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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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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时,大理寺的角楼亮起了灯笼。
沈绪之站在狱墙下,指尖拂过墙砖上未干的灰浆 —— 这是今日午后刚加固的,墙根下还守着两队禁军,玄色铠甲在灯笼光下泛着冷硬的光,连呼吸都压得极轻。
“将军,所有暗哨都已布好,吴谦的牢房外增派了四名刀斧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老鼠都钻不进去。” 副将周肃躬身禀报,手里捧着刚清点完的兵器名册,“只是…… 江太师被软禁后,他的门生故吏在京中动静频繁,今日下午有三个兵部官员借口探望,被我们拦在了大理寺外。”
沈绪之颔首,目光扫过狱墙顶端的铁丝网 —— 那是他让人临时加装的,上面还缠着浸了油的麻绳,夜里一点火星就能燃起警示火。“盯紧那些官员,尤其是兵部的人。” 他声音低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剑柄,“江不允不会坐以待毙,他定会派人来杀吴谦灭口,今夜是关键。”
周肃应声退下,禁军巡逻的脚步声在巷子里响起,与远处更夫的梆子声交织在一起,倒显得夜更静了。
沈绪之走到吴谦的牢房外,透过铁栏往里看 —— 吴谦缩在墙角,双手抱着膝盖,听到动静便猛地抬头,眼底满是惊恐,像惊弓之鸟。
“沈将军…… 江太师的人会不会真的来杀我?” 吴谦的声音发颤,带着哭腔,“我都说了,我把知道的都招了,能不能给我换个安全的地方?”
沈绪之没接话,只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从铁栏缝里递进去:“这是江明的画像,你再想想,他除了江南商行,还有没有其他落脚点?尤其是跟北境有关的。”
吴谦接过画像,指尖抖得厉害,盯着画像上江明的脸看了半晌,突然抬头:“北境…… 我好像听江太师跟李默提过,说江明在北境有个‘老朋友’,好像是个部落首领,去年还送过一批战马过来。”
沈绪之的心猛地一沉。北境部落首领?江不允果然早就跟北境有勾结。他刚要追问,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哨响 —— 是暗哨的警示信号。
“戒备!” 沈绪之厉声喝道,腰间佩剑 “唰” 地出鞘,灯笼光下剑光凌厉。几乎是同时,大理寺西侧的墙上传来 “咚” 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禁军的喝问声与兵器碰撞的脆响。
周肃带着人冲了过去,沈绪之紧随其后。
只见五个黑衣人身手矫健,正踩着墙根的阴影往牢房方向冲,手里的短刀泛着寒光,显然是冲着吴谦来的。禁军们早已列好阵型,刀斧手在前,长枪手在后,将黑衣人团团围住。
“拿下活口!” 沈绪之话音未落,便有一个黑衣人朝着吴谦的牢房掷出一把飞镖,他侧身避开,反手一剑挑飞飞镖,剑尖擦着黑衣人的手腕划过,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黑衣人们见偷袭不成,便想突围,却被禁军死死缠住。沈绪之盯着为首的黑衣人 —— 那人招式狠辣,腰间系着一块玄铁令牌,上面刻着 “江” 字暗纹,与之前黑石坡黑衣人令牌一模一样。“你是江不允的贴身护卫?” 沈绪之厉声问道,剑招愈发凌厉,每一剑都直指要害。
为首的黑衣人不说话,只拼尽全力往狱门冲,却被周肃一斧劈中肩头,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剩下的四个黑衣人见首领被俘,顿时乱了阵脚,没一会儿就被禁军制服,只有一个趁乱往墙外逃,刚翻上墙头,就被暗处飞来的一支羽箭射中大腿,摔了下来。
沈绪之走到被俘的黑衣人面前,剑尖抵着他的咽喉:“说,是谁派你们来的?江不允还有什么计划?”
黑衣人咬着牙,嘴角渗出血丝,突然猛地往剑尖上撞 —— 却被沈绪之及时收剑,只划破了颈间皮肤。
“想死?没那么容易。” 沈绪之冷笑一声,对周肃道,“把他们关起来,分开审讯,用刑不用手下留情,务必问出江不允的后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裴知衍的随从骑着马赶来,翻身下马时气息急促:“沈将军!我家大人让我来报信,他截获了一封江明写给北境王的密信,说江太师已答应给北境提供粮草,让北境在三日后突袭我方边境!”
