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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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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转瞬,他就一扇子把闲杂人等都弄出去,拖了把凳子坐到她跟前,奚云月仰着脖子往后靠。
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干什么。
如今裴忌又换了一把新扇,缂丝扇煽动的风也格外地清凉,他瞧着某人丧气的眉眼,眉头挑得是格外地高,“怎么,出人头地的师兄瞧不上你,受打击了?”
他已经从桃子口中得知奚云月遭人怀疑的冷遇,故意调侃。
果然,奚云月抬起下巴,“没见着人,我师兄不在。”
“哦,原来是没见上啊,怪不得这么难过呢,既然师兄妹还没有重逢,本小爷心情好,明天再带你去砚楼见识见识,如何?”
他还有这闲功夫,陪她一起见师兄?
奚云月不确定地想,人家掌柜的看她和桃子两个年纪小,所以不信她们的话,有裴国舅在场,确实会将面子弄得好看些。
她踟蹰着,“那多谢裴爷了。”双眼又亮起来,“明日就去吗?”
裴忌齿缝里都渗着凉意,只可惜奚云月看不出,全然沉浸在面见师兄的忐忑里了,他的视线从对方苍白的面色中滑过,“自然,来都来了,怎么也得马上让你见见你亲爱的师兄啊,小爷日子闲得很,不介意凑这份热闹。”
说罢,便施施然走了。
等到他的人影从门外消失,人型站桩桃子才像是活了过来,能够呼吸了。
她悄摸摸地到奚云月的床边,小心翼翼摸着她身下的床褥,奚云月让她坐一块儿,她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奴婢哪有这个荣幸和小姐一起坐。”
她怎么自称奴婢了。
奚云月拧起眉,让她不要学那些国公府的婢女。
好好的人,学得都有点魔怔了。
“你不懂,这可是最好的观摩机会啊,平时哪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看到别人是怎么做下人的,我自打进了你家,可全都靠自己摸索。”桃子信心满满,“能学成这样很不错了,但我今日看了裴爷府上的下人,深知以后学习的道路还很长啊,不能掉以轻心,你以后可要时时提醒我,若有不对,赶紧纠正。”
奚云月想起那个不着调的奚父,和如今不知情形的师兄,那心情又忍不住沉郁下来,“你想得够远的,明日还不知会如何呢。”
她不辞辛苦从家乡来到天京,一路走了那么久,所有的信念全是为了师兄,本以为师兄是因为太忙,这才无暇回家乡寻她。
结果,师兄竟然从来没有和身边人聊起她吗?
*
次日,裴忌果然如约等她。
一早便派了人过来唤她,漂亮的国公府婢女还特地挑了新衣让她换上。
她本来不欲换的,还是桃子鼓躁,“昨天那伙计,就是瞧咱们都像没钱的样子,这才瞧不起。”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对方递来的衣裳。
那衣裳是漂亮的丝织品,质地轻柔,颜色鲜亮,还泛着淡淡的香气,陌生得让她很不习惯。
桃子道:“安姐姐是在衣裳上薰了香?”
才一晚上,她连姐姐都叫上了,安阳微微笑着,那模样确实很有大家婢的风采,“回桃子姑娘的话,是是,这熏香奴是奴婢擅自作主,不知奚姑娘喜欢这个味道吗?”
“喜欢,喜欢。”
这么香,谁会不喜欢。
奚云月听着她温柔地说话,脸都要红了。
府门外,台阶上日光照着少年的肩头,他百无聊奈地把玩着手里的扇子,正在听靖川在一旁聒噪,正有些不耐烦。
忽地听到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他像是察觉到什么,抬起眼,向门口走的湘妃色裙衫的女子,日光在她嫩白的脸上跳跃着,仿佛在一瞬间击中他心头的某处。
他僵滞了一瞬,想要将目光移开。
但不知为何,还是顺着她走来的样子,直至她的脸庞逐渐清晰,仿若从花园里剪下的花枝斜斜地插在梅瓶里,还泛着晶莹的露珠,卷翘着花瓣。
裴忌正在抑制心头的乱撞,忽听她问,“我穿这个,怎么样?”
