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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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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赏赐”如同一道紧箍咒,牢牢套在了姜小鱼的头上。那几大箱笼的字帖和宣纸,虽然被她命人锁进了偏僻的库房,企图眼不见为净,但宇文曜那句“定期查阅”和“每日十页”的指示,却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让她连摸鱼都摸得不安心。
躲是躲不掉的。在拖延了两天,并且系统因为她“消极怠工”而发出了一次【轻度电击警告】(那感觉像是不小心摸到了漏电的插排,让她头皮发麻了好一会儿)之后,姜小鱼终于认命了。
她苦大仇深地让小桃从库房里搬出了一套文房四宝,以及那本仿佛在嘲笑她的《女诫》字帖,铺开在长春宫偏殿的书案上。
“小桃,研墨!”姜小鱼挽起袖子,一副要上战场的架势。
“是,娘娘。”小桃看着自家娘娘视死如归的表情,忍着笑,熟练地开始磨墨。
姜小鱼拿起那支沉甸甸的紫毫笔,蘸饱了墨,对照着字帖上那工整秀丽、宛如印刷体般的小楷,深吸一口气,落笔——
然后,纸上出现了一条歪歪扭扭、粗细不均、墨迹还晕染开来的“毛毛虫”。
姜小鱼:“……”
小桃:“……娘娘,要不,咱们先从横平竖直练起?”
【我知道要从横平竖直练起!问题是这破笔它不听使唤啊!】姜小鱼内心咆哮,【这笔杆这么沉,这笔尖这么软,比我当年考研用的中性笔难操控一万倍!】
她耐着性子,又写了几笔,结果不是力度太重墨团成一坨,就是力度太轻字迹发虚,偶尔还会手滑带出一道不该有的痕迹。不过写了十几个字,就已经废了三张上好的宣纸。
“啊——!烦死了!”姜小鱼终于崩溃,把笔一扔,瘫在椅子上,“不写了不写了!这比让我连续加班debug还痛苦!”
小桃连忙捡起笔,又好言相劝:“娘娘,慢慢来,总会好的。皇上既然让您练,您总要交差不是?”
【交差?就我这水平,交上去怕不是直接触发暴君的斩杀线?】姜小鱼生无可恋地想。但一想到系统的电击和暴君那深不可测的心思,她又不得不重新坐直了身体。
接下来的几天,姜小鱼的白日行程变成了:上午去养心殿“侍疾罚站”加“接受投喂”,下午回长春宫“书法炼狱”。她感觉自己就像个被班主任(宇文曜)和家教(系统)双重监督的差生,生活毫无乐趣可言。
而宇文曜那边,自然也“听”到了她这几日内心关于练字的疯狂吐槽和怨念。从对毛笔的控诉,到对字帖的诅咒,再到对自己手残的绝望……内容丰富,情绪饱满。
他非但没有丝毫同情,反而觉得……颇为有趣。
这日侍疾时,姜小鱼因为前一晚熬夜(试图赶进度结果越写越丑)而精神萎靡,站在柱子边都忍不住一下一下地“点头”。
宇文曜批完一本奏折,抬眼看到她这副模样,忽然开口:“姜贵妃。”
姜小鱼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臣妾在!”
“朕赏你的字帖,练得如何了?”宇文曜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姜小鱼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来了!催作业的来了!】她头皮发麻,硬着头皮回答:“回皇上,臣妾……正在努力临摹,只是……资质愚钝,进展缓慢,恐有负圣望。”
“哦?”宇文曜放下朱笔,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既然进展缓慢,那今日便在朕眼前练吧。朕也好亲自‘指点’你一二。”
姜小鱼如遭雷击,猛地抬头,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拒绝。
【什么?!在养心殿练?!在你眼皮子底下?!这不是公开处刑吗?!不要啊——!】
“怎么?不愿意?”宇文曜挑眉,语气微沉。
“愿意!臣妾……荣幸之至!”姜小鱼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挤出这句话。她能说不愿意吗?她敢吗?
