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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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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小鱼几乎是飘回长春宫的。
“侍疾”两个字像两座大山,压得她魂不守舍。脑子里反复回荡着宇文曜那张冷峻的脸和最后那句如同魔咒的旨意,以及她自己内心那串崩溃的“救命”。
小桃在一旁忧心忡忡,想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娘娘今日在御花园的举动本就冒险,又被皇上撞个正着,原以为会是大难临头,谁知峰回路转,竟得了侍疾的“恩典”。这到底是福是祸?看娘娘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怕是祸非福?
“娘娘,您……您没事吧?”小桃小心翼翼地搀着她,低声问道。
姜小鱼猛地回神,对上小桃担忧的眼神,才记起自己还得维持人设。她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得意”笑容,干巴巴地说:“没、没事!皇上让本宫侍疾,那是看重本宫!说明皇上心里还是有本宫的!”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心虚。
【看重个鬼啊!分明是觉得折磨我比较有趣吧?暴君的恶趣味!】内心却在疯狂反驳,【怎么办怎么办?明天就要去面对那个活体冰山了,我演技不过关怎么办?会不会被看穿?系统!系统救命!】
【系统在线。宿主请保持冷静,严格按照任务要求及原主人设行事即可。】系统的电子音毫无波澜。
【你说得轻巧!那可是暴君!一句话就能要人脑袋的!】姜小鱼在心里尖叫,【侍疾要做什么?有没有岗前培训?操作手册也行啊!】
【无相关数据。请宿主自行探索。警告,若在侍疾过程中出现严重OOC(角色偏离),将视情况给予电击惩罚。】
姜小鱼:“……” 算了,靠系统不如靠自己。
这一晚,姜小鱼躺在柔软奢华的大床上,辗转反侧,比连续加班调试程序BUG还要煎熬。脑子里一会儿是宇文曜冰冷的眼神,一会儿是自己因为OOC被电成爆炸头的惨状,直到天蒙蒙亮才勉强合眼。
感觉刚睡着没多久,就被小桃轻声唤醒:“娘娘,该起身了,还要梳洗准备去养心殿呢。”
姜小鱼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生无可恋地任由宫人们摆布。梳妆时,她特意吩咐:“妆容……弄得憔悴点,最好看起来弱不禁风,一推就倒那种。” 说不定暴君看她这副病弱样子,心生“怜悯”(其实是厌烦),就让她滚蛋了呢?
小桃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照办。然而底子太好,即便刻意往淡了化,镜中人依旧眉目如画,只是少了些平日的张扬凌厉,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柔弱。
“算了,就这样吧。”姜小鱼叹了口气,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加油姜小鱼!就当是去面对一个要求特别苛刻、脾气特别暴躁、掌握你生杀大权的终极版甲方!少说话,多观察,随机应变!”
怀着上坟般的心情,姜小鱼带着小桃,一步一挪地来到了养心殿外。
通报之后,大太监德禄躬身引她入内。养心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和龙涎香混合的气息,庄严肃穆,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姜小鱼低眉顺眼,不敢乱看,跟着德禄穿过外间,来到东暖阁。
宇文曜正半倚在临窗的暖炕上,身上盖着一条明黄色的薄毯,手里拿着一本奏折,眉头微蹙。他今日穿着常服,墨发未束冠,只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少了几分朝堂之上的凛冽威仪,却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只是那慵懒之下,依旧透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姜小鱼规规矩矩地行礼,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努力扮演一个“因为犯错而小心翼翼”的妃嫔。
宇文曜并未立刻叫她起身,目光从奏折上移开,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
【来了来了!他开始盯着我了!是不是在找茬?我今天的礼仪应该没出错吧?这裙子是不是太素了?他会不会觉得我在咒他?】一连串的内心活动毫无障碍地传入宇文曜耳中。
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这女人,脑子里戏真多。
“起来吧。”他淡淡开口,声音还带着一丝病后的沙哑,“一旁候着。”
“谢皇上。”姜小鱼暗自松了口气,赶紧站起身,垂首站到暖炕边不远处,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候着?就这么干站着?也好,当个背景板最安全。只要我不动,就不会出错。】她开始在心里默默背诵圆周率,试图放空大脑,避免胡思乱想被“窃听”。
宇文曜听着她那从紧张到逐渐走神,甚至开始默念“3.1415926……”的心声,觉得颇为新奇。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奏折,却有些难以集中精神。耳边那细微又活跃的心声,像一只调皮的小猫爪,不停地挠着他的注意力。
过了一会儿,宫人端来了煎好的汤药。浓重的苦涩气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姜小鱼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
【嚯!这药味,够冲的!比昨天我喝的那碗还猛!看来暴君病得不轻啊。】她偷偷抬眼,飞快地瞟了一眼那黑乎乎的汤药,又迅速低下头。
宇文曜放下奏折,看了眼药碗,并未立刻去接。
德禄躬身上前,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先试药温,宇文曜却突然开口,目光转向像根柱子似的杵在那里的姜小鱼:“姜贵妃。”
姜小鱼一个激灵:“臣妾在!”