他喉头滚动,假装看着缂丝扇面上的花鸟,“还成。”
“那你觉得我师兄……”
奚云月还没问完,就被他不耐烦地扯进了马车里,再这么磨蹭下去,天都要黑了。
裴国舅的大驾光临,果然让御砚楼里管事极为重视,他们特地清掉了一些无关人等,将人请进了贵宾室。
两层楼高的气派楼宇内,到处都是格调高雅的多宝阁,将砚台摆设得典雅而不失贵气。
一看便不是寻常人物能踏足得起的,奚云月也不知昨夜是怎么了,竟然敢跟着桃子就这么莽撞地闯进来。
要不是来者是客的份上,想必伙计更想直接把她俩请出去吧,她乱糟糟地想着,一想到马上要看到师兄,心里就乱得厉害。
但裴忌没提要见老板的事,而是往椅子上一坐,像个寻常客人那样,等着掌柜的招揽生意。
而她坐在一旁,也得了同等的待遇,竟然谁也没有想起她就是昨夜来投奔齐老板的‘师妹。’对她殷勤热切,只当她是哪家闺阁千金,同裴国舅一道上街耍玩的。
奚云月顿时深深了解到了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的道理。
她看着昨天还对她冷嘲热讽,今日却笑脸相逢的店里伙计,问他,“你不记得我了,我昨日来过的。”
伙计想了想,再一看,那眼色便有些惊疑,“不知小姐昨日是何时来的,倒是没什么印象。”
奚云月板着脸,想不起来就算了吧。
她张口的师兄,又被她吞回了肚子里。
她扭头看向裴忌,此刻掌柜正围着他转,殷勤地介绍。他一惯的纨绔公子哥模样,正在各种挑剔,像是什么也看不上的意思,她欲过去扯扯他的袖子,让他想起正事。
裴忌斜过的一眼,莫名有些怪诞的宠溺,“急了?”
她眼睛瞪得老大,“啊?”
“姑娘可是觉得烦了?这是我们店里上好的香茗,请姑娘品鉴,若是店里有什么您瞧得上的,尽管开口,由小的亲自为您取来。”
人家的茶都端到面前了,不喝也不好意思,她道了声谢,把茶杯放到手里捧着。
打算喝完了再提,没成想,一杯茶还未喝完,就听到一阵砸响声,吓得她的茶水差点泼到了漂亮的衣裙上。
她连忙拿开杯子,检视着湘妃色的裙衫有没有沾水,还好,还好,并没有泼上茶渍。
这时传来掌柜的肉痛声,“裴爷,你这是!”
奚云月茫然地抬头,看到地上散落七八个锦盒,时面的砚台跌出来,地上虽然铺着波斯地毯,可那些砚都是金贵之物,哪能这样摔打。
她震惊地看向裴忌。
他无辜地摊开双手,“抱歉,手滑了。”
怎会这样滑?
她正要说话,掌柜忍不住了,他心痛地看着地上的好砚,刚要躬腰去拾,裴忌的皂靴不早不晚,恰好就落到了他的手边,竟是不屑他碰的意思。
“放心吧,裴爷有的是钱,这些损失还不至于担不起,钟掌柜的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裴某?”
当今皇后的亲弟弟,国公府的幼子,从小便是天京的一魔,钟掌柜十年前就听过他的名声,哪敢对他不满,他压抑着怒气,“裴爷,您想岔了,小的是怕您伤了手,伤了手。”
“呵,我还以为我这一手滑,就将人给得罪了呢。”
裴忌笑笑,那笑渗着冷,有些未知的危险。
伙计的赶紧把掌柜的一拉,福至心灵想起了昨夜的事来,“掌柜的,我瞧着这位小姐有些眼熟,正是昨夜她嚷着齐老板是她的师兄。”
什么,竟有这么回事?
掌柜的大惊,连忙看向奚云月,果然同昨夜一般模样,只是因为他心里有事,再加上这女孩昨夜穿得朴素不起眼,发髻又凌乱,全然想不到会是一个人。
也就怪不得,裴国舅这一身邪火了。
他心里顿时叫苦,可惜了这些好砚,这个混世魔王分明是要来替人找场子啊,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正想着让伙计去找人报信,裴忌的人在门外守住了,一个顾客进不来,一个里头的人也出不去,他大剌剌地支着腿坐着。
手指端起了茶杯,万分挑剔地,“这茶也不怎么样啊。”
“是是,自然不敢和国公府里的茶相比。”钟掌柜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小心奉承,“不知裴爷喜欢什么茶,我去采买。”
裴忌似笑非笑的,“钟掌柜倒是会做人,可惜这茶你买不着。”他目光一转,“怎地,瞧着我出不起钱?不准备将好砚再拿出来了?”
再让他这么手滑下去,那这御砚楼也不必开了!
什么样的店能经得起他这样糟蹋。
掌柜心跳如鼓,额头上冒出汗,求救的眼神放在了奚云月身上,此时她还在看那些摔伤的砚台,没有回过神来,“奚姑娘!”
奚云月回过神来,脸上现了些惊讶,“你知道我姓奚。”
哪能不记得,昨夜她报名姓的时候,他就记住了,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没问清楚,就将人奚落了,才造成这样的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