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春夜》孟蔚

2、攻略

　　周应淮。

　　这三个字曾经是林念心里的一根刺，碰不得拔不得。

　　所有灯光汇聚到了台上，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掌声。

　　林念下意识抬头望去。

　　聚光灯下，那个她曾经无比熟悉，如今身姿卓越气场迫人的男人，步履从容地走向主讲台。

　　他站在林念的目光里，她眼里的瞳仁倒映着他。

　　有那么一刻，林念无法将曾经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白衬衣穷学生，与此时身穿量身定制高级西装的他联系在一起。

　　林念离开了现场，她在洗手间冷静消化这一切。

　　周应淮在讲话途中，淡漠的视线掠过那一抹急匆匆的纤细背影，他甚至连一秒的停顿都没有，回到主题。

　　林念还是无法接受，云璟资本的负责人是周应淮？

　　周、应、淮？！她的前男友？！

　　哈！真是够戏剧的。

　　林念打开水龙头洗手，低头看着潺潺流水，她很恍惚。

　　当初是她甩了周应淮，分手得不是很体面。

　　心念也不是非云璟资本不可，还有其他公司吧。

　　她关了水，抽了张纸巾擦拭手，给齐飒拨了电话。

　　“念念，怎么样，顺利吧。”齐飒见她不讲话，还以为是太高兴了，“我就说你出马，能有搞不定的男人？！”

　　““飒飒，我想了想，云璟资本也没那么好。”林念心虚。

　　“啊？我刚刚一直在网上搜索云璟，只要云璟投资的公司，全部都在业内有名字，那个创始人太牛了，不愧是眼光毒辣、且极其挑剔的男人！”

　　“要是我们能跟他合作，我们公司会上升不止一个台阶！”

　　林念扶额，“我见到了。”

　　电话那头，齐飒在欢呼，林念把手机拿远了些。

　　“这是好事啊！谈得怎么样？！”

　　“不太好。”

　　齐飒泄了气，“他看不上我们，对吗。”

　　林念鼓起勇气，念出那个名字：“云璟资本的创始人，是周应淮。”

　　“谁？！”齐飒听到这个名字，也愣了愣。

　　“你没听错。”林念深呼吸了下，“是他。”

　　齐飒沉默了，两人都没讲话，许久，林念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现在回去，资金的事我再想想办法。”

　　“好。”齐飒安慰她，“资金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实在不行我郊区那套房子先卖了。”

　　林念知道郊区那套房子对飒飒的重大意义，“要卖房子也不是用你的，先别多想，会有转机的。”

　　挂了电话，林念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她看向镜子，补了补妆才出去。

　　林念经过会场碰到了熟人，是看着她长大的霍伯伯，林念仪态端庄，微笑打招呼。

　　“霍伯伯，好久不见。”林念落落大方。

　　“念念啊，你也在这。”霍伯伯向一旁的周应淮介绍，“这是我挚友的女儿，林念。念念，这是云璟资本的周应淮，周总。”

　　林念先发制人，主动伸手：“周总，您好。”

　　周应淮短暂的目光掠过她，礼节性地轻握了下她的指尖。

　　“林小姐。”他开口，声音低沉磁性，却听不出任何情绪，“幸会。”

　　“念念，霍伯伯带你认识一下。应淮如今可是业内资本新贵，年轻有为啊。你不是在创业吗，做那个……”

　　“情感陪伴仿生机器人。”林念补充。

　　“对对，仿生机器人。”霍伯伯热情地向周应淮介绍，“应淮，念念是初次创业。从小她就聪明，古灵精怪的想法特别多，现在是科技风口，她的想法很前卫，也特别有意思……”

　　霍伯伯夸得林念都听不下去了，她抬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别开了脸。

　　“听下来，林小姐的项目挺有意思。”周应淮淡漠平静。

　　霍伯伯没察觉两人的暗涌，还在热心撮合：“念念，我说的可能不清楚，你们年轻人多交流！你跟周总说说你的项目。”

　　“好。”林念看着面前的男人，张了张唇：“周总，我们公司主营的是……”

　　她说完一通，霍伯伯赞赏不已。

　　周应淮公事公办口吻：“今天很高兴认识林小姐，你的项目确实不错，不过，云璟在机器人领域暂时没有想法。”

　　林念没想到他那么直白，很快换上笑意，不在意地回复：“今天也很高兴认识周总，合作嘛，讲究的是缘分。”

　　周应淮微微勾了下唇角，弧度很浅，似笑非笑：“先失陪了。”

　　霍伯伯安慰林念，“创业嘛，开始总是艰难的，好项目不怕晚。”

