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很粘人》无良小道士

7、结盟

　　“你要去何处？”一道阴冷的声音从上方幽幽传来。

　　小铃铛一条腿儿僵住。

　　她本盘算着与淮青道友做笔交易。

　　她从大坏人这套出唤醒之法，作为交换，那妖界入口的秘密自然就能到手。

　　可好像计划……进展的……并不顺利……

　　一双冰冷的手已钳住她的后颈，将她整个人凌空提起。

　　小铃铛在空中徒劳地蹬了几下腿，猛然回头时，正对上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那目光的主人逆光而立，身形轮廓泛着冷冽的微光，阴鸷的气场如实质般压迫而来，连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不过……这种小场面，她还是足以应付得过去。

　　毕竟，在青决神尊身边呆了几百年，虽未独自出过太行仙山，那些形貌狰狞的仙君还是见过不少。

　　小铃铛眼波流转，故作娇羞地抿嘴一笑，接着双膝微微并拢，白皙的脸颊适时泛起红晕，细声细气地嗔道：“讨厌啦！人家方才只是有些内急。郎君连这等小事都要管么？"说着还假意抹泪，活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

　　白泽一时语塞，他竟恍惚觉得，自己是否真的欺负了对方。只是这般矫揉造作的姿态，偏生出现在一个男子躯壳上，怎么看都透着股说不出的违和。

　　他不由抖了一抖，随即恢复镇定。

　　小铃铛抬眼偷瞄，又故作娇羞地垂下头。

　　“是吗？”

　　白泽漠视着她，显然对她胡诌话抱有怀疑态度，他很清楚他那具身体已然辟谷数万年，根本不需要……

　　所以这小东西完全没有说实话，瞥到小铃铛死死拽住的那片衣角，再移向衣角的主人……

　　淮青被他盯得脊背发凉，恨不得拔腿就跑，蜀山的门规却早已铭刻在他的骨子里，不容许他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只得不动声色地扯回衣角，以示两人清白。

　　拉扯之下，小铃铛自然是拽不过，悻悻然放手。

　　所幸，白泽的目光并未在淮青身上停留太久。

　　见状，淮青暗自松了口气。

　　白泽眼神在这二人之间迂回，心思百转千回，他不知怀着什么心思，竟破天荒地主动询问小铃铛：“你想帮他？”

　　小铃铛先是迟疑地点头，随即又拼命摇头。她实在讨厌被人拎着的感觉，但现在的实力确实不足以反抗......

　　这让她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所幸对方尚未完全看穿她的把戏。

　　正暗自庆幸的小铃铛长舒一口气，却没注意到白泽早已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只需稍加揣摩，便能猜透她的心思。

　　不过对于她这点小心思，白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通常处理一些不安分的小东西，他向来都是直接丢给墨染。

　　至于怎么处理，他从未过问。

　　该怎么惩罚这小东西呢？

　　白泽琢磨了半天，目光恰好落在那杯尚有余温的茶水上。

　　小铃铛眼角余光捕捉到大坏人嘴角若隐若现的弧度，脊背陡然升起一阵寒意，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她的第六感向来准确。

　　转眼间，她已被弹入那盏盛满茶水的杯中。

　　头顶旋即便传来某只狐狸矜傲的声音：“理由，一个说服吾的理由。”

　　世间万物，无论何种族类，皆蕴藏着无尽的潜能。

　　不会游泳的小铃铛在茶水中挣扎，呛进去一肚子水，意识即将再次受控之时，她猛地抽出弑神匕，在手臂上狠狠划了一刀。

　　剧痛让她奇迹般维持住清醒，更凭着惊人的毅力浮出水面，紧抓杯沿剧烈咳嗽：“救人……还需要理由吗？”

　　她原以为让他帮忙会费一番功夫，没想到他竟主动送上门来。这样的机会，她怎甘心轻易错失？

　　“如果硬要扯个理由……”小铃铛喘息稍定，脑海中蓦然闪过那袭青衣的身影：“我家青决说过，除魔卫道、匡扶正义是修仙者的本分。若因畏难而袖手旁观，又何以成仙成道？”

