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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青丘山脚下的六月,太阳刚爬过东边的山头,就把暖融融的光洒在 “随缘药铺” 的木招牌上。风里裹着山野间特有的凉润,混着路边野雏菊的淡香,吹得药铺门口那串挂了半年的艾草晃悠悠的,叶片蹭着门板,发出 “沙沙” 的轻响,像在跟路过的蝴蝶打招呼。药铺里没什么客人,云清辞缩在柜台后那张磨得发亮的藤椅里,怀里揣着个用油纸仔细包了三层的小包裹,指尖小心翼翼捏着块边角圆润的桂花糖糕,小口小口地啃着,连嘴角沾了点亮晶晶的糖屑都没察觉。
      这糖糕是镇上张记点心铺的招牌,要两个铜板一块,他攒了三天的零钱才狠心买了三块,藏在抽屉最里面的木盒子里,就等着没人的时候慢慢享用。糖糕入口是绵密的甜,还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嚼在嘴里软乎乎的,甜味顺着舌尖慢慢散开,连鼻尖都绕着股甜丝丝的味道,把药铺里常年飘着的甘草、当归的苦味都压下去了。他吃得认真,眼睛半眯着,像只满足的小松鼠,脚尖还跟着窗外蝉鸣的节奏轻轻晃了晃,藤椅也跟着 “吱呀” 响了两声,却一点不显得嘈杂,反而添了几分安逸。
      药铺里静得能听见窗外蝉鸣和风吹过窗棂的 “沙沙” 声。不用应付哭哭啼啼的病人 —— 比如上次那个被鱼刺卡了喉咙,却哭得像丢了魂的小孩;不用硬着头皮跟人讨价还价 —— 有回李大叔拿了袋土豆换药,非要多给两个,他推了半天都没推掉;更不用绞尽脑汁想怎么拒绝邻里阿姨的热情搭话 —— 比如王大娘总爱拉着他的手问 “清辞啊,都二十好几了,有没有对象啊”,张婶子更是直接说 “我家侄女跟你年纪差不多,长得俊,要不要见见”,每次都能把他问得脸红到脖子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现在这样多好,只有他、怀里的糖糕,还有趴在脚边打盹的小白,安安静静的,舒服得让人想打瞌睡。
      小白是他三年前捡的灵狐,现在也就半只胳膊长,浑身雪白的毛,只有尾巴尖带点浅棕色。此刻它蜷在云清辞的脚边,把小脑袋埋在前爪里,睡得正香,尾巴还偶尔轻轻晃一下,扫过云清辞的裤腿,痒痒的。云清辞低头看了眼小白,忍不住用脚尖轻轻碰了碰它的尾巴,小白 “唔” 了一声,没醒,反而往他的脚边又凑了凑,活像只黏人的小毛球。
      可这份惬意没撑多久,头顶突然传来 “轰隆” 一声巨响 —— 那声音太响了,像有天雷直接砸在了药铺的屋顶上,震得房梁都 “咯吱咯吱” 晃了晃,挂在房梁上的草药包也跟着 “哗啦” 响!云清辞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糖糕差点从指尖滑出去,他赶紧用另一只手接住,心还在 “砰砰” 跳。抬头往屋顶看,就见几片瓦片 “哗啦啦” 往下掉,碎渣混着一股刺鼻的硝烟味飘了进来,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眼泪都快出来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黑沉沉的影子裹着疾风 “咚” 地砸进药铺,重重摔在青石板地上,发出 “哐当” 一声闷响,震得地面都颤了颤,连他脚边的小白都被惊醒了,“嗖” 地一下躲到了他的椅子后面,只露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警惕地盯着那个影子。
      云清辞也吓得往藤椅里缩了缩,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个穿着玄黑战甲的男人。战甲上沾着不少暗红色的血迹,有的已经干了,结成了硬块,还有几道深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利器划的,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黑气,一看就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男人的墨色长发乱得像被狂风卷过,几缕贴在汗湿的额头上,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锐利得像能扎进人心里,哪怕此刻气息不稳,胸口还在微微起伏,也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像只刚捕猎完、却依旧凶狠的猛兽。
      更糟的是,男人砸下来的时候,正好撞向了旁边的药架子 —— 那架子是他去年刚做的,花了他半个月的工钱,上面摆满了他晒干的草药,有黄芩、当归、甘草,还有他昨天刚整理好的薄荷叶子,本来想明天拿到镇上卖的。只听 “哗啦” 一声,半排药架子直接垮塌,草药撒了一地,绿油油的薄荷叶飘得满屋子都是,有的粘在男人的战甲上,有的落在他的藤椅边,还有几片甚至飞到了他手里的糖糕上,沾了点草屑。
