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二）》絮凡

4、14

　　14
　　皑白素裹的台外秀景，飞纱清白的在柱子旁徐徐飘浮，我抓着自己的衣襟在呆楞的环视中缓慢的摸向屏风后面。
　　绘着山水青黑的屏风比我整个人都甚高，走进了一看并非是绘出的秀丽，而是锈在白绢纱上的精致美丽，绣的人有好功力。摸摸屏风上的瑰丽，泪又沿面淌下，它的瑰丽在流觞并不算希奇，也因此更让我伤心。
　　转到屏风后，雕着龙的大木桶映入眼帘。
　　里面是清澈得可以见到木桶底的温水，我捐了下，试试温度。天凉却还保持着适宜的温度，想必上下面有什么东西在保暖，无心去想是什么东西，我看着一桶水，擦干脸上又开始泛滥的眼泪。
　　慢慢解下衣服里绑腰上的布条，放水里弄湿了给自己的脸仔细的擦拭。
　　在流觞我要是沾了一点灰就会有专门的人帮整理与擦拭，想念父亲了，也想母亲了。
　　边擦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仿佛那个月息还没来，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擦脸，擦好，低头看了眼手臂上缠的布，蹙眉头另只手把它解下。
　　化脓后就开始腐烂的伤口，唇肉成了黄中带黑的让人直泛恶心，真不感相信我还活着，以前偷偷翻过医书，这样的情况早该死了才对。
　　若有所思的情况下，是捏起那如云的男人给的布条，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果然，带着腥染过的酒味，已经在室外被冰雪打散了腥烈，只有淡淡的酒香气还引人鼻酸。
　　当初没有发现啊，快见黄泉的时候谁又会去在意这个？
　　淡淡的一笑，把换下的布条放怀里捏了下，然后摊开掌心，让它自落进木桶中。
　　活着，你们就要后悔让我活着了。
　　成痴，成魔，成狂。
　　亦是这白雪成血红的代价。
　　身上的尘灰在慢慢的擦拭下渐渐少去，恰倒好处的水温也没让皮肤热开花。
　　舒服的叹气，看着水中的自己，母亲要见我现在的样子定又是泪流满面了，这样张面孔了，父亲也会气愤的跳起龙颜大怒吧。……两张脸？？啊……
　　猛转过头，还没反映，就被人抓了头发一头按进了水里。
　　“丑八怪还要洗脸？偷偷进我的房间？？”一声冷哼，我的嘴里眼里都是水，呛人的很，手在水桶里挣扎，伤口划到桶壁，痛……
　　“啊啊啊……放开我…………”
　　“叫你以后在进我的浴房，叫你以后在说我姐姐丑，哼，被你洗过的桶子脏的要死。”身后人猛用力撤我的头发，另只手抓起我的后背。“你要洗是不是？那就痛快的把你自己洗干净，不过丑八怪在怎么洗还是丑八怪……”尖酸的话，尖酸到骨子里都化不开的话，从那个月息口里说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但我那时哪管其他，只能无助地拼命地挥动手臂，然而，即便如此，还是逃不过被整个埋进水里的命运。
　　这下真的要眼泪鼻水模糊了。
　　大口大口吞下洗澡水，鼻子口腔眼睛仿佛上每个孔中都被水灌满。
　　闭眼拼死忍耐的痛苦，头发上的撤痛，发涨快窒息的身体，我不活了……这样的话就真得不要活了…………！！！
　　所以我停下挣扎，慢慢地沉进深深的桶子里。死了吧……如果要这样的活下去，那还真得不如死了算了。
　　呵呵，死前还能洗干净自己，也不枉费被他一直嚷到现在的丑八怪了。
　　水中的世界，桶还不至于比湖深，但当真沉到了底下，还是有恍如隔世的味道，白的黑的世界，一个人的世界，静静的世界，要死在这里也不错，伴着鼓胀起的衣摆，我居然在这个小小的桶子里有拥有世界的味道，但是有人却不同意这样的想法。
　　忽然打破我宁静世界的是月息伸入水里的手，他依然是抓住我的后背，用了他全部的力气把浸泡的浑身是水的我给捞了出来。
　　出水芙蓉也不足以形容我当时的感觉，水从头淋满了脸，在从脸顺着身上的水淋回桶子，他的手臂，桶子外的地板。
　　我看于他，想问他为什么不让我死。
　　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中有的却是惊讶。一如所有知道我的身份见过我的人。
　　“原来你不是丑八怪啊……”他努努嘴把我拎出水桶丢地上。
　　“咳咳……”呛出所有的水，趴地上实在不想在动了。
　　干吗不让我死，我都要寻死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以后你就跟着我了，莫姬是那样说的。”
　　我讨厌那女人的名字，把我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本来以为你是丑八怪，不配我，现在发现你其实还是能带出去的……”
　　我更讨厌这个王子，以后我要叫他主人？
　　“我会命人给你送来衣服的……然后把那身难看的衣服换掉，至于你用我的澡桶我也可以不计较……喂你有在听吗？？……喂喂……！！！”
　　一片昏暗，他在说什么？
　　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外冷内热，仿佛是发烧了。
　　最好就这样死掉算了。
　　那是我昏过去时，最后的期盼，可惜却被人抱进怀里狠狠地摇晃。
　　“喂，我命令你醒过来，你听到没有啊？？”
　　谁鸟你啊，我都要死了。
　　“喂……”
　　别喂喂喂的，我不叫喂，我可叫帝……呃……没知觉了。

