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决赛前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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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蓝色的天空如同在水中洗濯过一样，干净澄澈，没有一朵白云，阳光直喇喇地射下，同样浅蓝的湖面泛起细小的涟漪，波光粼粼。湖岸边栽了一圈柳树，绿叶如翠。湖柳下边，怪石嶙峋，东一块西一块地堆着，石头缝隙中还长着青苔，青苔上长出毛茸茸的苔花。小苔花上盛着一滴昨日的雨水，正折射着新阳的光晕。
一只载满小白花的纸船，晃晃悠悠，缓缓飘向湖水中央。
一阵微风吹拂，小纸船飘得更远了。
“我不知道当时身为你的男友的我到底想什么？到底是有多粗心大意才会连你被别人霸凌都没发现，甚至出事那天还跑去和别人打游戏喝酒？如果当时细心一点，发现你的不对劲，或者没有去喝酒，是不是就能及时赶到救下你了？”徐朗将手伸进水中，细微的水流，从指尖穿过，他握住手，手中却空无一物。
“喂，那边危险，不要站在那里！”徐朗一转头，发现一个大概五六十岁，保安打扮的大爷。“小伙子站在湖边那里干嘛呢？这个湖里以前淹死过人，水深着嘞。”
“淹死过人？”
“可不是嘛，那么年纪轻轻的一小姑娘，好端端地就跳了湖了。唉，这些个小女娃总把感情啥的看得比生命还重，有啥过不去的呢？这个是一个，那边跳楼的也是，失个恋就要跳楼，唉哟造孽。”
徐朗想知道夏婉的事，忙跑过去追问：“大爷您等等，这个跳湖的女生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大爷上下打量他，似乎在确认他身份。“你是外校的？怎么进来的？”
“呃……我……门开着我就直接进来了呀。”徐朗怕大爷把他赶出去又忙道，他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不是社会人士，只是今天回母校看看。他想起自己之前买过一包烟，没抽，放在口袋里，一摸果然还在。忙给大爷送上，大爷抽着烟，脸色果然缓和不少。
“跳湖的那个女娃姓夏，好像叫夏什么来着，听说是被人＊＊了，然后受不了，当天夜里就跑过来跳湖了。跳楼那个女娃叫啥我忘了，反正也是因为感情不顺，听说是怀孕了吗什么的，那个男的又不负责任，没办法跑学校顶楼闹，当时下面围了好多人哦，警察医院的都来了。”
“嘶……那男的叫啥名来着，我这记性，刚才还记着的，怎么一下子忘了呢？姓许还是啥来着……”
“是姓徐吗？”
大爷一拍脑门，“对对对，就是姓徐，我记起来了，对，就是这个姓。”
头顶烈日炎炎，徐朗只感如坠冰窖。有些颤抖地开口：“大爷，她跳楼的那个地方在哪儿啊？”大爷拿手一指，“诺，看见没？最高那栋建筑就是从那儿跳的。”
呈h型的6层楼建筑，右边比左边高出一层，突出的那一块装了巨型钟表，大爷手指的就是那块钟表。
烈日耀眼，他觑着眼睛，走到顶楼的栏杆处。从7楼往下看，学校下面的那些人、树、车都变得极为渺小。真的是因为恋情失败吗？选择用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当年的情况到底是怎样的？
是他害死的她吗……？
＊＊＊
几天后，白日如火，热浪翻滚。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远处驶来，正正停在红毯前。瞬间，人群躁动起来，顾不得满头汗水，也顾不得沸腾般地喧嚣，每一家新闻报社的记者都希望用这短短的时间能够获得一手资料。各种关于赛事的问题，如同连发炮弹炸响在空中。
“本次‘双冠围猎’赛制引发热议，有专家称华正武馆派出两名冠军的参赛是在单方面打压，请问你是否认为对方派出的选手对你们来说存在不公？”
“联赛冠军常睿擅长近身摔法，是新生代的常胜将军，请问您是否有信心这次能战胜他呢？”