      云清辞的社恐瞬间 “炸毛” 了。他本来就怕跟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看起来这么凶的陌生人,现在对方还毁了他的药架子和草药,他更是慌得不行。他攥紧怀里的油纸包,后背紧紧贴住柜台的木板,手指都有点发白,脚尖踮着,一点一点往后门挪 —— 后门帘就在不远处,是块洗得发白的蓝布帘,只要溜出去,就能躲到后院的药园里,那里有他种的薄荷和艾草,等这人走了再回来收拾。
      可他刚挪了两步,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拽住。那力道大得惊人,攥得他手腕生疼,忍不住 “嘶” 了一声,指尖的糖糕也差点掉在地上。他抬头,撞进男人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心跳瞬间快了半拍,连呼吸都变得有点急促。
      “救我。” 男人的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粗砂纸,每一个字都透着疲惫,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硬气,仿佛不管对方愿不愿意,都必须答应他。他顿了顿,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硬,又补充了一句:“本战神…… 付你三倍诊金。”
      云清辞低头看了看满地的草药碎片 —— 黄芩散了一地,有的还被踩碎了;当归的根须沾了泥土,肯定卖不出去了;还有那些薄荷叶子,飘得到处都是,根本捡不回来了。他又悄悄摸了摸自己空落落的钱袋 —— 钱袋里只有几个铜板,还是昨天卖了一把草药赚的,药铺已经三个月没怎么赚钱了,前阵子下雨屋顶漏了个洞,他都没攒够钱修,现在倒好,药架子塌了,草药毁了,屋顶还被砸了个更大的洞,这要是重新收拾,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他眼圈微微发红,鼻尖也酸溜溜的,声音带着点委屈,还有点不知所措:“战神大人,我这药铺三个月营收都没了…… 您就算给三倍诊金,也赔不起这些草药、塌了的架子,还有破了的屋顶啊!”
      战烬愣了愣,大概是活了几百年,第一次有人敢跟他这么算 “亏本账”。他见多了对他阿谀奉承的神仙 —— 比如天界的文曲星,每次见了他都要鞠躬问好;也见多了怕他怕得要死的小妖 —— 上次有个偷了仙桃的小猴子,见了他直接吓得瘫在地上。还是头回遇到这么个软乎乎的小仙医 —— 看起来一捏就哭,眼眶红红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却敢跟他讨价还价,连他 “战神” 的名号都镇不住。他手上的力道松了点,目光落在云清辞发红的眼眶上,心里莫名软了点,语气也缓和了些:“先救我,等我伤好了,本战神赔你个全新的药铺,比这大两倍,里面的药材也给你备齐,从普通的甘草当归,到珍贵的人参灵芝,保证让你满意。”
      云清辞看了看战烬肩上的伤口 —— 那伤口深可见骨,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黑气,明显是被魔气所伤,要是不及时处理,恐怕会越来越严重,到时候别说赔钱了,这人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他虽然怕麻烦,却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他轻轻叹口气,挣开战烬的手,指了指旁边的木凳 —— 那凳子是他平时给病人坐的,凳面有点磨损,却擦得很干净:“你先坐在这里等着,我去内屋拿药箱。” 转身往内屋走的时候,还不忘把怀里的油纸包小心翼翼地塞进柜台抽屉最里面的木盒子里 —— 这可是他最后两块糖糕了,绝不能再被糟蹋了,不然晚上就要饿肚子了。
      战烬靠在木凳上,看着云清辞的背影 —— 小仙医个子不高,大概只到他的胸口,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领口还缝着块小小的补丁,针脚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自己缝的。他走路的时候脚步轻轻的,像只怕吵醒人的小兔子,连衣角扫过地面的声音都很轻。战烬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心里想着:这小仙医,倒还挺有意思,软乎乎的,却一点不怯生,还敢跟他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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