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爱心便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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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今天要忙到很晚吗，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翘班了。”唐莘开玩笑地说道，眼睛打量着他旁边的孙阳。“这位是孙阳，我……才认识的朋友。他是……”在给孙阳介绍唐莘时，他迟疑了。他没办法看着孙阳说出那个词。
“我是朗哥哥的发小，唐莘，你好。”唐莘友好地伸出手，脸上带着礼节性的微笑。孙阳试着握手，注意到眼前这人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家里应该有钱，而且品味还不错。
不同于他们两人的友好互动，徐朗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他的发小……是啊他的发小已经变成是唐莘了。过去与孙阳的回忆，如此清晰地重新在他脑海回放着，可孙阳已经不认识他了。
“朗哥哥，怎么心不在焉的？有什么烦心事吗？如果有可以告诉我。”徐朗摇摇头，觉得心里有点闷。“那想吃点什么吗？孙阳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徐朗在唐莘试图牵他手时躲开了。这种无声的拒绝的无疑会点燃唐莘的怒火，他知道唐莘喜怒无常的脾气，但他下意识就这样做了，来不及思考这样做带来的后果。气氛果然有一瞬间的凝滞。
“呃……我家离这儿不远，我回去吃。”孙阳也觉察到他们两人间古怪的气氛，连忙拒绝跑路。他还并不想掺合进别人的家事。
“那我先走了，徐朗，明天见啊！”孙阳跟徐朗挥手告别后飞快逃离了台风区。
“朗哥哥人缘真好呀，总是这么招人喜欢。”唐莘醋味十足地说。
窗外车辆遥遥而过，耳边传来唐莘的说话声，似乎在说和他负责的制药项目相关的事。
“今天去武馆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啊……很好，很好……”
他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今天李阿姨请假了吗？”平常他们从不在外吃饭。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唐莘似乎有意识地在学习烹饪，但是效果好像一直不佳。“是她大儿子结婚，她回去帮忙张罗婚礼去了，可能要一周吧。”唐莘解释道。
这窗外五颜六色的汽车飞驰而过，灯笼状的街灯不断向后退去。进入商业街后道路肉眼可见的变窄，门店上方的彩色招牌将街道装饰得五光十色，这里是集吃喝玩乐一体的综合商业街。
本来说是吃饭来着，结果莫名其妙地就被拉进了酒馆。本着来都来了的信条，干脆喝个痛快。连着喝了好几瓶，他已经开始脸发红，脚发虚，浑身燥热了，反观唐莘，看着那么个乖巧好学生的长相，喝了这么多愣是一点事都没有。
“喂，莘莘，你是学了六脉神剑吗？怎么一点都不醉的？”唐莘一边搂着他，一边打开卧室门，“朗哥哥，现在好些了吗？”
“什么……？”
徐朗被酒精麻痹的神经有些迟钝，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来不及脱掉衣服，徐朗一靠到床就立刻瘫倒如泥。实在是太困了，又困又累。
他感到有人在脱他的外套，然后又去扒他的裤子，就这样要脱掉里衣时，徐朗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并且从唐莘手里夺过衣服。
“朗哥哥？”
“那个……我先去洗个澡。”他说着站起身，结果没走两步，脑袋一阵眩晕。唐莘抢在他倒地前托住他，单膝盖跪在地上。
