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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创业艰难 ...

  •   改革开放的春风,最先吹拂的是城市的街巷。
      “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不再仅仅是报纸上的口号,它开始真正占据人们的头脑高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逐渐深入人心。
      当大多数人还在保守观望时,少部分人已经觉醒跟上时代步伐。
      百姓收入分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在大部分人还安享于体制内虚名。觉醒者已经在奋力前行。
      仿佛一夜之间,双河市的大街小巷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了各式各样的个体商铺。霓虹灯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沉寂多年的商业活力骤然迸发。
      新店开张,首要之事便是装修。而这其中,可靠的水电工成了最紧俏的稀缺资源。
      虽然已有进城务工的农民开始填补劳力市场,但在最初那几年,真正懂行、能独立完成水电安装维修的熟练工,可谓凤毛麟角,供不应求。
      在国营工厂普通工人月薪还是三十六块五毛的“铁工资”时代,那些急于开张赚钱的新晋老板们,为了不耽误开门做生意,往往不惜重金,开出高达十块钱一个晚上的价钱,聘请水电工连夜赶工。
      巨大的利益驱动,像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在原本平静的计划经济体制内,激荡起层层涟漪。并迅速转化为谋取实际利益的行动。这股风自然也吹进了房产局。
      局里不少职工本身就懂建筑、通水电,拥有专业技能。眼看着外面“炒更”收入如此诱人,许多人再也坐不住了。下班铃声一响,便拎起工具包,匆匆消失在暮色中,奔赴各个施工点。
      对此,市政府也采取了默许的态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些胆大、有门路的房产局干部,自己就敢出面承揽一些较大的装修项目,然后组织起局里信得过的同事,利用业余时间一起干,俨然成了小小的包工头。
      程少芬清晰地记得,上一世的自己,在这个“炒更”的黄金时期选择了躺平,心思完全扑在照顾年幼的苏凡上,对外面世界悄然发生的这场财富变革懵懂无知,糊里糊涂地错过了最初、也是利润最丰厚的几年。直到苏凡五六岁后,这股风潮都快接近尾声,她才偶尔在熟人的介绍下,接点零散小活,补贴些许家用。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错过。程少芬成了房产局里最积极、最拼命的“炒更”者之一。除了那份固定的死工资,她通过晚上和周末的“炒更”,一个月额外挣个百来块钱已不是难事。这在那个人均收入低下的年代,是一笔相当可观的“巨款”。
      酷热的暑假,南方的太阳格外毒辣。程少芬在即将开业的商场里铺设水管,浑身湿透成了水人。苏轻侯抱着苏凡来看望他。
      丈夫心疼她,说:“少芬,这么热的天别干了。”
      程少芬说:“这里危险,你怎么不带安全帽就进来了?还带着苏凡来,赶紧回家。”
      苏轻侯说:“是爸爸让我喊你回家的。他提干的事批下来了,他说我的学费他来给,让你不再那么辛苦炒更。”
      程少芬说:“你回家好好看书,其他事你别管。能上大专是六叔给你硬补上来的,基础差得很。别到了学校之后跟不上。至于这钱,不是替你挣的,别自作多情。”
      程少芬如此拼命,真正的理由深埋心底——她未来事业的启动,真的太需要原始资本了。那百来块钱的“炒更”收入,她一分一厘都仔细攒着,如同燕子衔泥,为的是构筑一个能让儿子苏凡未来展翅高飞的、更坚实的巢穴。每一分钱,都是她对抗既定命运、为家族博取新生的弹药。她知道,属于她的战场,远不止眼前的灯火和电线,但她必须从这里,踏出坚实的第一步。
      一个周末的傍晚,夕阳将建筑物的影子拉得老长。程少芬刚完成一单水电“炒更”的活儿,拖着灌了铅般疲惫的双腿。回家路上刚好路过妹夫何阿辉开的那间照相机修理店,她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店门敞开着,里面没有顾客,只有何阿辉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柜台后面,拿着苍蝇拍有一下没一下地驱赶着盘旋的苍蝇,眼神空洞地望着门外熙攘却与他无关的人流,脸上写满了迷茫与挫败。
      “大姐,下工了?”何阿辉瞥见程少芬的身影,连忙站起身,脸上挤出几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打招呼。
      “嗯,刚忙完。”程少芬走进店里,目光扫过一尘不染却毫无生气的柜台,直接问道:“你这店还坚持得下去吗?”
      何阿辉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他低下头,用脚搓着地面,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却又不得不向残酷的现实低头:“大姐你上次说的对。这修照相机的店怕是真干不下去了。国产相机坏了没人修扔掉换日本的,用日本相机的人越来越多,那东西太耐用了不会坏。唉,下个月,等房租到期,就关门大吉了。”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带着英雄末路般的凄凉。
      程少芬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她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着何阿辉:“阿辉,我问的不是这间店。我问的是你——你这个人。”
      何阿辉茫然地抬起头:“大姐,你什么意思?”