“对方擅长速战速决您过往赛事都采用回合防守战略，这是否意味着您会放弃舒适区间的防守式攻击，转而采取更主动的进攻方式？”
周教练和姚教练护在徐朗左右，阻挡记者们的狂热追问。手心发汗，他走进市东区体育馆，几十米高的苍穹挂着几百组射灯，空旷的四周全是漆黑一片，只有中间的擂台闪着光，如此耀眼。
他戴上护具，站到擂台上。常睿比他还要高半个头，身壮如山，和他相比，徐朗的显得很单薄。常睿没戴头盔，他的颈围超出常规护具的尺寸，赛场上暂时没有适合的，当然他也不屑于戴。一双鹰眼如炬。徐朗凝视着他，想起周教练一周前对他说的。
你的对手是常睿，年仅21岁，师承05年的全胜冠军张宿，专攻蒙古式摔法，并在传统的技法上升级为更加压迫性的缠斗，被业内称为“森蚺式攻击”，擅长利用体格差距来威慑对手，近身成功率高达90%，在一年前凭借该优势攻法荣获三省的联赛冠军，被粉丝称为新生代的“常胜将军”。
……
PPT的播放停下了，周教练补充道：“他确实是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但也不是说完全就不可战胜。”
真正不可战胜的是霍威，徐朗心里替周教练说出他没说完的后半句。上一届亚洲锦标赛的总冠军……12岁就能打上省赛，在当年就被媒体誉为武术界的少年天才，比常睿要厉害得多。
“常睿擅长近身作战，特别喜欢利用身形优势来过肩摔，一定要避免这个，哪怕再狼狈也不能让他拉近距离。”姚教练拍拍他肩膀道。说话间，杨老师调出常睿以往的比赛录像。
“看完他的所有比赛视频，我们发现他有一个薄弱点。”杨老师按了暂停键，画面停放在常睿出拳的瞬间，“他的下部防御很薄弱，而且他本人还有个性格缺点——非常容易愤怒。当他的优势打法无法发挥出来，又急于求胜时，就是你的机会。”
周教练和姚教练也同意的点头。这是他们熬了个大通宵，看完常睿从初赛到如今的大大小小几十个比赛视频得出的结论。
“如何防御他的暴怒攻击，如何展开拉锯战是这场比赛的关键。”
“单靠体能的拉锯战，我恐怕也无法有优势……”
“所以必须加强耐力训练，防御回合战术是你的强项，但是不能完全靠它，还必须要有足以一击致命的后路招式。”周教练道。徐朗交握着手指，心中难免沉重。不是有句话那么说的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技巧都无济于事。常睿的拳力可达450磅，与最高拳力保持者也只差100磅的距离，“人肉坦克”的称号可不是说说而已。
“别太担心，我们会为你做特定训练的。常睿只是看着吓人，不见得有多厉害。放心吧，大家都很相信你。”徐朗对上杨老师、周教练和姚教练的视线，他们都对他微微点头。
“嗯，我会的。”话音刚落，姚教练大手一挥，拍直他的脊背：“好小子，比俞霁和好多了，好歹还是校内第二，第一轮比赛就输掉了，丢死个人。”
“你也别太难为霁和，他也尽力了。”周教练和杨老师为俞霁和说着好话，宽慰姚教练，毕竟是他亲手带出来的，结果输得这么惨。
徐朗也垂眸，眼中神色翻涌。打入决赛的就只剩下他了，如果他也输了……
“华新武馆不也开了几十年了吗？怎么一局都打不赢？”
“日落西山咯，培养的都是些草包。”
各种不堪入耳的谩骂肯定铺天盖地的汹涌而来。
徐朗攥紧拳头，摆出准备的架势，眼中带着势在必得的勇毅。至少也要赢一局，至少……他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给自己打气。裁判投来询问的目光，他轻点头。
“那么比赛开始——”
越来越热了，就好像空气中每一个水分子都在受热膨胀，体育馆变成了煤气灶上的开水壶。先是内部出现细小的水泡，紧接着就是越来越大的水泡，水壶肚子闹出越来越大的呼噜声。就在即将到达顶点时，一切都静止了，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
就像积满水的水坝突然打开水闸，却没有水喷涌出；就像狂风中，海面被卷起滔天巨浪，一艘小渔船岌岌可危，这时海浪却停了；就像已经点燃了引火索，几十万当量的炸弹却毫无反应，诡异的安静。
坐在最近最下面的各武协代表和双方教练们都齐齐凝望擂台。
“One!”