“朗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然后不由分说的抓起他的衣摆往上捞。小麦色的皮肤青紫一片，看着触目惊心。
徐朗连忙把衣服放下去，“没事，就是看着严重而已，都是些皮外伤。”
“谁打的？”唐莘的表情前所未有地严肃。“去医院，现在！”他立刻就要跑去客厅拨打电话，徐朗连忙拽住他的手。
“我真的没事，已经看过医生了。”
“不行，必须要让医生过来检查一下。”
“以后这样的时候多的是，难道每次都要特意叫医生过来吗？”唐莘脚步一顿，但又坚定迈开，他已经握住了电话听筒。
徐朗无奈道：“莘莘，我就是怕你担心，才不愿意跟你说的。武打本来就是要受苦的运动。”
他看见唐莘拿着电话的手悬在半空，“不能放弃？”唐莘背对着他问。“难道你会放弃你的研究项目吗？”他看见唐莘拨号的手有瞬间的迟疑。“莘莘，这是我的梦想，是我从小到大一直渴望的东西。”
最终还是只能妥协。
“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说让你放弃之类话，但你也要向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向我隐瞒你的任何事情。”
“……好，我答应你。”
如此凝重的语气，让人难以拒绝。
＊＊＊
桦南路荷花村，有位五十多岁的大娘。她的丈夫早死，她独自拉扯一儿一女长大。他女儿早早嫁了人，婚姻过得还算幸福。儿子儿媳带着小外孙外出务工。她一个人待在家里闲得发慌。
听说村外头的武术馆开业了，她就想着出去卖点早饭，全当挣点零花钱。说干就干，儿媳妇儿留下一个小三轮车，她收拾收拾，带着准备好的紫米饭就上了路。
大清早的，公路上也没什么人，她一个人开着三轮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可是老天爷故意使坏。车轮胎不知道压到什么了，嘶嘶嘶地往外跑气，大娘慌得不知道怎么办，连刹车都忘了踩。
小三轮车就像头野牛一样，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最后撞倒在电线杆上，车上的紫米饭洒了一地。过路的汽车一撵就直接变成米渣渣。
大娘的心里那叫一个着急哦。自己开张第一天，钱没赚到就先赔了本。
“哎呦，我滴个心肝乖乖嘞！”她赶紧把包装好又离得近的捡了。可能是起来得太猛，她一阵头晕眼花。慌乱间，还好有人扶了她一把，要不然以她这把老骨头，摔在地上还能站起来啊？
“大娘，你没事吧？”她打眼一看，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周周正正的，瞬间就激发了她说媒的职业病了。
“谢谢你啊，小帅哥，谢谢。”大娘连连道谢，徐朗这里已经帮她将侧倒地三轮车扶正了。“大娘，你是打算卖饭团吗？”
“唉。”大娘叹气，“也不知道刚才压到什么了？车子也翻了，饭也全洒地上了，现在还卖什么哟。”
“那这些我买了，我家里是喂鸡的，就需要这个。”
“你有用就去拿走吧，本来也不打算要的东西。”
徐朗提着一大桶紫米饭走了好远。大娘叹着气，收拾残余的台面。她惊觉案板下压着什么，抽出一看，竟然起来的红钞票。
“诺，请你吃早餐。”徐朗递给孙阳一个紫米饭团。孙阳连声道谢，真心觉得他这个朋友真不错，才认识第一天就给他带早饭。“味道还真不错哎，你上哪儿买的？”
“地上捡的。”
“什么——”孙阳连忙卡着嗓子咳咳咳。“骗你的，你那个是干净的，放心吃吧。”
“可恶！”孙阳怒气冲冲地瞪向他，揪着他衣领不停摇晃，嘴里念念有词。“喂，开玩笑啦，你快放开我。衣服都要被你扯烂了。”孙阳这才泄气地收回手。
讲台被敲得哐哐作响，一个戴着红色边框眼镜的女老师在黑板上板书她的名字。“好了，大家都安静点，以后我就是你们的理论课老师了。大家都相互尊重，咱们顺顺利利地就过完这一年，不然你不好过我也不好过。”
时间到了中午，品尝过武馆食堂的白开水一般的饭菜后，徐朗觉得就算吃点干榨菜也算有滋有味。走回教学楼的路上，孙阳忍不住吐槽：“真服了，为什么配送费要这么贵？我点个饭才十五块钱，他一个配送费就敢收我二十五？怎么不去抢啊？”