　　“谢谢霍伯伯。”

　　“对了，你跟邵来什么时候订婚，霍伯伯等着参加呢。”

　　林念看着那冷漠的背影，故意提高了些音量：“快了，近期吧。”

　　“好好好。”

　　周应淮身边很快涌上一拨人，被人簇拥，都想跟他攀上关系。

　　他依旧是那副矜贵疏离的模样，微微颔首，举止有礼，与不同的人短暂交谈，游刃有余。他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插曲，仅此而已。

　　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了一道屏障。

　　林念跟霍伯伯道了别，她提着裙摆，离开了会场。

　　她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到花园透透气。

　　很快就有不少男人注意到她一个人在外面。

　　林念今晚身穿定制的礼服，青蓝色的长裙，不对称的单肩露背设计，勾勒出她漂亮的锁骨与肩线，突出她姣好的身段，衬得她肤色雪白。

　　好看是好看，但是不保暖。

　　晚上的风有些大，将她的长发微微吹乱。

　　林念想着回去了，还没迈步，就有男人过来搭讪。

　　拒绝完一个接着又来一个，跟排好队似的。

　　最后来的，是她不想见的。

　　“周总，有事吗？”林念学着他的口吻，淡而冷。

　　周应淮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布料温暖的触感和他身上独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味道她很熟悉，就像一种本能的反应。

　　可她为什么要有这种本能的反应！她为什么要熟悉他的味道！

　　林念的心猛地一颤，像被烫到一样，要挣扎，他收紧了力度。

　　“我不冷！”林念瞪他。

　　“穿着。”他声音不高。

　　林念戏谑，“周总对第一次见面的女人都这么贴心吗。”

　　他不语，确保外套不会滑落才收回手。

　　“周应淮，外套拿走，我不需要。”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就算要吸引投资，也不必用这种方式。着凉了，或是被不相干的人缠上，都是麻烦。”

　　话落，他不再多看她一眼，径直转身离开，来这，仿佛就是给她披个外套。

　　后面，没有其他男人再来打扰她。

　　林念就这么穿着他的外套到停车场，坐在车里，她脱下了外套丢到副驾驶。

　　肩上是他残留的体温和气息。

　　她驱车离开。

　　回到家，林念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他的外套带回来，不应该丢垃圾桶么！

　　她负气地丢到沙发角落，回房间去了。

　　次日，她顶着黑眼圈到公司，还有点鼻塞。

　　都怪周应淮那个乌鸦嘴！

　　阿嚏！

　　齐飒手托腮，朝林念眨眨眼。

　　林念自顾自地喝水，故作淡定：“怎么了。”

　　“念，我觉得你今天怎么精神不佳呢。”齐飒凑近了些，“还有黑眼圈，你昨晚没睡好？”

　　“有点感冒了。”林念揉了揉太阳穴。

　　“昨天……”

　　“打住！别问！”林念不想提。

　　齐飒一副看透了的表情，“温馨提醒，咱们除了云璟，还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林念停顿，睁开眼，“怎么就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哦，有的有的。”齐飒附和，“还有你爸哈，不过代价是联姻。”

　　“……”林念重新闭上眼睛。

　　“你爸都对你软封杀逼你就范，谁敢合作啊。”齐飒给她分析，“一边是你爸，一边是前男友，你妥协哪个都不丢人。”

　　“你不是说卖房吗。”

　　齐飒点点头，“是，可我认真想了想，我那房卖不了多少钱，杯水车薪呐！”

　　“……”林念一个头两个大，“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

　　齐飒坐好，娓娓道来：“如果我是你，我会找周应淮，打动他合作！感情是感情，生意是生意，你跟他的感情是过去式，现在是谈生意谈合作，各取所需，怎么就不行了。除非你还爱他，那就另当别论了。”

　　“谁说我还爱他，当初是我甩了他！”

　　“是是是，那就更没什么好在乎了，你甩的他，你别扭什么！”

　　林念顿悟，“对啊，我没什么好别扭的，我坦坦荡荡！”

　　齐飒拍手，“那不就得了，你攻略他，比攻略其他男人容易吧。毕竟感情基础在那，哦不是，过往情分、是情分。”

　　林念若有所思。

　　可是，他，也没……那么好攻略。

　　而且，都分手七年了，谁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女朋友或者老婆……

　　齐飒给她加油，“念念，你可以的！为了心念，为了咱们伟大的社会理想！”

　　林念：“……”

　　一旦跟云璟合作，她跟周应淮之间就牵扯不断。

　　一整天，林念都在思考，真的要死磕云璟吗。

　　悲催的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感冒还更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