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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雨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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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太大,树被刮得东倒西歪,叶子噼里啪啦哗哗作响,双眼被雨水糊住,看不清东西,此时周围的一切都雾蒙蒙的,只有感觉被无限放大。
一道雾气朦胧的身影骤然袭来,和着鹤唳风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贴近她满是雨水的脸。
面对面的瞬间,陆清和先感受到的是凉意,与天气无关,更类似于某种气质,她甚至诡异地认真思索一番,觉得大概是肃杀之气。
左脚刚刚踏进山洞就差点被一箭爆头的肃杀之气。
陆清和情不自禁屏住呼吸。虽然天生神力,一把捏断面前人的脖子不在话下,但毕竟是自己误闯山洞在先,上来就捏脖子未免太不礼貌。
于是她猛地向右迈出一步,紧接着左脚并右脚,上半身一歪,与那人拉开距离。
“我就是来避雨的。”陆清和示好,“雨一停我就走,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对面轻笑一声。
陆清和接着说:“我真的不会伤害你的,你放心,我都许久不曾打人了。”
“呵。”燕行足足高出陆清和一个头还多,丰神俊朗,倏而弯腰盯向她的眼睛,倒是把她吓了一跳,“就你这小身板还能打人?”
被吓到的陆清和下意识一拳挥了过去,没使多大力。收回拳头一看,燕行表情痛苦,正捂着下巴,踉跄地后退几步。
“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陆清和上前一步,关切地问道。她没想到居住在深山山洞里的健壮小伙会这么脆弱,被她轻轻打一拳就痛成这样。
燕行觉得不太好。他想张嘴说话,但牙好像被打掉了一颗,有点漏风,只好拼命摆手示意她别再过来。
他也没想到,一个看着弱不禁风的温润淑女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都能单赤手空拳制服一头野猪了。
不过,是她的话,似乎也不奇怪。
燕行推了个木墩过去,又递了块方巾,然后窝窝囊囊地缩到山洞一角,看着这个突突突刨了一下午地、刨完后还神神叨叨对着地自言自语的女子。
她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皮肤却白很多,一看就没被风吹日晒过。眼睛大大的,嘴巴有点儿白。长长的睫毛被雨水糊住,粘在一起,略显诙谐。
燕行没忍住笑出声,被陆清和一记眼刀命中,又乌龟一样缩进壳里,收敛笑意,继续探出两只眼睛,悄悄观察。
陆清和同样也在观察这个山洞。
家具齐全,床铺桌凳应有尽有,照明的蜡烛、取暖的火堆也无一缺少,墙壁上挂着一张鹿皮和四五把打猎时常用的弓箭。
看样子是个猎户。
陆清和在心里下了个判断。
她坐在木墩上,用方巾把脸上的水擦干,露出一张白净素雅的面庞。
全然不像是个怪力奇女子。
燕行偷偷咋舌。
“你怎么一直盯着我?”一而再再而三投过来的视线实在过于炙热,陆清和终于忍无可忍。
这猎户未免太小气。不就是坐了他一个木墩子,用了块他的方巾,在他的山洞里避了会雨,至于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吗!
陆清和不爽地盯回去。谁知道这一盯,却仿佛狠狠踩了他一脚似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神乱飘,慌不择路地避开视线。
此为何意?
陆清和不懂他为何突然鬼祟起来,还以为他依旧对自己擅闯山洞的行为心存怨气,以至于不愿多看自己一眼。
这还是重生后她第一次不被人放在眼里。
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于是乎,陆清和掏掏衣兜,从里面掏出来块鹅卵石一样工整的石头,想也没想就朝着燕行丢过去。
石头准确无误地落入他手心。
“我叫陆清和,你叫啥?”眼睛滴溜溜圆的女子一挑眉,问道。
燕行虚虚握住这块小石头,说:“我叫燕行。”
“行,燕行是吧?”陆清和思量片刻,说:“擅闯山洞这事儿是我不对,改天我请你喝酒,你快别怄气了,免得气坏身子。”
怔怔的燕行:“?”
大脑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陆清和竟然把自己的春心萌动当成挑衅了!他张了张嘴,试图解释,但转念一想,要是把误会解开,她是不是就不请自己喝酒了?