“这里本来也就没什么饭馆，你点的外卖估计都是几十公里外商业街的东西，都叫商业街了能不贵吗？”
“唉，早知道就不听我爸妈的了，还是躺家里比较舒服呀！”
“你爸妈对你好吗？”
“虽然他们也经常嫌弃我。说我又笨又懒，连大学都考不上，还说等我一成年就要把我撵走，可直到现在他们也还没把我赶出家门。”孙阳眉飞色舞地说着，徐朗听着想起了孙阳的过去。
眼前的笑容似乎与记忆里那个笑容重叠了。
“你一天打三份工，哪有时间休息啊？”“家里缺钱，我必须趁这个暑假把学费挣了，不然没钱交学费了。不要那么看着我，搬砖挺好的，来钱快。”
十七岁的孙阳也那么笑着。
这个世界的孙阳是幸福的。
“对了，你是为什么来这？肯定不是像我这样被胁迫的吧？老师说你功底挺好，你是从小就在学吗？”孙阳不停地问他，完全不给他回答的时间。
“你是打算让我重新开条路出来吗？”徐朗站在绿化带里说道。
“啊……抱歉抱歉。”孙阳憨憨地笑着道歉，“还不是你一直不说话，我以为你心情不好嘛。”
徐朗眼睛从他脸上移到前面葱绿的青冈木林。
“我没心情不好啊，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
“走吧，我慢慢跟你说。”
说你和我的过去。
……
经过短暂的午休，立刻又要进入下午的理论学习，随着笔尖摩擦牛皮纸张的沙沙声，时间转瞬即逝。叮铃铃的铃声宣告一天学习的结束。徐朗留下来打扫卫生，等打扫完教室和楼梯，时间已经来到了六点半。
火红的太阳还悬在西边的山顶上，迟迟未落。换做以前，天早就擦黑了。白昼的时间在增长，夏天悄悄走来了。
徐朗走出铁门，早上的那个大娘刚好收拾完摊子打算离开。她一眼就认出徐朗：“哎！小帅哥，快来快来，才说再不来我就走了，你就来了。”她把一大袋做好的饭团塞给他。
“大娘，今天怎么不休息一下？”“我闲不住，总想找点事做，今天早上刚把三轮车送去换了轮胎，下午一个人坐着无聊，又去做了点饭团，正好赶上你们放学，卖了好多嘞。”
徐朗想起孙阳的吐槽，如果大娘卖盒饭的话可能卖的更好。“大娘，你打算卖点儿午饭之类的吗？食堂的饭太难吃了。附近又没有饭店，连外卖都不配送。”
大娘摆摆手：“小伙子，我知道你的意思，不是说大娘不想挣这个钱，那俗话说得好，‘要有金刚钻才敢揽那瓷器活’，你让我做点饭团还可以，要卖盒饭就算了。今天大娘真得要好好谢谢你。哎，你是要去公交站吧？我送你过去？”
“不了大娘，我在这等着人，他一会儿就来了。”
“那行，我先走了。”大娘开着三轮车拐进羊肠小路，夕阳西下，绿油油的麦穗抽出细小的穗花。火红的小三轮最终看不见了。
此后又过了两三天，武馆门口排起了长龙。孙阳拉着他也去，等到尽头一看，竟然是大娘卖起了盒饭。
“给我来一份吧，大娘。”他说。大娘放下手中的打包盒，却从另一个保温箱里取出一份包装精致的小盒子递给他。说让他赶紧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徐朗虽然惊讶，也没怎么多想，就收下了。他和孙阳一起来到老槐树下，那里有供人休息的石凳子。
“饿死我了。”孙阳摩拳擦掌，表示排了20多分钟的长龙，总算是让他排到了。才吃一口就忍不住赞叹：“比起食堂的猪食，这就是仙品。”
“真有那么好吃吗？我记得大娘好像说她不擅长做饭来着。”徐朗边说边打开包装，里面的纸盒有三层，饭、菜、汤都分开装盒。与其说是盒饭，不如说是便当。
孙阳看着他的饭发出‘咦’的一声：“你的饭和我的饭怎么看起来不一样？”
徐朗把盒饭往前一推，“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尝尝吧。”“嘻嘻，那我就客气了。”孙阳竖起大拇指，“感觉都不像同一个人做的。”徐朗拿筷子的手一顿。“你是阿姨家亲戚吗？我感觉她特别喜欢你哎。”
“之前她三轮车翻车了，我帮了她，除此之外就没了。”
“原来是这样，那你就是好人有好报了。”
青冈树叶微微摆动，树叶婆娑点点光斑洒在花斑石桌子上，清绿柔和，气温刚好。
徐朗吃了几口，越吃越觉得不对劲。心里隐隐有种猜测。
