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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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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讯设备放在房间角落里，被冷落了好久，邢云程吹去上面的灰尘，启动设备，屏幕一亮，来自父母的一大串消息就蹦出来，他直接把软件卸载，接着一条新闻又跳出来——《著名人工智能科学家邢云程博士宣布仿生智能机器人已投入试用》。
无聊……
邢云程皱皱眉嫌恶地退出软件，烦躁地划拉几下屏幕又进入那条新闻，点了“不感兴趣”才退出。
再没有精力做什么多余的活动，抬手关掉灯回到床上，躺着，瞪着眼，看着天花板。
漆黑的房间，只有破旧的帘子，被光怪陆离的霓虹灯点亮。
霓虹灯，来自灯红酒绿，欢歌载舞的世界……
和我没有关系。
我已经抛弃那里了……
是的！是我抛弃了那里而不是那里抛弃了我！
咬肌暗暗收紧。
“这是云程，邢云程，邢锦程博士的弟弟。”领导笑着把青年介绍给属下。
初入职场的青年努力去忽略领导语气里加重的“邢”字，扳硬身体，抬头挺胸，假笑着逢迎，憋了满肚子不甘……
电子设备的亮屏把白昼延长得无穷无尽，黑暗倒灌进他的人生里……
“看来你这辈子只能给别人打工了。”母亲的脸很模糊，可能是因为他从来不敢看。“哪能和你哥哥一样呢？”
我一直知道，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小邢啊，为人不要太死板……”领导脸上堆着褶子，挤了一个笑，“你能力很不错的，真的很不错，不输你哥哥，他只是个死读书的，论其他方面哪能比得上你呢？要是你为人处世灵活一点，不怕没人提携。”
很久了，那是唯一一句肯定了自己的话。
他颤抖的手敲着键盘，直视屏幕上变换的数字直到眼睛干涩，接着获得了从未得到过的赞美与重视……领导揽着他的肩膀念出他自己的名字，没有提那个人，其他人也都用各式各样的眼神看着他，就像其他人看邢锦程一样……
“终究还是弟不如哥啊……”但最后领导这样说，高高在上，事不关己，那时他什么都没感觉到，就连愤懑都已麻木……
他全身的肌肉开始颤抖。
快停下来……
窗帘的光亮黯淡下去，房间沉回死寂的黑。
回忆不受控制地倒流。
收拾东西走吧。
周围的同事好像向他投来了探究的目光，他让眼神失焦，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东西不多，几支笔，死掉的盆栽，摘走设备旁的便利贴，上面还有未划去的工作任务，风翻开他的本子，露出一行字：“无人扶我青云志，我自踏雪至山巅。”
把笔装入公文包里。
你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合上本子塞进公文包。
家里有你这样的人真是倒了祖上的所有霉。
摘下便利贴揉成一团。
你都二十几了怎么还是这么没用？
连同死掉的盆栽被扔入垃圾桶。
你死掉还能有保险金拿，比活着有用多了。
我该去哪？
镜子里那张邋遢疲惫的脸投来无神的目光。
不要看着我。
不要用死人一样的眼睛看我。
死人。
外婆一动不动，躺在她的床上，堆积着被褥，弥漫着空气凝固的气味。
“外婆已经去世了。”那个人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闭嘴！
“哭？不准哭！”右脸挨了一耳光，“我也没哭，你哥也没哭，你哭什么哭？”
“再哭滚出去！没用的东西。”
你一无是处。
你去陪她吧。
你真让人失望。
“小云，小云过来。”外婆的声音很远，熟悉得有些陌生，“妈妈又说你了？”
小孩子抽抽嗒嗒地哭着，好不容易才凑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真的很差劲吗？”
“说什么呢？”温暖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脊背，可是后面的话语化开在漫长的时间里，再也听不清……
“那你夸我几句呗。”白天他这样要求那个号称全世界最先进的仿生机器人。
回答他的是仿生人的沉默。
多么好笑。
他再也无法忍受，从床上翻滚下来，夺门而出，迈着踉跄的步子撞进客厅。
仿生人正端坐在沙发上，闭着眼，似乎是感到动静，他睁开眼，看着邢云程东倒西歪地闯进客厅，跌在自己膝上。
仿生人用关切的语气问道：“您睡不着吗？”
他听到他嗤笑一声：“睡？”
“您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闭嘴。”他开始无理取闹，匪夷所思地向仿生人发着脾气：“伺候我让你觉得很痛苦吧？”
“你这么先进的一个机器人，来到这种地方给我这样一个废物使唤，很不甘是不是！”
他感觉自己的嗓子好像被塞进了一块醋泡过的石头，堵着所有的情绪，无法宣泄，只能发出哽咽的声音：“你杀了我吧。”
仿生人坐在那里，像一尊无动于衷的佛像，不发一言。
“你不是为人类服务的机器人吗？”邢云程扯着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这样不是造福社会吗？”
声音扭曲到听不出这是自己的声音：“我的存在难道不是污染社会的垃圾吗？”
回答他的是仿生人的拥抱，他伸出胳膊把邢云程揽进怀里，邢云程怔怔地撞上仿生人的胸膛，触觉竟然是温暖的。他瞪着眼睛，泪珠溢出眼眶。
“我不知道您经历了什么。”温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呢喃，“您似乎需要一个拥抱。”
“您不是社会的垃圾，您只是在活着。”他温柔的手掌覆上邢云程颤抖的背，“您哭出来吧，哭泣可以释放皮质醇等激素，可以帮助降低焦虑感，好受很多。”
“哭完可以和我说说话吗？只要是您想说的，说什么都可以。”仿生人用面颊蹭了蹭人类汗湿的额头。
“您说什么我都会包容您的。”他伸手拂去人类额前的湿发，擦去粘腻的汗水。
“不要一个人扛着了。”
他再也坚持不住，在熹微的怀里大哭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