　　“匡扶正义？袖手旁观？”白泽默念有词，思绪也因这八个字飘远。

　　想起数万年前诸神围攻他与奉天的场景，仿佛又回到那场血流成河，残肢断首横飞……的创世之战。

　　思绪翻涌间，他气息因此变得不稳，一股无形的威压不受控制自元神之中释放而出，将四周茶器震的稀碎，茶楼那些还在谈笑生风的人也因此行为静止，仿佛连带空气都停止了流淌。

　　小铃铛感觉肩膀上仿佛驮了座大山，直喘不过来气，自己都顾不上，更无暇观察他人或周围的异样。

　　不过还好，还好这种肃杀之气很快又被眼前这个坏人敛去，得以让她有喘息之机。

　　白泽将她从茶器堆中拎出。在阵法的作用下，那些被他震碎的茶器已恢复原状，原本静止的人们也重新谈笑起来，仿佛方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如此违背常理的一幕，淮青似乎习以为常，白泽也未感到诧异。

　　他将小铃铛置于掌心烘干，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掌心温度略高，烫得小铃铛生疼。她正欲呼痛，却听白泽道：“小道士，道法自有其规，有些秘术并非外人所学。”

　　小铃铛听得懵懂，却故作明白地连连点头。

　　淮青闻言歉然道：“是在下唐突了。各派秘法素来不传外人，此番请求确有不妥，还望见谅。”这件事确实是他考虑不周。

　　白泽垂眸把玩着已烘干的小铃铛，指尖轻捻的动作如同揉捏软糯的面团：“吾只是觉得汝根骨平平，天资不过中人之资，实非修仙问道之材。如强行传授你唤醒之法，恐怕难以见效，反误了救治令师妹的时机。没想到这番考量，倒显得吾存心刁难了。”

　　淮青闻言一愣，竟罕见地涨红了脸。然而事关生死，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拱手致歉：“是在下愚钝，误解了姑娘好意，还望姑娘海涵。”

　　见他这般憨直模样，白泽身为洪荒神祇，即便真要计较，又岂会与后辈一般见识？

　　“无妨。既然你想救师妹，吾倒也不是不能相助。”白泽眼尾微挑。

　　淮青闻言眼前一亮，正欲道谢，却被白泽抬手制止：“且慢言谢。吾从不做亏本买卖。"

　　“姑娘请讲，只要淮青力所能及，纵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很简单！”白泽轻抚衣袖，“结盟。吾助你唤醒令师妹，你只需同吾联手破阵。不过在破阵之前，一切需听从吾的调遣。”

　　桃花镇的阵法对他而言，破解只是时间问题。然而他始终未能感知到奉天的气息，已经没有更多的耐心，耗时耗力的去满地图寻找阵眼。

　　秉着人多破阵应该比两个人快的道理，他才突然改变主意。至于小铃铛的那个理由，不过是为合作找个由头。

　　淮青不解其意：“不知...您需要在下如何配合？”

　　“三界万物，皆存破绽。无论精妙术法还是玄奥阵法，必有薄弱之处。”白泽解释道，“破阵之要，在于阵眼。此乃阵法命脉所在，常隐匿于最易被忽视之处。此事不急一时，先带吾去见令师妹。”

　　白泽低垂眼眸，淡淡扫过被自己戏耍的小铃铛，眉心微微蹙起：“身形太小反倒更不安分，也罢！”

　　他指尖轻弹，小铃铛应声落地恢复原状，高高肿起的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不禁让她倒吸几口凉气。

　　见白泽转着骨扇，悠然负手离去，小铃铛盯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地张牙舞爪，愤愤道：“可恶的滚蛋！竟敢把我当核桃盘玩……我……等……等等！”