“Two!”
“Three!”
……
“Eight!”
常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裁判高举起徐朗的右手，“TKO！”瞬间，累积起来的所有压力全部爆发，所有人都沸腾了，一切都在沸腾！解说员还在讲解徐朗是如何在对方暴怒的攻击下，一击致胜，欢呼声那样高昂，宛如几十个宏钟一起敲响，一声又一声，没人在听解说员的讲解。所有人都处在兴奋之中，高喊徐朗的名字。
他在聚光灯下，看见昏暗的观众席上，那一张张为他狂欢的脸，他从没见过那么多人。被打出鼻血，被打得嘴唇开裂，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身上的血液在沸腾。他看到教练们的脸，他们微笑着向他颔首，他们一直在看着他，一直都在。
“你在搞些什么？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草根？亏你还是我带出来的。”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常睿被带到他教练面前。张宿黑着脸，手插着腰，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接着他挥了挥手，让同样身穿华正武馆制服的人把常睿带下去。
而他也在看向徐朗，古怪的、要笑不笑的表情。
“请问您是如何预料到暴怒下的常睿会出直拳？”“请问您是否在赛前就已经制定好了策略？”“刚才的回放显示……您的拳力数据是否有所隐瞒？这也是您的策略之一吗？”
那些照相机的镜头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环绕在他周围，将他堵得水泄不通。好在，在工作人员和教练们的帮助下，他得以避开那些媒体，成功地上了车。
正所谓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武馆外，同学们扎堆似的挤在门口，势必要见他。
“快跟我们讲讲，当时你是怎么赢的？教练们给你制定什么策略了？那个臭脸大块头的表情怎么样？是不是被气死了？”
叽叽喳喳的声音就好像一群小鸟围在他周围，徐朗不得不把重复了好几遍的内容翻来覆去地说。
“草！牛逼！”是俞霁和的声音，他刚一说话，就有人触他道：“我说俞霁和，那你呢？怎么第一轮就输了？羞不羞呀？”俞霁和有点脖子红，“我就是……就是大意了嘛！”
“其实我还该多感谢你，没有你我也赢不了。”徐朗看着俞霁和道，周围人立刻安静下来，“嘘嘘！都别说话，让我们大冠军说！”人群中刚才那人这样喊。
俞霁和反而压低声音：“嗯……这……你别谦虚了，我什么水平你什么水平，我哪能影响到你。”
“可如果没有你的第一场比赛的贡献，教练们也就没办法确定针对性的策略。说来说去我也只是运气好而已，排在你后面。”
听徐朗这么一说，俞霁和不好意思起来，脖子上的红染上了脸，像喝高了一样。“哪有……你真的很厉害。是我的榜样……”声音越说越小声，最后变成一句谁也听不懂的咕哝。
“辛苦了，喝点水吧。”一瓶冰水递到徐朗面前，安晓晴微笑着，眼里闪着倾慕的光。“哎哎哎，我，我也带了水唷！”刚出口就被人小声打断，“你笨，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即使到现在，徐朗见到安晓晴还是会有一点尴尬，心里总觉得有那么一丝对不起她。“徐朗，你的脸有没有事啊？我爷爷是老中医，他最拿手跌打损伤药了，我可以帮你搞几副……如果你需要的话。”
林霖一和他对视就撇开眼睛，看起来不太自在和他相处。他道了谢，委婉地拒绝了。徐朗想起最近孙阳都避着他，唯独跟林霖走得近，他以为林霖来了，孙阳也会来，但好像……
他看了一圈，这里没有孙阳。
“现在都这么晚了，我提议，我们一起去吃个烧烤怎么样？”
