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我让他撞死你 ...
-
消毒水的味道尖锐地刺入鼻腔,满眼都是晃眼的白,天花板、床单、墙壁,连窗外透进来的光都像是被过滤得没了温度。
沈阙南挣扎着想睁开眼,眼皮重得像坠了铅,浑身的疼更是铺天盖地涌来,骨头缝里都像是被钝器碾过,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肋骨传来的刺痛,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撕裂。
他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这动静刚落,就见一道身影快步凑了过来。
是裴迎,依旧裹得严实,黑色口罩遮到下颌线,宽檐帽压得低,只露出一双紧绷着的眼睛。
“醒了?”裴迎的声音透过口罩传过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没等沈阙南回应,他已经转身往外走,“我去叫医生。”
医生很快赶来,拿着病历本逐一检查,“他的右臂是粉碎性骨折,已经植入钢板固定,术后恢复期至少三个月,能不能完全恢复功能,得看后续康复训练的效果。”
“头部受了剧烈撞击,CT没显示明显颅内出血,但脑震荡是肯定的,后续可能会头痛、恶心,甚至出现短暂失忆。
”医生顿了顿,语气更沉了些,“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和擦伤,左侧两根肋骨骨裂,这就是他呼吸困难的原因。这次撞击太猛,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至于出院时间,还有以后能不能再碰赛车……目前都无法确定。”
裴迎站在一旁,眉头拧得死死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着衣角,“知道了,谢谢医生。”
医生走后,病房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三个月恢复期,能不能出院未知,甚至可能再也不能赛车。沈阙南盯着天花板上的输液架,心里堵得发慌,想仰天长嚎发泄,可刚一动弹,肋骨的疼就让他倒抽一口冷气,只能乖乖躺平。
“你他妈之前怎么说的?”裴迎突然开口,语气里满是火气,“是不是拍着胸脯保证,再碰赛车就他妈去死?”
熟悉的暴躁语气,熟悉的狠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撬开了记忆的闸门。沈阙南恍惚了一瞬,仿佛回到几年前,也是这样的场景,裴迎叉着腰骂他不要命,眼底却藏着掩不住的担忧。
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牵扯到嘴角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笑意却没淡。
“还他妈笑?跟你说话呢!”裴迎见他这副模样,火气更盛,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沈阙南脑壳嗡嗡作响。
“我乐意。”沈阙南喘着气,声音沙哑却带着点不服输的执拗,“我想玩就玩,轮不到你管。”
裴迎盯着他苍白却依旧桀骜的脸,眼底翻涌着怒意,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谁管你?”他冷笑一声,转身就往门口走,“你他妈死了都没人管。”
他可不是嘴硬心软的性子,说走就真的走了。路过床头柜时,还顺手拎走了自己刚买的那份盒饭,塑料盒碰撞的声音清脆,门“砰”地一声关上,病房里瞬间又恢复了死寂。
沈阙南盯着紧闭的门,愣住了。他还没来得及问,裴迎怎么会在赛车场,又怎么会一直守到他醒来。
沈阙南躺在床上,脑子里反复盘旋着怎么跟家里说受伤的事。
不说,三个月恢复期里穿衣、洗漱都得人搭把手,他自己根本应付不来,说了,少不了要被父母念叨半天“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耳朵肯定不得清净。
正纠结着,病房门被推开,看到进来的是沈阙北,他心里瞬间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爸妈。
“我爸妈知道这事吗?”沈阙南连忙开口,语气带着点急切,“你先别跟他们说,我还没想好怎么解释。”
沈阙北把手里的盒饭放在床头柜上,动作随意:“没说,我有分寸。”
沈阙南瞥了他一眼,心里半点没信,他这位大哥的“分寸”,从来都没个准头。
但眼下有更要紧的事,他压下疑虑,声音沉了些:“哥,帮我查个人。今天我出事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撞我,他是想直接杀了我。”
他想来想去,自己在商界、赛车圈都没结过这么大的仇,实在想不通是谁要对他下死手。
沈阙北听着,脸上半点波澜都没有,依旧是那副坦然模样,淡淡吐出三个字:“不用找。”
“你知道是谁?”
“嗯。”沈阙北点头,神色平静得不像话,“我找的人。”
“操……”沈阙南瞬间懵了,大脑一片空白,怀疑自己是脑震荡还没好,听错了,“沈阙北你再说一遍?”
沈阙北特意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一字一顿地重复:“我说,人是我找的,我让他撞死你。”
“……”
沈阙南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疼得快要炸开,一口气没顺上来,差点直接晕过去。
“我没惹你吧?!”他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声音嘶哑地嘶吼,“你他妈为什么要这么做?”
怪不得沈阙北不跟爸妈说,哪里是有良心,分明是心虚!
“我是为你好。”沈阙北一脸理直气壮,半点不觉得自己有错,“我特意把裴迎带过去的,你没看见?他可担心你了,守在手术室外面好几个小时。”
沈阙南瞪着他,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怒火:“然后呢?你到底想干什么?”
“撮合你们俩重新在一起啊。”沈阙北说得理所当然,“作为你哥,我总不能看着你一直单着受罪,总得帮你一把。”
“他早就结婚了!孩子都有了!你不知道?!”沈阙南气得浑身发抖,感觉自己快要七窍生烟。
“结婚了也能离婚啊。”沈阙北一脸无所谓,还煞有介事地出主意,“实在不行,你委屈一下当小三也行。正好纪燃老公在国外,你在国内,也不冲突,这样纪燃国内国外都有人照顾……”
“够了!别说了!”沈阙南实在听不下去,猛地打断他,“你赶紧出去!”