沈绪之的瞳孔骤缩。三日后突袭?江不允动作竟这么快!他立刻对周肃道:“你留下看好大理寺,看好吴谦和黑衣人,我去见裴御史。” 说完,翻身上马,缰绳一扬,朝着御史台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色如墨,马蹄踏过青石板路,溅起细碎的火星。
沈绪之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吴谦的话 ——“北境部落首领”“送过战马”,再加上裴知衍截获的密信,江不允的阴谋终于清晰:他不仅贪腐粮草,还想勾结北境,借边境战事搅乱朝局,好趁机脱罪,甚至夺权。云漠关守军单薄,北境骑兵素来迅猛,若不尽快驰援,恐有失陷之危。
御史台的灯还亮着。沈绪之翻身下马,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裴知衍站在廊下,手里拿着一封拆开的密信,月白锦袍上沾了些尘土,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你来了。” 裴知衍递过密信,“这是从江明的信使身上截获的,用的是北境的狼毫墨,信纸边缘还沾着北境特有的沙棘果粉,错不了。”
沈绪之接过密信,展开一看,上面的字迹潦草,却字字刺眼:“三日后卯时,以狼烟为号,突袭云漠关,粮草已由江太师设法运至漠北峡谷,望北境王依约出兵,共分中原。” 落款是 “江明”,旁边还画着一个狼头印记 —— 那是北境王的图腾。
“云漠关?” 沈绪之的手指攥紧了信纸,指节泛白,“那里只有五千守军,若是北境骑兵突袭,根本抵挡不住。” 他抬头看向裴知衍,“我们必须立刻禀报主上,调兵增援云漠关,同时派人去漠北峡谷拦截粮草。”
裴知衍点头,眼底满是凝重:“我已经让人去请主上的旨意了,只是…… 江不允虽被软禁,他在兵部的门生恐怕会从中作梗,调兵令未必能顺利批下来。”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江明还没抓到,他很可能已经在去北境的路上,若是让他跟北境王汇合,事情会更麻烦。”
沈绪之沉默片刻,突然开口:“我去云漠关。” 他看着裴知衍,语气坚定,“我早年在云漠关戍守过三年,熟悉那里的布防与地形,能最快组织防御。你留在京城,一是盯着大理寺的审讯,二是追查江明的下落,三是尽快让主上批下调兵令。”
裴知衍的瞳孔微缩,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不行!云漠关地处偏远,北境势力盘根错节,你只带五千人去,兵力悬殊太大,我实在放心不下。” 他的指尖有些发凉,语气里满是真切的担忧 —— 江不允既敢勾结北境,想必早已在沿途设下埋伏,沈绪之此去,凶险难料。
沈绪之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裴知衍攥得更紧。
他看着裴知衍眼底的急切,心里莫名一震 —— 这眼神里的担忧太过真切,不似作伪。“我意已决。” 沈绪之轻轻挣开他的手,语气缓和了些,“云漠关不能等,再晚就来不及了。我带禁军精锐去,定会谨慎行事,不会出事的。”
裴知衍看着他,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好。我会尽快让主上批下调兵令,再派御史台的人去漠北峡谷查粮草的下落,随时给你送信。”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沈绪之,“这里面是云漠关附近的地形图,还有北境部落的布防情报,是我让眼线提前查探的,或许能帮上你。”
沈绪之接过锦囊,指尖触到锦囊里硬邦邦的东西,打开一看,竟是一枚玄铁短匕 —— 匕首的柄上刻着一个 “沈” 字,正是他早年在云漠关遗失的那柄。“你……” 他抬头看向裴知衍,眼底满是疑惑。
“此前在城郊巡查时偶然捡到,见柄上刻着‘沈’字,料想是你的物件,便一直妥善收着。” 裴知衍的声音有些沙哑,避开他的目光,“如今你要去边境,这匕首锋利,或许能派上用场。”
沈绪之攥紧短匕,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心头一暖,却又有些发涩。他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道:“多谢。”
这时,皇宫方向传来马蹄声,是萧景琰的贴身太监来了,手里拿着一道明黄的圣旨:“主上有旨,命沈绪之率禁军五千,即刻前往云漠关增援;命裴知衍暂代御史台尚书之职,彻查江不允党羽,追查江明下落,务必阻止北境战事!”
沈绪之与裴知衍并肩接旨,“臣遵旨” 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
沈绪之转身要走,裴知衍突然叫住他:“沈将军。” 他递过一瓶伤药,“云漠关昼夜温差大,风又烈,若是不慎受伤,伤口容易溃裂,这个你带着。” 顿了顿,又补充道,“万事小心,边境安稳后,我在京城等你回来。”
沈绪之接过伤药,塞进怀里,没回头,只摆了摆手,翻身上马,朝着禁军大营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渐渐远去,裴知衍站在廊下,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手里还残留着方才攥他手腕时的温度。
“大人,该去大理寺提审黑衣人了。” 随从轻声提醒。
裴知衍点头,转身走进御史台,拿起桌上的密信,眼底满是冷厉。江不允、江明、北境王…… 无论他们的阴谋多周密,他都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而此刻的太师府,被软禁的江不允正坐在书房里,听着心腹老仆的禀报:“老爷,去大理寺的人都折了,不过…… 给北境王的信已经送出去了,信使说三日内定能送到。”
江不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拿起桌上的茶杯,慢悠悠地啜了一口:“折了就折了,只要北境能按时出兵,沈绪之就算去了云漠关,也回不来。” 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窗外的月亮上,“等着吧,用不了多久,这京城的天,就要变了。”
夜色渐深,云漠关的风已经吹到了京城的郊外。沈绪之率着五千禁军,在月光下疾驰,玄色的铠甲映着月色,像一道黑色的洪流。他攥着怀里的短匕,想着裴知衍递给他伤药时的眼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 定要守住云漠关,护住边境的百姓,不让江不允的阴谋得逞。
而裴知衍则带着人,连夜提审了被俘的黑衣人。
烛火下,黑衣人终于招供,说江不允还有一个秘密粮仓,藏在京郊的废弃寺庙里,里面的粮草正准备运往北境。裴知衍立刻派人去查,同时加急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送往云漠关 —— 他要让沈绪之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一场围绕着云漠关的较量,在夜色中悄然拉开了序幕。一边是疾驰的禁军,一边是暗藏的阴谋,一边是京城的追查,所有人的命运,都紧紧系在了三日后的云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