“好喔好喔！请大冠军吃烧烤！”
说是风就是雨，团队的执行力强得惊人，一群人浩浩荡荡走出邻近的烧烤店，徐朗夹在中间，左右都是攒动的人。
此后一周，徐朗一直和教练们忙着制定与霍威决战的对策，但无论哪种方法，周教练都摇头否决。霍威就像个六边形战士，他根本就没有弱点，不存在可以突击的方法。
周教练鼓励他说能做到哪里算哪里，其他的听天由命。徐朗只能日复一日地在训练馆挥汗如雨，每天练到深夜，一回家躺在地板上都能睡着。
已经是决赛前的最后一天，今天的训练任务较少，主要是放松心态，养精蓄锐。
徐朗才出训练馆，晚风习习，黄昏中，他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孙阳。
“好久不见……嗯……要去喝一杯吗？就当是为明天的比赛放松一下。”他说。
孙阳带着他来到一家烧烤店，他们边吃烧烤边叙旧。
“之前我一直忙着家里的事，你赢了比赛，我也没能及时地向你道喜，后面一想时间都过了，你也忙着准备下一场比赛，怕耽搁你，就没来找你。”
徐朗只注意到他说家里出了事，忙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回想起上一个世界，孙阳的妈妈……
“突然就查出肺癌二期，唉，医生说最好提早手术，不然越往后期越有风险。”
“那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呢？我也好帮帮你啊！”孙阳低下头，难得看他露出苦瓜笑：“你忙着训练，而且我也不想打扰你的比赛。”
“那等我比赛完我就去看看阿姨，如果你有什么经济方面的需要，你找我，一定要来找我，我帮你。”
孙阳皱着眉看了他好久，徐朗以为他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
喝到一半，服务员又送来两瓶。他刚打开，就听见哗啦一声，酒瓶倒到地上，酒液流了一地。
“对不起。”孙阳说。他以为孙阳是喝醉了，不小心打翻的。他付了钱，打算送孙阳回去。
路上，徐朗想去搀扶他，却被推开：“我没醉，徐朗，我真的没醉。”徐朗哼笑，还是将他的手臂放在自己肩上：“嗯嗯……我知道你没醉，你只是有点头晕。”
“你家在哪里？我好给你打滴滴。”孙阳踉跄着走了几步也不回答。“如果不说，我就按我记得的地址填了。”正在他输地址时，孙阳忽地来了一句：“呵呵，为什么你这么优秀啊？甩了我几条街……呃……”
“没有那回事……等等你要吐吗？前面是垃圾桶。”
孙阳推开他，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我羡慕你啊，如果这次赢了你就能直接进入国家队，成为正式队员，而不是预备役。多好的机会啊……多大的荣耀啊……以后是不是都只能在电视上见你了？”
“你怎么确定我会赢？我都不自信呢？还有啊，孙阳，你要记得，你永远是我兄弟，永远不会变。”徐朗一把勾住他脑袋，让自己和孙阳挨得近了些。
孙阳忽然流出泪来，徐朗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笑他，怎么说两句还感动哭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你以前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
“那我跟你说个秘密吧。其实我是穿越过来的，我以前真的见过你，我们还是穿一条裤衩长大的发小呢！”
孙阳哽咽着说：“我不信，哪有什么穿越，你肯定在骗我。”
“啧……爱信不信。”
他们的影子在夕阳中拉长，就像多年前每一个放学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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