　　仿佛一躺下就会把过去的事情记起。
　　闭眼，闻到药香。
　　以前也有次，闻那个味道，并不是为了自己。
　　夜晟被父亲打了后，皮翻肉绽，太医们为恐父亲龙颜大怒而一个都没来。
　　我跪在他的床边，暗自的落泪，多怪自己，要是不爬树就不会如此。
　　闭着眼的夜晟在梦中还咬着牙，然后呢呢地叫着我的名字。哥哥，不要爬，危险的……
　　可是我却听没下。
　　擦干全部的眼泪，但泪落下的痕迹还是让脸颊隐隐作痛。
　　生痛的皮肤，站起来，我瞒着父亲偷溜进太医院，偷偷地翻阅了有关处理伤口的书籍，在昏暗盈弱的灯光下，一开始不知道要如何去找有关治疗伤口的书，从一开始看到的《济阴纲目》中妊娠之事，羞红了脸，在翻了〈本草纲目〉〈神农药典〉〈唐本草〉这些太医们常常挂嘴上的医术，一夜下来居然也把医术方面的知识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然后偷溜回给夜晟治了身体。
　　那日过午，夜晟开始发烧发热，太医们们急急赶来，检查了他，我正站在边上。
　　白胡子老头检查后，又问了谁给他处理了伤口，我唯唯诺诺地说是自己。
　　他们看了我一眼，然后又问，一个从来没接触过医术的娃娃懂什么，但做的还算有点道理，是哪里学来的。
　　我怯怯低头，在抬头看他们，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们，是昨一个晚上偷看来的。
　　老头们看了我，又互相看看，然后直叫荒唐。
　　我问他们夜晟没事吧，他们说我虽做了荒唐之事，但是也算救了他一命。
　　后来父亲知道了这件事情，把太医院的太医狠训了顿，而我与夜晟也从那个时候开始被慢慢的隔离疏远了。
　　那以后，对我的保护与看管更加的严格，几乎每个在我身边的人都成了哑巴，绕有在想宠我的人也在礼教的谦让中失去玩乐的兴趣，而开始静淡下来，越来越胆小软弱，越来越不爱说话，我成了只可能让人指点的孩子，除了蝶迦，在没同领的人跟我说话，直到十二生日的到来。然后流浪到这里。
　　久违的药香，在苦涩的心中荡漾起一片涟漪，在绝望中记起夜晟为了去做莫姬那女人的侍从，我不能死了……如何可以让他的付出变地毫无任何价值？朝着黑暗行走的脚步停下，我转过头，看着厌恶的光明，然后困难的抬起脚，一步步的返回行经。
　　热的发烫的自己，身遭却不是麻木的冰冷，我早就忘记热是什么滋味，寒冷的天把我的烧都给压下，压制的结果是，现在如猛兽一般统统跑出身体，吞噬了我自己。
　　“我告诉过你，要让她活着。”
　　“死就死了，她死了那个帝夜晟也不会是你侍从了。”
　　“我扁要她活着，我要让那个帝夜晟痛苦。”
　　“莫姬……痛苦的人还有我。”
　　“我管你，你是我弟弟。”
　　“你……”
　　“给我好好的看着她，希望太医不要在进你的观月台。”女人的声音远离，也好，讨厌的女人的声音，少听点，我少不爽。
　　“什么意思嘛，让我堂堂王子看个小丫头……她自己身体不好还赖我身上，我……”
　　声音停下，我蹙蹙眉头，觉得身体好象很痒。
　　“可恶……”
　　怎么了？这个白痴又怎么了？
　　“臭丫头。”
　　他的声音中，我到觉得有更多的笑意。
　　怎么了？
　　唇上有药汤合入，沾了沾又被持勺子的人厌烦的放开。
　　“搞什么，为什么要我喂你药。”
　　那就不要喂啦。
　　勺子又替上来，药又灌进嘴里。
　　“不是因为你以后会给我快乐，我才懒得喂你吃药。”喃喃的声音让我的眉毛又蹙起来，很不快乐，以前别人是抢着照顾我，现在却被说得像个负担一样，是人都不会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