“我走了谁照顾你?”
“你在这,我今晚能不能活过都不一定!”沈阙南咬着牙,眼底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
把沈阙北赶出去后,病房总算清静了。
沈阙南盯着床头柜上的保温桶,肚子饿得咕咕叫,他已经晕了整整五天,全靠葡萄糖吊着命,这会儿胃里空得发慌,连呼吸都带着饿意。
他用没受伤的左手艰难地打开保温桶,里面是清淡的瘦肉粥,温热的香气飘出来,他也顾不上疼,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没一会儿就见了底。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果然没任何人联系他。
沈阙南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肋骨疼得不敢大动,只能靠刷手机打发时间。护工按点来照顾他洗漱、换药,除此之外,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输液管滴答的声音。
转眼又过了两周,沈阙南心里渐渐犯了嘀咕,沈阙北到底用了什么借口,能让爸妈这么久不联系他?
以他爸妈的性子,平时三天两头就会打电话问近况,这么久没消息,竟也没起疑?
他越想越离谱,该不会沈阙北已经跟家里说他出事了,连葬礼都偷偷办完了吧?
毕竟,沈阙北干得出这种荒唐事。
实在按捺不住担心,沈阙南偷偷拨通了沈阙曦的电话。接通后一问才知道,沈阙北只是跟家里说他去M国出差了,还特意强调那边时差大、工作忙,让家里人别随便打扰,等忙完了自然会联系。
总算是干了件人事。
没过多久,沈阙曦就来病房看他,伸手就戳了戳他的额头忍不住指责,“我记得迎迎以前就跟你说过,不准再玩车,你是不是没脸?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姐,别戳!”沈阙南疼得龇牙咧嘴,脑袋嗡嗡作响,“我脑震荡还没好呢,经不起你戳。这真不是我故意的,是意外。”
沈阙曦在床边坐下,拿起水果刀慢悠悠切着苹果,语气依旧带着火气:“你这活动的意外也太多了!赛车多危险啊,以后不准再碰了,听到没?”
“知道了,”沈阙南敷衍着点头。
“你看看你,胳膊骨折,肋骨骨裂,头还受了伤,这也太严重了。”沈阙曦把切好的苹果递给他,眼神里满是心疼,“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撞你了。”
沈阙南在心里暗叹一声“姐真是神机妙算”,嘴上却赶紧打圆场:“真就是意外!撞我的那人是个新手,没轻没重的,估计是紧张慌了神。”
“菜就多练啊,净出来祸害人!”沈阙曦气得瞪了瞪眼。
沈阙南赶紧转移话题,生怕她再追问下去:“对了姐,我住院这事,除了你和沈阙北,没别人知道了吧?”
“没人。”沈阙曦摇头,“爷爷那边也没敢说,他要是知道你摔成这样,保准得气进医院来陪你。”
沈阙南点点头,心里踏实了不少。
沈阙南在医院待了近一个月便办理了出院,作为S级Alpha,他的恢复能力确实惊人,只是右臂仍打着厚厚的石膏,钢板未拆,几乎动弹不得,肋骨的痛感也没完全消退,行动依旧受限。
这回他是真老实了,乖乖回公司坐镇打理事务。应酬、交际这类需要抛头露面的事做不了,便依旧交给沈阙曦负责,自己则守在办公室处理文件。
这段时间,裴泽霖倒是找过他好几次。沈阙南嫌他烦,次次都让秘书挡在楼下,可这小子轴得很,见不到人就赖在大厅不走,吵吵嚷嚷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来攀关系,沈阙南怕影响公司声誉,只能让他上来。
“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沈阙南靠在椅背上,脸色冷淡,“现在这结果,我也没办法,你求我也没用。”
裴泽霖站在办公桌前,脸上满是焦急,语气带着点哀求:“阙南哥,您都把我妈接过去照顾了,还一直养着她,怎么能不管我和我爸啊?”
“你妈妈身体不好,我乐意养着,这是我的事。”沈阙南眉峰微挑,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你和你父亲把好好一家公司折腾得濒临破产,现在倒好,想让我来给你们擦屁股?”
“可、可我爸去年也做了手术啊!他身体也不好,根本扛不住事!”裴泽霖急得脸都红了,梗着脖子辩解。
“那你呢?”沈阙南嗤笑一声,“你身强体壮的,难道养不起自己的父亲?”
“我……”裴泽霖被问得哑口无言,愣了几秒又强词夺理,“阙南哥,我爸虽然创立了公司,但以前主要是我哥在打理,我们一家都靠他。现在他不在了,您总不能看着我们自生自灭吧?”
“别在这跟我玩道德绑架。”沈阙南眼底掠过一丝讥讽。
他都没说裴迎是假死出去跟别人结婚生子,自己对裴家仁至义尽了。
“你们的事我管不了,也没义务管。你老大不小了,该自己争点气,想办法谋生,而不是天天来这找我哭穷。”
“阙南哥……”裴泽霖还想再说些什么。
“我还有客人要接待。”沈阙南直接打断他,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冷硬,“你再不走,我就叫保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