　　余光忽瞥见自己的双手尺寸竟变大了，她猛地一顿，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

　　她绝不信那大坏人会好心将她复原，可心底仍不可抑制地涌出一丝期待。偷偷蹭到墙角比了比身高，嘴角的雀跃再难掩饰。

　　“真的……变回来了。”

　　好鸡冻！

　　淮青同样激动万分，冲出门外：“只要姑娘能帮淮青唤醒小师妹她们，在未出镇之前，淮青唯命是从！”

　　小铃铛自是不甘落于他们身后，随着他二人步伐，来到一处隐蔽的土地庙外。

　　破败的庙宇，看样子早已荒废已久，荒草肆意生长，角落里各种各样的蜘蛛正在勤劳织着网，时不时还有几只红眼耗子在土地公石像面前乱窜。

　　入到庙内，最显眼的莫过于占据东西方向的两根柱子上分别绑着一男一女。

　　女子相貌姣好，十三四岁的模样，从衣着上面来看似乎跟淮青道友师出同门，应该就是淮青道友口中所说的小师妹。

　　男人身着麻衣，老气横秋的，腰间别着一只笔和一卷竹书，小铃铛在他身上没嗅到一丝灵气，是个凡人无疑。

　　这两人双眼涣散，张着嘴在撕咬空气，喉咙里时不时挤出“对不起！”三个字样。

　　白泽挥动骨扇，不轻不重敲击在两人头上，连敲二次，他们并未像小铃铛那样一下就苏醒过来，而是凄厉的大叫起来。

　　刺耳的惨叫似乎要敲破耳膜，小铃铛捂着耳朵退到门边。

　　淮青面露忧色：“他们好像很痛苦……”

　　“凡人被摄魂，唤醒时自当承受巨大痛苦。”白泽头也不回解释。随着骨扇第三次落下，柱上二人涣散的目光猛然凝聚，却在神智恢复清醒的瞬间，承受不住巨痛，双双疼晕了过去。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小铃铛揉了揉耳朵，忽觉脊背发凉，抬头正对上某只狐狸看过来的目光。

　　白泽随手将三颗血红丹丸抛给淮青，缓缓朝她走去。

　　未等小铃铛反应过来，他猛然扣住她的下颌，硬生生将一枚乌漆麻黑的药丸塞入她口中。

　　这药丸极苦，苦得小铃铛的五官几乎皱成一团，她拼命抠着喉咙想要吐出来：“你这个大坏人给我吃了什么？”又苦又喇嗓子，这味道简直...”

　　一股奇特无法描述的味道。

　　白泽面色苍白，眉宇间透着深深的疲惫。由于内丹暂时无法提供足够灵力，他积蓄的仙力已然耗尽：“吾能力有限，没精力二次唤醒你们。这丹药能保你们在破阵前不被再次摄魂。”

　　淮青二话不说，立即给昏迷的两人松绑并喂下丹药，自己也吞下一颗。

　　随即他面露困惑，这药分明带着甘甜的草药香，哪有小铃铛说得那么难吃？

　　而小铃铛这边，胃里却翻江倒海，想吐又吐不出来，悉悉索索弄出的动静太大，白泽妖尊嫌吵，挥手间，又把她缩成了巴掌大小。

　　四周景物陡然放大，小铃铛折腾了一番显得精疲力尽，对于又变小的事实，心情极为抑郁。

　　整个人就像霜打的茄子蔫巴了，索性随地一躺，却无意瞥见房梁一只正在勤奋织网的紫色大蜘蛛。

　　大蜘蛛好像也发现了她，猩红的双眼迸出凶光，吓得小铃铛精神抖擞，亮出弑神匕。

　　仔细一看才发觉，因为自己体型缩小，弑神匕也随之变小了，相比蜘蛛巨大的体型，这把匕首恐怕只够给它剔剔牙。

　　情急之下，她一把掀起白泽的衣角蒙住脑袋，带着哭腔哀求：“大坏人，能不能把我恢复原状？现在这小身板儿，在那些蛇虫鼠蚁的眼里简直就是一块肥美的蛋白质。随时随地都有一口闷的风险。我可以保证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往南绝不往北。”

