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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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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
萧景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独有的沉敛,像投入静水的石子,瞬间压下了殿内纸张翻动的细碎声响。他放下手中朱笔,指腹轻轻蹭过宣纸上洇开的墨痕,抬眼时,眸底的寒芒掠过殿门,恰好落在刚入殿的两人身上。
沈绪之与裴知衍并肩行礼,玄色铠甲与月白锦袍在明黄帷幔下形成鲜明对比,叩首时衣料摩擦的声响整齐划一:“臣沈绪之 / 裴知衍,参见主上。”
“免礼。” 萧景琰抬手,目光先落在沈绪之身上,扫过他铠甲上未拭去的沙尘,又转向裴知衍袖中露出的半截密信,“听闻你们查粮草案有了眉目,还拿住了兵部的吴谦?”
沈绪之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卷供词与那封伪造的书信,双手呈上:“回主上,吴谦已招认,是江太师指使他伪造粮草账目、替换库房单据,甚至纵火销毁证据。此信便是吴谦藏于袖中,欲栽赃臣与北境商户勾结的伪证,字迹模仿臣的笔体,却在‘绪’字的竖钩处露出破绽 —— 臣写竖钩向来收锋凌厉,此信却收得滞涩,显是旁人刻意模仿。”
太监将供词与书信呈到萧景琰案前。
萧景琰展开供词,目光扫过吴谦画押的指印,又拿起伪信比对,指尖在 “绪” 字处顿了顿,眉峰微蹙:“江不允?他身为太师,为何要做这种事?”
“主上!” 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江不允身着紫色一品官袍匆匆入殿,须发微颤,叩首时动作却依旧稳当,“臣听闻有人诬告臣勾结吴谦,特来请主上明察!臣辅佐主上多年,忠心耿耿,怎会做出这等贪赃枉法、构陷忠良之事?”
他抬眼时,目光扫过沈绪之与裴知衍,眼底满是愤慨:“定是这二人查案无果,便想攀咬臣来脱罪!沈将军刚从北境回来,恐是对朝中事务不熟,被人蒙蔽;裴御史身为监察之臣,却不分青红皂白诬陷辅政大臣,难道就不怕坏了朝堂纲纪?”
裴知衍上前一步,手中展开另一卷文书,正是之前那封弹劾商户虚报军需的奏本:“江太师说臣诬陷,敢问太师,去年你举荐的‘顺昌商行’,虚报三千石战马饲料,克扣军银两千两,此事御史台有奏本存档,商户掌柜也已被臣拿下,人证物证俱在,太师还要否认吗?”
江不允脸色微变,却依旧强辩:“那不过是商户私自行事,与臣何干?臣举荐商户,只看其资质,怎知他会虚报军需?”
“资质?” 沈绪之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那片烧焦的单据碎片,“太师可认得这‘双签’?顺昌商行的账目,明面上写着‘北境军需’,暗处却用小字标注‘转江南江明商行’—— 江明是太师的远房侄子,此事太师不会不知吧?”
“江明?” 萧景琰的声音沉了几分,指尖敲击着案几,发出 “笃笃” 的声响,“朕竟不知,太师的侄子还在江南开了商行,且与北境军需有关联。”
江不允的额头渗出冷汗,膝行两步道:“主上明鉴!江明虽是臣的侄子,但其商行之事臣从不过问,定是有人故意借他之名构陷臣!沈将军与裴御史联手,一个掌禁军,一个掌监察,若是想扳倒臣,何患无辞?”
“联手?” 裴知衍眼神一冷,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正是眼线送来的江不允与李默的密谈记录,“太师前日让门生李默去天牢见吴谦,让他‘咬定是自己所为,勿牵扯他人’,这话可是太师亲口所说?李默已被臣的人拿下,此刻正在殿外候着,主上若不信,可传他进来对质。”
江不允的身子猛地一颤,再也维持不住镇定,手指攥紧了袍角,指节泛白:“你…… 你竟敢私设眼线监视朝廷大臣?裴知衍,你这是以下犯上!”
“臣身为御史,监察百官动向,乃职责所在。” 裴知衍躬身道,“若是太师行得正坐得端,又何惧臣的监视?”
殿内陷入死寂,只有鎏金烛台上的火焰偶尔发出 “噼啪” 声响,将众人的影子映在帷幔上,忽明忽暗。萧景琰沉默良久,抬手将供词与书信推到案边,目光扫过殿内三人,语气威严:“江不允,你辅佐朕多年,朕本信你忠诚。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却一味狡辩,毫无悔改之意。”
他顿了顿,看向沈绪之:“沈将军,吴谦交由大理寺严加审讯,务必查清江不允的所有动向。”
又转向裴知衍,“裴御史,你继续追查江明的下落,若他真与军需案有关,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他捉拿归案。”
“臣遵旨!” 沈绪之与裴知衍齐声应道。
江不允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却还想再说什么,萧景琰已抬手打断:“来人,将江不允暂且软禁在太师府,不得与外界接触,待大理寺审讯结果出来,再做处置!”
殿外侍卫应声而入,架起江不允往外走。江不允挣扎着回头,嘶声喊道:“主上!臣是被冤枉的!沈绪之与裴知衍定是有阴谋!”
殿门缓缓合上,将他的呼喊隔绝在外。萧景琰看着案上的证据,指尖轻轻摩挲着密信的边缘,良久才看向沈绪之与裴知衍:“今日辛苦你们了,先退下吧。大理寺的审讯,朕会亲自关注。”
沈绪之与裴知衍再次行礼,转身退出殿外。
刚走出紫宸殿,午后的阳光便洒在身上,带着几分暖意。沈绪之看着裴知衍,突然开口:“方才你拿出的眼线记录,为何不早告诉我?”
裴知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眼底带着一丝复杂:“我怕打草惊蛇。江不允势力庞大,若提前让你知道,恐会有意外。”
沈绪之沉默片刻,又问:“你安插的眼线,是谁?”
裴知衍却摇了摇头:“暂时不能告诉你,待此案结束,我会一一向你说明。” 他顿了顿,补充道,“沈将军,我知道你对我仍有戒备,但我向你保证,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查清真相,还你一个清白。”
沈绪之看着他,没再说话。
他想起前世裴知衍闭门不纳的模样,又想起这几日裴知衍为查案奔波的身影,心里的戒备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两人并肩走下皇宫的石阶,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传来侍卫巡逻的甲叶声,像在提醒他们,这场与江不允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大理寺审讯吴谦,江不允的党羽定会有所动作。”
裴知衍突然开口,“我们得提前防备,免得他们杀人灭口。”
沈绪之点头:“我会派禁军加强大理寺的守卫,你那边追查江明,也要多加小心。”
“好。” 裴知衍应道,目光落在沈绪之的侧脸,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念头 —— 若是这一次,他们能并肩作战,或许,就能实现共同的目标。
而此刻的太师府,江不允被软禁在书房,看着窗外的庭院,眼底满是怨毒。他拿起桌上的茶杯,猛地摔在地上,碎片四溅:“沈绪之!裴知衍!你们等着,就算我被软禁,我的党羽也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他走到书架前,转动其中一本古籍,书架缓缓移开,露出一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 “北境王亲启”。
江不允拿起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沈绪之,你不是想查军需案吗?我倒要看看,你查到北境去,还能不能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