【来了!任务来了!是要我试毒吗?小说里都这么写!会不会死?】
“过来。”宇文曜示意她近前。
姜小鱼心脏砰砰跳,挪着小步子上前,在距离暖炕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再近点。”宇文曜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
姜小鱼只好又往前挪了两步,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药香和压迫感。
宇文曜指了指宫人托盘里的药碗:“试试药温。”
果然!
姜小鱼内心哀嚎,面上却努力保持镇定:“是,皇上。”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端起那碗漆黑的汤药。药碗温热,并不烫手。她看着那浓稠的液体,心里直打鼓。
【这要怎么试?直接喝一口?不行吧,这可是皇帝的药!用嘴唇碰一下碗边?好像也不对……】她纠结万分,【算了,死就死吧!】
她鼓起勇气,端起药碗,凑到嘴边,嘟起嘴唇,对着碗里的药汁,胡乱地吹了几口气。动作生硬,表情视死如归。
“呼——呼——”
宇文曜:“……”
德禄及一众侍立的宫人:“……” 贵妃娘娘这是在……给汤药吹凉?
【好了吗?应该可以了吧?吹几下算完成任务?】姜小鱼吹完,小心翼翼地把药碗放回托盘,恭敬地对宇文曜说:“皇上,药温……臣妾试过了,应该……可以了。” 声音越来越小,底气不足。
宇文曜看着她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操作,再听着她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他本是随口一说,想看看她的反应,没想到……
他沉默地盯着她,目光深沉。
姜小鱼被他盯得头皮发麻。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难道试药温不是用吹的?是用舌头舔?还是用手指蘸?完了完了,OOC了?要电击了吗?】她紧张得手心冒汗。
就在姜小鱼以为自己即将大难临头时,宇文曜却突然移开目光,对德禄摆了摆手。德禄会意,立刻上前,用银针试过,又自己尝了一小口,确认无误后,才将药碗奉给宇文曜。
宇文曜接过药碗,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
姜小鱼看着他喉结滚动,将那碗看着就苦不堪言的药汁喝得一滴不剩,心里暗自佩服。
【牛逼!面不改色心不跳!不愧是暴君,喝药都这么有气势。要我早就苦得龇牙咧嘴了。】
喝完药,宫人递上清水漱口,又奉上蜜饯。宇文曜却看都没看那碟精致的蜜饯,只漱了漱口,便又拿起了奏折。
姜小鱼看着那碟被冷落的、看起来就很好吃的蜜饯,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暴殄天物啊!那么好的蜜饯都不吃?看来是真不怕苦。不过……他不吃能不能赏给我?早上起来都没什么胃口,现在有点饿了……】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黏在蜜饯上。
宇文曜虽看着奏折,但她的心声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他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故意不去理会她那点小心思,转而吩咐道:“磨墨。”
“啊?哦!是!”姜小鱼回过神来,赶紧走到书案边。书案上宣纸铺陈,一方上好的端砚摆在角落,旁边是墨锭。
磨墨?
这个她更不会了!
记忆里原主姜如玉是个不喜欢读书写字的,女红厨艺也平平,除了吃喝玩乐、争风吃醋,基本没啥特长。姜小鱼自己倒是会用墨汁,但这种传统的墨锭研磨,只在电视里见过。
【怎么磨?加水然后拿着墨转圈圈?水加多少?转多快?会不会溅出来?】她拿起墨锭,又看了看旁边的小水盂,一脸茫然。
她硬着头皮,往砚台里倒了一点水,然后拿起墨锭,开始小心翼翼地、慢吞吞地画圈。动作僵硬,毫无章法。
【这样对吗?感觉像在和稀泥……算了,糊弄一下,能出墨汁就行吧?】她一边磨,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找借口。
宇文曜听着她内心的嘀咕,看着她那笨拙得堪比幼童的动作,终于忍不住,在她差点把墨锭滑出去的时候,开口阻止:“够了。”
姜小鱼如蒙大赦,赶紧放下墨锭,偷偷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这活儿比写代码还难!】
宇文曜自己拿起墨锭,手腕沉稳,动作娴熟地研磨起来,不过片刻,砚台里便出现了浓淡适中、光泽莹润的墨汁。他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眼神放空,明显又开始神游天外的姜小鱼,淡淡问道:“姜贵妃平日在家,都做些什么消遣?”