      “店关门了,不过是创业失败了一次。我问的是,你这个人,是打算从此认命,找个工厂进去安安稳稳打一辈子工,还是有心气儿,跌倒了,拍拍土,换个方向再来一次?”程少芬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拷问人心的力量。
      何阿辉几乎是不假思索,梗着脖子,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又冒了上来,尽管底气有些不足:“我说过的,我何阿辉,终生不进厂当那颗螺丝钉!大姐,我不怕失败!跌倒一百次,我就爬起来一百零一次!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一条能走通的路,我总会成功的!”他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火苗,那是不甘被命运摆布的本能。
      程少芬看着他这副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不怕失败,是创业者最宝贵的品质之一。“勇气可嘉。但是阿辉,光有勇气不够。修照相机这条路,现在看来确实是条死胡同,方向错了。那你告诉我,接下来,你想好干什么了吗?有什么头绪没有?”
      “我……”何阿辉张了张嘴,满腔的热血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气。他颓然地摇了摇头,眼神再次被巨大的茫然笼罩,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山穷水尽,完全看不到方向。
      程少芬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像上次点破他行业趋势那样,开始引导他思考:“你刚才也说了,现在街面上,新开的照相馆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是多了不少,光这条街,今年又新开了两家。”何阿辉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姐,你的意思是让我学摄影也开一家照相馆?这倒是个主意!”
      程少芬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阿辉啊,你学了几年的是修相机,现在转头学摄影,等你学会了去开照相馆,满街都是照相馆,你又能挣几个钱,凭什么不给别人挤垮?”
      “开照相馆也不行吗?”黑夜中刚看到一点点灯光瞬间熄灭,何阿辉陷入更深的绝望。
      “嗯,”程少芬继续引导,“那你想想,照相馆多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拍照的人多了。拍照的人多了,什么东西消耗得最快,是持续需要的?”
      何阿辉皱着眉想了想,迟疑地说:“胶卷?”
      她看着何阿辉再次黯淡下去的眼神,不再卖关子,直接点明道路:“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去开照相馆,你要去做他们的供应商——卖胶卷!”
      “卖胶卷?”何阿辉愣了一下,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对!卖胶卷!”程少芬语气坚定,“我问过了,现在双河市面上的胶卷,全部都是从下游羊城那边进货的。每一卷拿到双河,都比羊城的批发价起码贵上三块钱!这里面有多少是运费和层层加价?如果你能有办法,用更低的成本拿到货,你的价格优势就出来了!”
      她压低了些声音,透露关键信息:“你忘了少杰了吗?他现在跑香港航线,往返必定经过羊城!我可以跟他说,让他每次羊城靠岸,帮你从羊城的批发市场帮你带货回来!这样就省掉了中间环节和运费!这就是你独一无二的成本优势!”
      何阿辉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呼吸都急促起来。这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程少芬还没说完,她继续勾勒蓝图,语速加快,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气势:“你想想,双河市下面多县镇进城一趟有多不方便?除了坐船,就是走那些盘山公路!下面乡镇那些照相馆的老板,自己跑一趟双河进货,费时费力,成本也不低。这是双河地理劣势,却也是商机。”
      “如果你在双河,找个会开车的朋友合作,弄辆小货车,每天拉着胶卷,主动跑到下面各个县镇,挨家挨户按双河本地的批发价给下面照相馆送胶卷。你说,他们是想自己跑还是从你这里拿货?”
      何阿辉听得心潮澎湃,仿佛已经看到了车轮滚滚、客源不断的景象,他激动地连连点头:“他们肯定会在我这里拿货。”
      “我这一招就叫做‘送货上门’!”程少芬斩钉截铁地说,“只要你把保质保价,把渠道铺开,你就能吃下整个双河地区下属县镇的胶卷批发市场!我给你算了一下,卖一卷扣除成本至少能挣一块,一星期拉一车货绕双河市下面的县镇跑一圈,刚开始一圈大概卖出一两百卷。”
      “这几年大家生活好了,照相的人越来越多,你卖出去的胶卷只会就越多,挣的钱也就越多!只要你吃得了苦,三年之内你就会成为万元户。”
      “万元户?我三年就成成为万元户?”何阿辉瞳孔放大,心跳加速。
      程少芬最后又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这两三年放手挣卖胶卷的钱,积累第一桶金。就算两三年后,别人反应过来了,也学你开始搞送货上门,甚至跟你打价格战,跟你抢生意。到了那个时候,大姐我再教你下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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