楼的掌柜就有如此排场,他可是当今皇后的弟弟,论家世可比师兄要傲得多,养成如今的性子,也可以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