“你这就不吃了？”
“我出去一趟，怕等会儿来不及，先走了。”
徐朗匆匆道别，希望能赶在大娘离开前。
他急匆匆的跑出去，大娘正悠闲地坐在长椅子上纳凉。见他喘着粗气跑过来，还有点不明所以。“呀，小伙子怎么了，是饭不好吃吗？”
“大娘，我想问问，你是无棣人吗？”
“啊？我是永安人，之前随丈夫嫁到这边的。小伙子过来坐呀，陪大娘说会儿话。”
“大娘，你告诉我实情吧。”
“诶。”大娘叹了口气，“给那孩子一个机会吧！我看那娃娃天天来这儿等着，每次见你一出来就走了。几天前我随口说想要找个大厨学学手艺，她就跟我说她会一点烹饪，可以教我。给她拜师费，她也不要，只求我卖饭的时候顺道给你捎上一份，刚才给你的那份就是她送来的。”
“小伙子你也别怪我这个老婆子多嘴多舌，我看那小姑娘人真挺好，心地也善良。就在昨前天呢，还救了只猫嘞。虽说说可能有点身体问题，但也说不准，实在大不了以后还可以去领养一个嘛。现在这个社会生不出娃去领养的人也多的是。”
话越扯越远，徐朗赶紧打断大娘漫无边际的话。表示自己知道了，他会去和他说说的。
今天的晚霞格外漂亮，鱼鳞片状的云朵被染成了玫瑰粉，再往下一点是金色的高光，美丽得如同荔枝冰酒中的世界。
十字街头，川流的汽车亮起的车灯，汇成一股暗红色的灯光车流。徐朗走上那条熟悉的路，来到三楼门口。
他伸出手，在指关节敲响房门前又停住了。说实话，他还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宋浅玉。
深吸一口气，他敲响了房门。
宋浅玉明显没料到是他，瞬间慌了神，脑袋也垂下，显得手足无措。
“听说你救了那只小白猫，能让我看看吗？”徐朗说着，举起手中的猫粮。“好……好的……”宋浅玉磕磕巴巴地回答，侧身让他进来。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碘伏味道，圆形的小窝里蜷着那只小白猫，看起来奄奄一息。似乎察觉到有人过来，它睁开淡蓝色的眼睛，歪头看来人。又伸出脑袋，轻轻地嗅闻这个人的气味。
徐朗这才注意到，猫咪的后腿绑着支架。
“它的腿……”
“是被人打残的。”
猫咪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只是不停地拿头蹭着摸它的人，喉咙里发出很舒服的呼噜声。
“报警了吗？”
“太轻微了。”宋浅玉压抑着声线，“没办法构成立案条件。”
闻言，一阵静默。
“虐猫的人迟早会遭报应的。至少现在有你照顾它，它以后会过得很快乐的。”徐朗说，猫咪在他和宋浅玉间来回穿梭。
“对不起……”宋浅玉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视线停在自己紧握的手指上，不敢看他。“贾丑是我的远方表哥，我不知道是他拿走了我的相机，对不起……我没想到他竟然会拿那些照片去威胁你……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
声音越来越哽咽，宋浅玉控制不住地掩面而泣。“没关系，其实我也该向你道歉才对，那天没听你解释就跑了。”
“不，不是的……是我，是我造成了你的困扰，是我……”
宋浅玉神经质地质问自己，脊背渐渐弯了下去，看起来脆弱又绝望。
徐朗拉开他的手，慢慢捧起他的脑袋，哭红的眼睛下还有淡淡的乌青。
“你说都是贾丑做的事，是他的错，你为什么要替他道歉？而且……我本来也没怪你。”
宋浅玉瞪大了眼睛，声音低得可怜，“真的没有怪我？”
“当然了。”徐朗张开双臂，“要抱一下吗？”话音刚落，宋浅玉猛地扑进他怀抱，巨大的冲击力差点把他给扑倒了！
宋浅玉擦着眼泪，又哭又笑地不停喊他的名字。
“谢谢你阿朗，谢谢你还愿意原谅我，我还以为你会永远讨厌我了。”
“哪有那么多永远的事，顶多气一下就过了。”
窗外，群星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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