　　正所谓能屈能伸乃一方雄枭，小铃铛虽然对雄枭没啥概念，好汉不吃眼前亏她还是明白的，信誓旦旦地再三保证。

　　白泽却只字未回。

　　这就很尴尬……

　　不得已，小铃铛战战兢兢探出头，盘踞在天花板上的蜘蛛突然朝她喷出蛛丝，企图将其捕获。

　　淮青道友眼疾手快，迅速执出剑鞘横挡在她身前，飞射而来的白丝缠绕在剑鞘上，所触的地方发出“滋啦滋啦”的腐蚀声音

　　也许剑鞘并非凡物，并未被白丝上面的毒液损坏。

　　“万物有灵，修行不易。”淮青沉声道，“这座庙宇中蜘蛛数以百计，唯独你修成灵识，何必自毁道行？”

　　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又或者是被淮青一身正气所摄，紫蜘蛛听劝收回白丝缩回了角落里。

　　见此，淮青松了一口气，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杀生。

　　“小公子，没事吧？”淮青转身蹲下，挠头时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

　　小铃铛感觉他的笑意好温暖，正如春日里的第一抹阳光，同时也让她想起一件事，蹑手蹑脚地从衣服下爬出来，示意他附耳过来。

　　淮青会意俯身。

　　小铃铛小心翼翼偷窥了眼坏人的方向，用极小的声音悄眯眯问：“不知道友先前所说的答谢可还作数？”

　　淮青点头，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自然算数。”

　　“那我现在就让你兑现呢？”

　　淮青略显为难：“实不相瞒，自进了桃花镇后，我便与师兄失联，此镇阵法阻碍，无法传讯求救。如今我身无长物，唯有一命相抵。若公子需要，在下万死不辞。”

　　见他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样子，小铃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本想拍拍他肩膀，告诉他想多了，却发现身高不够，只得作罢。

　　“谁要你的命？我只想知道妖界入口所在。你们修仙门派屹立人界万载，这点小事总该知道吧？"

　　面对那双满怀期待的眼睛，淮青略显窘迫：“妖的故事淮青确实从小听到大，可妖界这个地方也只听掌门只言片语提过几个字，妖界入口…”他……他真的不知道，又怕面前这位小公子失望急忙补充：“不过这对蜀山而言并非难事。本派藏书阁内典籍逾万，涵盖历史典故、仙门秘法，其中必有妖界入口的记载。等阵法解除后，小公子可随我们一同前往查阅。”

　　“藏书阁？”小铃铛脸上的笑容暗淡了一瞬，却又很快明亮了起来。虽然没得到确切答案，但总算看到一线希望。

　　倘若藏书阁真有这些记载……是否意味着……那里也可能存在元神互换的破解之法呢？

　　一想到或许很快，就能找到妖界的入口。或许很快就能与大坏人回到各自身体里，她的心情就抑制不住地雀跃，当即爽快答应了下来。

　　不过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优先处理。

　　她谨慎地环视四周，见坏人仍在闭目打坐，又怯生生地瞄了一眼虎视眈眈的紫蜘蛛，悄声道：“常言道帮人帮到底。淮青道友你出自仙门，能否先解了我身上的缩小术？”

　　“这……”淮青目光转向打坐的白泽，为难地挠了挠脸，他素来不善拒绝，最终勉强应道：“那位姑娘修为远胜于我，在下姑且一试！”

　　二人反复尝试良久，那边白泽依旧纹丝不动地调息，淮青终于在第九十九次施法中成功破解了咒术。

　　“身高变回来了？”小铃铛欣喜地打量着自身变化。感谢之词尚未出口，一阵清越的笛声骤然响彻夜空，如丝如缕地渗透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