德禄立刻命人搬来一张小书案,摆上文房四宝,就放在宇文曜书案的侧前方。位置之“优越”,让姜小鱼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聚光灯下等待表演……不,是等待审判的猴子。
她磨磨蹭蹭地走到小书案后坐下,拿起那支熟悉的、让她恨得牙痒痒的紫毫笔,手都有些发抖。
【冷静!姜小鱼!就当是在给甲方做现场演示!虽然成品很烂,但态度要端正!】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对照着带来的字帖,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宇文曜并未继续批阅奏折,而是单手支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只见她身子坐得笔直(紧张的),眉头紧锁,全神贯注(跟笔较劲),手腕僵硬地运笔。那副如临大敌、严阵以待的模样,与她笔下那些依旧歪歪扭扭、时不时冒出个墨团的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横……拉直……稳住……啊!歪了!】
【这个撇怎么这么难写?像扫帚一样!】
【完了完了,又晕染了!这纸质量不行!(甩锅给工具)】
【暴君是不是在笑?他绝对在笑!我听到他呼吸声加重了!】
宇文曜确实在极力忍耐笑意。看着她内心那些丰富的活动,再对比她表面那副“我很认真”的样子,实在是……妙不可言。他甚至觉得,看她练字,比看那些精心排演的歌舞更有娱乐性。
过了一会儿,姜小鱼写得手腕发酸,额头都冒出了细汗。她偷偷抬眼,想观察一下宇文曜的表情,却正好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吓得她赶紧低下头,心脏砰砰直跳。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写丑字吗?!】她内心羞愤。
“手腕太僵。”宇文曜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吓了姜小鱼一跳,“执笔需虚掌实指,运笔靠腕力,而非蛮力。”
姜小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指导自己。她尝试着放松手腕,按照他说的去做,果然感觉顺手了一些,虽然字依旧丑,但至少没那么僵硬了。
【咦?好像有点用?暴君居然还会教人写字?】她内心诧异,【不过肯定没安好心,就是想看我更出丑的样子!】
宇文曜听着她内心的嘀咕,也不在意,继续偶尔点评一句:“这一笔,起势不对。”“此处转折,需有顿挫。”
姜小鱼表面上恭敬地听着,内心却渐渐从最初的抗拒,变成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麻木,甚至开始……习惯性走神。
【好累……好想喝奶茶……】
【晚上让小桃给我炖个肘子补补,这几天消耗太大了。】
【暴君的手指还挺好看的,又长又直,适合弹钢琴……】
【不知道冷宫里有没有书案?估计没有,正好,不用练字了……】
她的思绪越飘越远,手上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甚至无意识地在写完一个丑字后,顺手在旁边的废纸上画了一只简笔的小乌龟……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吓得差点把笔扔出去!她慌忙想将那张纸揉掉。
“画的什么?”宇文曜的声音适时响起。
姜小鱼动作一僵,心脏骤停。
【完了!摸鱼被抓现行了!还是在御前!这次死定了!】她内心一片灰暗。
宇文曜起身,踱步到她身边,目光落在那个寥寥几笔却颇为传神的小乌龟上,又看了看姜小鱼那惨白如纸、写满绝望的小脸。
他伸出手,并未去拿那张画,而是轻轻点了一下她刚刚写的一个尤其歪扭的字,语气听不出喜怒:“这个字,重写十遍。”
姜小鱼猛地抬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他没追究那只乌龟?只是罚她重写字?
【就这?不骂我御前失仪?不罚我抄书?】她内心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
“没听见?”宇文曜挑眉。
“听见了!臣妾这就写!”姜小鱼如蒙大赦,赶紧拿起笔,埋头苦写那个倒霉的字,再也不敢有丝毫分心。
宇文曜看着她瞬间变得无比“乖巧专注”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他发现,比起看她因为恐惧而战战兢兢,他似乎……更享受看她这种因为摸鱼被抓包而心虚慌乱,又因为惩罚不重而暗自庆幸的鲜活模样。
那只小乌龟,倒是比她那手丑字,更有“风骨”一些。
接下来的时间,姜小鱼简直拿出了毕生最高的专注度,不敢再开一丝小差。直到侍疾结束,她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硬仗,身心俱疲。
“今日便到这里。”宇文曜终于大发慈悲,“功课……明日继续带来。”
“是,臣妾告退。”姜小鱼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养心殿。
回到长春宫,她瘫在榻上,感觉比连跑一千米还累。
“小桃,本宫以后再也不在养心殿摸鱼了……”她发出虚弱的誓言,“代价太大了……”
小桃不明所以,只当娘娘练字辛苦,连忙端上早就准备好的点心和热茶。
姜小鱼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心有余悸地回想今天在养心殿的惊魂一刻。暴君居然放过了她画乌龟?这太不符合他暴君的人设了!
【难道……暴君其实是个隐藏的猫奴(或者龟奴)?所以对可爱的小动物手下留情?】她脑洞大开,【不对不对,他肯定是觉得直接罚我没意思,想留着以后慢慢折磨!一定是这样!】
她决定,以后在养心殿,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坚决不能给暴君任何抓住把柄的机会!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宇文曜看着那张被她遗落在书案上、画着小乌龟的废纸,对德禄吩咐道:“把这个,收起来。”
德禄躬身应下,心中诧异万分,却不敢多问,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看似毫无价值的废纸收好。
宇文曜重新坐回书案后,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督促她练字,似乎是个……非常不错的决定。不仅有趣,还能名正言顺地将她拘在身边更长时间。
他忽然觉得,那枯燥的书法,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