这么想着,燕行就闭上嘴,缄口不言起来。
两人之间隔着一座取暖用的火堆,现在天色尚早,气温还算适中,所以火堆还没点燃,是熄灭的状态。
外面的倾盆大雨丝毫不见要停的架势,风越来越大,把人吹得凉飕飕的。
燕行尚且感觉如此,被淋湿的陆清和就更不必说了。
湿淋淋的衣服黏在皮肤上,刺挠的让人浑身不舒服,风来势汹汹地从外面吹进来,夹杂着刺骨寒意,陆清和冷不丁一哆嗦,连忙把自己抱紧,向里面缩了缩。
下一秒,几道摩擦声划过,燕行撂了块点燃的木头上去,火堆便熊熊燃烧起来。
火光冲天,横在燕行和陆清和中间,透过被风刮得歪七扭八的橙红色火焰,陆清和看见他冲自己咧了咧嘴。
这个猎户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刚才对她那么大意见,脸都气红了,现在看自己冷,竟然提前把火堆点着了。
陆清和有点摸不清头脑,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敏捷地挪动木墩,偎到火堆旁。
“麻烦你了。”她真心实意地道谢,靠近火堆后寒意顿时一扫而空,湿衣服也渐渐回干,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燕行见她姿态放松了许多,也跟着放下心来:“没事,能帮到你就好。”
陆清和“嗯”了声,没再回话。
她静静坐在火堆旁,视线隔着摇曳的火苗,越过宛若分界线般的洞口,飘向外面的滂沱大雨。
看上去颇为忧郁。
像从未踏出过闺房一步的病弱淑女满腹愁情地趴在窗边,对满院的姹紫嫣红翘首以盼,羡慕而向往。
燕行心里如是评价。
殊不知陆清和是在想——
老天诶,这雨不知道啥时候停哦。
她的宝贝锄头耙子犁还在地头上呢,可千万别被冲走了。
又过了一刻钟,雨势渐小,紧接着风不吹树不晃了,雨彻底停了。
山洞里有阳光照进来的一刹那,陆清和就拔地而起,呲溜一声跑了出去。
燕行望着她潇洒的背影,神情略有些落魄,好歹也收留了她一段时间,怎么走了都不跟自己说句告辞。
难道她真的很不喜欢自己吗?
燕行沮丧地在地上画圈圈。谁知道第五个圈圈还没画完,陆清和又风风火火的闯回来了!
燕行喜出望外,满心期待地等着她跟自己告别。
陆清和进山洞了。
陆清和左顾右盼。
陆清和朝燕行走过来了!
陆清和停下脚步,拿起被箭射穿的背篓跑了。
燕行瞬间耷拉下脑袋,活脱脱一只神情沮丧的大尾巴狗。
就在这时,山洞外传来一声轻快有力的“喂”。陆清和从外面探头,目光锁定燕行:“我走了!后会有期!”
燕行的尾巴登时翘起来。
他应了声“好”,而后麻溜站起来,殷勤地跑过去想亲自送她下山,可等他到洞口,却发现陆清和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望着前面的参天树和荆棘灌木丛,燕行叹了声气,心想,太可惜了!我有条下山的近路还没来得及讲。
他不知道的是,这条近路已经被陆清和找到了。
不过警惕如她,审视着这条地面平整干净的羊肠小道,犹豫片刻,最终没有轻易涉足。
荒山野岭的,哪来的一条小道!
甚是可疑。
陆清和没掉以轻心地抄这个近道,而是携着农具在不远处站定,心里冒出个不错的主意。
只见她左手耙,右手锄头,胳膊上还架着个小木犁,就在那条近道旁边,见荆砍荆,一通乱杀,硬生生辟出条新道来。
美滋滋下山后,陆清和马不停蹄跑回家,家门前那两块地已经被刨好了。
老老实实被大雨淋后,土质松软而湿润,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陆清和看了又看,满意的不得了。
打开院门,先把农具放下来,找地方安置好,陆清和又在院子里逛了逛。
她这才发现,家里还养了鸡。
凑近一看,只只鸡毛油亮光滑,体重傲人,带大红鸡冠的跟不带的四六开,窝里还卧着几颗蛋。
陆清和见状,撸起袖子卷裤腿,身姿矫健钻进鸡窝,把还热乎的鸡蛋一窝端尽。
抱着一堆鸡蛋钻出来时,她满意地直点头,对这个新家更满意了。
嘿嘿,以后干活累了就宰只小胖鸡吃。
晚饭毫无疑问吃的是炒鸡蛋,蒸鸡蛋和茶叶蛋,配了碗白米饭。
饭后又到村子里溜达了一刻钟,才回了卧房。
一场大雨刚过,地要等两天才等种,明天没啥要紧的事,临睡前,陆清和躺在床上,盘算着明天再上山逛逛。
那条小道究竟是谁搞出来的?
她实在好奇不已。
燕行同样好奇不已。
一夜过后,他背着弓箭走出山洞,准备先去猎两只野兔啥的填填肚子,然后再抄近道下山逛逛。
可拨开灌木丛,他却傻了眼。
右边齐齐整整的是他惯走的近道。
但是左边那个跟被野猪啃了一样的东西是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