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番外HE 慕尼黑之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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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一年，四月。春风拂过巴黎，塞纳河畔的梧桐抽了新芽，战争的创伤被一点点埋藏在新生之下。
爱琵伽·卡什莫尔的生活似乎也归于平静。她依旧写作，她的第二本小说即将付印。她依旧每周去一次十六区的那家书店，这成了她与自己也是与过去和解的仪式。
这个下午，阳光很好。
她习惯性地走向文学区深处，目光掠过层层书架。
忽然，她的视线定格在书架顶层，那是一本新到的《里尔克诗选》，精装封面，十分诱人。
她下意识地踮起脚尖，伸出手臂，指尖却距离那本书脊仍有几寸之遥。这个动作，如此熟悉，瞬间将她拉回到许多年前的那个午后。
就在她微微蹙眉，准备寻找脚凳时，一只布满了狰狞烧伤疤痕的大手，越过她的头顶，沉稳而轻松地取下了那本《里尔克诗选》。
时间似乎逆流了。
爱琵伽的心脏猛地停止了跳动，连呼吸都滞住了。那只手……那动作的轨迹……
“女士优先。”
那句话至今还回响在她的耳畔。
那时候，她才十八岁，是青春洋溢的少女。
而如今，她已然二十六岁，早已从女孩蜕变成了女人。
她僵硬地转过身。
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她面前，穿着普通的深色大衣。他的脸上……左边脸颊直至下颌，布满了同样可怖的烧伤疤痕，扭曲了原本虽然被岁月磨擦却依旧清秀的轮廓。但右边脸，那紧抿的唇，那高挺的鼻梁，尤其是那双——那双如同柏林初秋薄雾般的灰眼眸，正一瞬不瞬地，深深地凝视着她。
是弗雷德里希。
是那个在她梦中出现过无数次，在她回忆里刻骨铭心，在官方记录里已于一九四五年阵亡的弗雷德里希·埃里克·兰登。
他活着。
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声音，书店里的人群、书架、阳光都化为了模糊的背景。
弗雷德里希先开了口，声音比她记忆中更加沙哑。
像是被烟火熏坏了嗓子。
“女士……”
他顿了顿，似乎在积蓄勇气。
“……是这本吗？”
一模一样的问话。跨越了生死，跨越了近七年的时光，跨越了无尽的绝望与等待。
爱琵伽的泪水终于决堤，汹涌而下。她没有去接那本书，而是伸出手，轻轻地触向他脸上那狰狞的疤痕。
“他们……他们说你在雷马根……”
爱琵伽的声音早就破碎不堪，剧烈地哽咽着。
“我活下来了。”
他沙哑地解释。
“昏迷了很久，身份难辨，然后在战俘营…后来又在很远的地方养伤。”
他省略了所有地狱般的细节，省略了那些残缺、痛苦、与世隔绝的日夜，省略了他为何迟迟不归，为何宁愿让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原因——毁容、残疾以及战败国军官的身份可能带给她的新一轮伤害与屈辱。他本以为消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直到他辗转看到那本名为《情劫》的小说，直到他从中读懂了那份与他同样深刻、同样绝望的等待。
“我……我很抱歉，爱琵伽。”
他低语。
“我以为……”
爱琵伽用力摇头，泪水飞洒。她不再需要任何解释。她扑进他的怀里，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布满伤疤的颈窝，感受着他真实的心跳和体温。不是梦，这一次，不是梦！
“你回来了……”
她在他怀中痛哭失声。
“你真的回来了……弗雷德里希……弗雷德里希……”
弗雷德里希手中的《里尔克诗选》“啪”地一声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他僵硬了片刻，然后，那双曾握惯了枪械终于肯回抱住她。
他闭上眼，将脸埋在她的发间，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了所有坚强的壁垒，从他眼角滑落，渗入她的发丝。
“我回来了。”
他在她耳边重复着。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我的爱琵伽。”
书店里有人注意到了他们，投来好奇或讶异的目光，但此刻，这对相拥的恋人眼中，只有彼此的存在。
过了许久，爱琵伽才微微退出他的怀抱，泪眼朦胧地仰头看着他。
“我不在乎这些，”
她摇摇头，深深望向弗雷德里希的眼眸。
“我只要你活着，只要你回来。”
弗雷德里希握住她抚摸他伤疤的手，拉到唇边，轻轻印下一吻。
“那么。”
他看着她。
“爱琵伽·卡什莫尔小姐，现在，你愿意接受一个伤痕累累、一无所有，但依然深爱着你的四十九岁老男人的求婚吗？这次，没有戒指，只有我。”
爱琵伽的泪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是幸福的泪水。她用力点头。
“我愿意！我一直都愿意！”
有何胜利可言？挺住意味着一切。
他回来了。
不是以兰登上校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普通男人的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