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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再也回不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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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阙南被紧急叫回沈家老宅,迎面而来的就是爷爷和父母的联合“审讯”。
长辈们语重心长地告诫他,夫妻之间要懂得互相包容,床头吵架床尾和,不能让外人看了裴家的笑话。
关于抢项目的事,父亲更是直接点明,让他赶紧跟那些出馊主意的“朋友”断了联系。
不为别人家庭着想的,能是什么好东西,这种人算什么朋友。
长辈们点到为止,毕竟是年轻人自己的事,最终还是要靠他们自己解决。
沈阙南点头应下,心里却乱糟糟的。
裴迎那句“离婚”像块巨石压在他心头,让他连家都不敢回,生怕一见面又引爆新的争吵。
他还没忘记家里那只小狗,特意请了个阿姨照顾小狗。
但逃避终究不是办法。
沈阙南决定找个机会,心平气和地跟裴迎谈一次。哪怕裴迎真的铁了心要离婚,自己也得尊重他的决定。
下班后沈阙南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路去了花店,精心挑选了一束花,以温柔的卡布奇诺玫瑰为主,搭配着小巧的巧克力泡泡玫瑰,再点缀些纤细的尤加利叶,看起来精致又温馨。
他抱着花,心里揣着一丝期待。
他和裴迎相互扶持了两年。虽然吵吵闹闹,但对方真有难处时,彼此都会全力以赴。这次的事,两人都有责任。他愿意先低头道歉,再妥协一些。
他对裴迎向来包容,允许裴迎在床上吃饭,支持裴迎领养那只心爱的小狗。而裴迎虽然嘴上不说,很多时候也在默默为他着想,包容他的小脾气,顺着他的洁癖毛病。
他相信裴迎对自己是有感情的,他想再努力挽回一次。
这些所有的想法和期待,都在沈阙南到家时破灭。
别墅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人,消防员拉起的警戒线像一道冰冷的界限,将他与那栋正在熊熊燃烧的别墅隔离开。
浓烟滚滚,几乎遮蔽了半边天,而火舌最肆虐、已经烧得焦黑的地方,正是裴迎的卧室。
沈阙南的心猛地一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平日里总是运筹帷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但此刻,那捧精心挑选、还带着晨露的鲜花从他无力的指缝间滑落,摔在地上,娇艳的花瓣瞬间被踩踏得不成样子。
他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指尖冰凉,拨打裴迎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机械的女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
沈阙南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他快步穿过人群,目光锁定了那个脸上身上都是灰尘、正惊魂未定抱着小狗的阿姨。
“阿姨,怎么回事?火是怎么起的?裴迎呢?他在家吗?他出来了没有?”他的声音依旧克制,但尾音已经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阿姨惊魂未定,声音发颤:“他在家啊!回来就进了卧室……火就是从他房间开始的!我闻到烟味就去敲门,喊他,可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火越来越大,我没办法,只能先报警抱着狗跑出来了……我真的没看到他出来……”
“没看到他出来……”
这几个字像针一样狠狠扎进沈阙南的心脏。
他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耳边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自己沉重而错乱的呼吸声。
那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算计人心的沈阙南,此刻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消失了。
他不信。
那个总是精力旺盛、眼睛里带着狡黠光、能轻易看透他所有心思、总是和他针锋相对的裴迎,怎么可能被困在里面?怎么可能就这样……没了?
他听不到阿姨后续的安慰,也看不到周围人同情的目光。他像一头失控的困兽,猛地撞开人群,径直冲向那道象征着危险的警戒线。
“先生!危险!不能过去!”消防员立刻上前阻拦。
沈阙南用力想挣脱,墨眸里此刻了狰狞的红血丝,像要滴出血来。
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爱人在里面……让我进去……”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平日里的清冷腹黑荡然无存,只剩下绝望的疯狂。
三个消防员合力才勉强将他按在地上,他却还在徒劳地挣扎,指甲深深抠进泥土里。
“冷静点!我们会尽力的!”
他终于没了力气,像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瘫软地跪在滚烫的地面上。
这么久了人都没出来,怎么可能还活着出来?
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冲刷着他脸上沾染的灰尘,留下两道狼狈的痕迹。
他无比希望下一秒裴迎就能从某个角落里冲出来,皱着眉,一脸嫌弃地给上他一拳,骂他:“沈阙南,你在这儿哭什么?真他妈丢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像钝刀子割肉。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他和满地狼藉的废墟。火终于被扑灭了,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焦糊味,那是家被烧毁的味道,也是……生命被吞噬的味道。
沈阙南跪在地上,目光死死盯着那栋只剩下框架的别墅。当消防员们小心翼翼地抬着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碳化发黑的尸体走出来时,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那是他的爱人。
那个会跟他拌嘴、会跟他撒娇、会在深夜里悄悄钻进他怀里的裴迎,就这样变成了一具冰冷、陌生的尸体。
沈阙南张了张嘴,想喊裴迎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具尸体被盖上白布,看着希望彻底化为泡影。
裴迎的葬礼那天是阴天,还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把空气中的悲伤都拧成了湿冷的一团。
沈爷爷受不住打击病倒在医院,没能来送最后一程。
沈阙南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却像个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木偶,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窝深陷,只剩下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接待前来吊唁的人,每一次点头、每一句“谢谢”,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裴妈妈从得知消息起就哭个不停,眼睛肿得像核桃,几乎要哭瞎了,连饭都吃不下去,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坐在那里,肩膀还在不停颤抖。
而裴父面对众人的安慰,却只是反复念叨着:“太可惜了,泽霖还小,以后裴家的担子,谁来帮他挑啊……”
沈阙南的父母还算镇定,里里外外地忙碌着,把葬礼的所有事宜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只是看着儿子那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心疼得不行。
仪式结束后,沈阙南捧着那束早已失了生气的花,和他那天准备道歉时买的一模一样,还有裴迎生前最爱的那家“甜牙齿”的甜品,一步步走到墓碑前。
墓碑上的照片里,裴迎笑得眉眼弯弯,依旧是那个骄傲又耀眼的样子。
他“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干净的西裤瞬间沾满了泥泞和雨水。
沈母赶紧上前,撑着伞,把伞面尽量往他头上倾斜,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
“阙南,”沈母的声音带着哽咽,“人已经走了,我们活着的,总得好好活下去。你这样折磨自己,迎迎在天上看到也会心疼的。”
沈阙南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妈,我……我后悔。”
“我不该跟他吵架,不该抢他的项目,我明明知道他有多看重那个项目,知道他为了工作有多拼……我还说他能力不够,说他……”他的声音越来越哽咽,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
沈父蹲下身,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重:“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自责也没用。你得站起来,好好生活,才对得起迎迎。”
“如果……如果我早点同意离婚,他那天就不会待在家里,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他想了无数种“如果”,如果那天他没有去公司,而是直接回了家。如果他没有抢那个项目。如果他能早点跟裴迎道歉,如果他同意了离婚……是不是裴迎就不会死?
可所有的“如果”,都只能是“如果”了。
墓碑上的照片,冰冷而刺眼,提醒着他,那个会跟他吵架、会跟他撒娇、会在他怀里睡得像个孩子的人,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