姜小鱼一愣,赶紧搜刮原主的记忆,按照人设回答:“回皇上,臣妾……平日喜欢赏花,听曲,有时也看看话本子。” 内心OS:【其实就是吃喝玩乐,外加琢磨怎么找白婉儿的麻烦。】
“哦?”宇文曜挑眉,状似无意地问,“都看些什么话本子?”
【我看的都是《霸道总裁爱上我》和《穿越之我是女王》这种,能告诉你吗?】姜小鱼心里吐槽,嘴上却敷衍:“都是一些才子佳人的俗套故事,登不得大雅之堂,恐污了圣听。”
宇文曜听着她心口不一的回答,也不戳穿,转而拿起笔,蘸了墨,在奏折上批阅起来,不再理会她。
姜小鱼乐得清闲,继续扮演背景板。她偷偷观察着宇文曜。
他批阅奏折时十分专注,侧脸线条冷硬,时而蹙眉,时而沉吟,落笔时却又果断坚决。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别说,这暴君认真工作的样子……还挺帅。就是气场太强,让人不敢靠近。】她客观地评价了一句,随即又想到,【不过再帅也是老板,是甲方,是掌握我生死和退休计划的关键人物。必须谨慎对待!】
时间就在宇文曜的批阅和姜小鱼的内心活动中缓缓流逝。站得久了,姜小鱼感觉自己的腿有些发麻,脚尖偷偷在鞋子里活动了一下。
【好累……什么时候能下班?古代打工人也太惨了,连个椅子都没有。暴君什么时候能想起我还在罚站?】
就在这时,宇文曜似乎处理完了一部分奏折,放下笔,揉了揉眉心,略显疲惫。
姜小鱼立刻抓住机会,上前一步,用自认为最温柔体贴的声音说:“皇上劳累许久,可要臣妾为您按揉一下额角,舒缓疲劳?” 这是她能从原主贫瘠的技能库里找到的、为数不多可能符合侍疾要求、又不太容易出错的选项了。
宇文曜抬眼看她,眼神有些微妙。
【按头?这女人还会这个?】他心中存疑,但并未拒绝,只淡淡“嗯”了一声。
姜小鱼得到允许,走到他身后,伸出纤纤玉指,轻轻地按上他的太阳穴。
她的动作十分生疏,甚至有些僵硬,力度时轻时重,毫无技巧可言。与其说是按摩,不如说是……乱按。
【这里好像是太阳穴?按这里没错吧?力度怎么样?会不会太轻?太重了会不会把他按疼了然后砍我头?】她一边按,一边在心里七上八下。
宇文曜闭着眼,感受着那双微凉柔软、却毫无章法在他头上“作乱”的手,再听着她内心那些战战兢兢的念头,忽然觉得,这或许比任何专业的按摩都更能让他……放松。
不是因为舒适,而是因为有趣。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她手指每次犹豫该往哪里按、该用多大劲儿时的心路历程。
过了一会儿,姜小鱼手都酸了,见他没什么反应,心里开始打鼓。
【怎么没动静?是太舒服睡着了?还是不舒服但忍着不说?我要不要停下来?】
就在这时,宇文曜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可以了。”
姜小鱼立刻收回手,如释重负。
【总算结束了!手好酸!这侍疾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宇文曜睁开眼,目光扫过她微微泛红的手指(主要是紧张的),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时辰不早了,你退下吧。明日……再来。”
姜小鱼一听可以走了,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还得做出依依不舍的样子:“是,臣妾告退。皇上定要保重龙体。”
【万岁!下班了!终于可以回去躺平了!明天还要来?唉,算了,好歹今天安全过关,没被电击,也没掉脑袋。】
她行完礼,几乎是踩着欢快的步子(内心),表面端庄地退出了养心殿。
看着那抹看似恭敬、实则透着“终于下班了”轻松感的背影消失在殿外,宇文曜端起旁边已经微凉的茶水,抿了一口,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味。
这个姜如玉,果然和表面上看到的,完全不同。
她的那些“心声”,荒诞不经,却又鲜活生动,像是一股不受控制的活水,注入了他这潭沉寂已久、波澜不惊的死水之中。
他似乎……开始有些期待,明日她又会带来怎样的“惊喜”了。
而另一边,姜小鱼一回到长春宫,就毫无形象地瘫倒在了软榻上,抱着引枕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小桃!快!把宫里最好的点心都给本宫端上来!”她需要美食抚慰自己饱受惊吓的心灵和站麻了的双腿。
虽然侍疾过程惊险刺激,但总算有惊无险地度过了第一天。
她的冷宫退休计划虽然遭遇了小小的波折,但革命尚未成功,小鱼仍需努力!
只是,为什么她隐隐觉得,那条通往冷宫的康庄大道,好像……越来越崎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