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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暗房里的不速之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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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市，秋。
窗外的雨，已经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
夜色像一块浸了水的巨大墨锭，缓缓在城市上空晕开，将高楼的轮廓模糊成一片深浅不一的剪影。霓虹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柏油马路上拉长，变形，仿佛梵高笔下醉酒的星空。
林辰喜欢这样的雨夜。
它能过滤掉城市的喧嚣，让一切都变得缓慢而纯粹。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桂花香，这是独属于S市秋天的味道。
他租住的地方是老城区一栋筒子楼的顶层阁楼，空间不大，但胜在安静，还有一个倾斜的天窗，能看见一小块被电线切割得七零八落的天空。而这个小小的阁楼里，最让他满意的，是那个被他亲手改造出来的、不到五平方的暗房。
此刻，林辰就置身于这片完全属于他的猩红色世界里。
空气中飘散着醋酸和显影液混合的、有些刺鼻却又让他无比安心的味道。安全灯散发出的幽暗红光，勾勒出放大机、药剂盘和挂在墙上一排排镊子的轮廓，一切都显得神秘而富有仪式感。
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一张在显影液中浸泡了许久的相纸。
液体顺着相纸的边缘滴落，发出“滴答”的轻响，这是暗房里除了他自己呼吸声之外唯一的声响。
借着红光，相纸上原本一片空白的画面，正如同一个羞涩的梦境般，缓缓浮现。
先是模糊的轮廓，然后是光影的层次，最后，细节清晰地凝固下来。
那是一个黄昏，在S大最老的那栋教学楼前。一对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夫妇，正携手走在铺满金黄落叶的小径上。老先生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对老伴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而老太太，则仰头看着身边的人，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夕阳的余晖和绵长的爱意。
这是林辰下午在校园里抓拍到的一个瞬间。
他喜欢这种不经意的、充满了生活温度的画面。对他而言，摄影的意义不在于记录多么波澜壮阔的史诗，而在于从平凡的日常中，打捞起那些足以对抗时间流逝的、温柔的片刻。
他将定影完成的照片夹在绳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这大概是他今天冲洗的二十多张照片里，最满意的一张。
就在他准备处理下一张底片时，暗房里那盏唯一的、散发着猩红色光芒的安全灯，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
“滋啦——”
一声极其轻微的电流声，像是老旧电器最后的呻吟。
林辰的动作顿住了。
他皱了皱眉，抬头看了一眼那盏灯。灯泡的钨丝依旧稳定地散发着红光，没有任何异常。也许是外面电网的电压不稳吧，老城区的线路总是这样。
他没有多想，继续埋头于自己的工作。
可就在他将新的一张相纸放入显影盘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觉，悄然攫住了他的神经。
太安静了。
不，暗房里一直都很安静。但此刻的寂静，却像是被抽走了空气的真空，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抑。连窗外的雨声，似乎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更奇怪的是，他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那不是秋夜的凉，而是一种仿佛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冷。在这间被他用遮光布和胶带封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暗房里，这股突如其来的冷气，显得格外诡异。
是错觉吗？也许是今天在外面淋了点雨，有点感冒了？
林辰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抛开。他是个摄影师，不是恐怖小说家，不需要这么丰富的想象力。
他用镊子轻轻晃动着显影盘，目光专注地等待着影像的浮现。一秒，两秒，十秒……
“咚。”
一个沉闷的、轻微的落地声，从他的身后传来。
那声音很轻，像是谁不小心掉落了一本书，或者一个靠垫。
但在这间只有他一个人的、绝对密封的暗房里，任何不属于他的声音，都足以让人汗毛倒竖。
林辰的身体瞬间僵住了，连心脏都仿佛漏跳了一拍。他捏着镊子的手悬在半空，一动不动，所有的感官都在这一刻被调动到了极致。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猩红色的幽光中，他的身后，那个原本堆放着备用相纸和药剂瓶的角落里，赫然多出了一个蜷缩着的人影！
林-辰-的-大-脑-在-这-一-刻-几-乎-停-止-了-思-考-。
恐-怖-、-震-惊-、-匪-夷所思……种种情绪如同炸开的烟花，在他脑海里乱成一团。
他的第一反应是——进贼了？
可这个念头立刻就被否决了。哪个贼会这么悄无声息地溜进一间从内部反锁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暗房里？而且还是在他本人在场的情况下？
那是什么？幻觉？自己因为过度疲劳和化学药剂的味道，产生幻觉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角落，连呼吸都忘了。
那个人影一动不动，蜷缩在地上，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借着昏暗的红光，林辰能勉强看清，那是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女？
她身上穿着一套他从未见过的、裁剪和质料都极为奇特的衣服。那是一种泛着金属冷光的银灰色，一体成型，没有任何缝线和拼接的痕迹，紧紧地贴合着身体的曲线，在红光下反射出一种非现实的光泽。
这绝不是他认知中的任何一种布料。
林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惊叫，然后慢慢地、一步步地挪了过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狂乱的心跳上。
直到他蹲下身，才终于看清了那个“不速之客”的全貌。
那是一个女孩，看起来和他年纪相仿。她的头发是纯粹的黑色，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像是刚从深海里被打捞上来的人鱼。她的脸庞小巧而精致，五官的比例完美得如同经过最精密的计算，但肤色却苍白得近乎透明，没有一丝血色。
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眉头微蹙，似乎在昏迷中也承受着某种痛苦。
她是怎么进来的？
林辰的目光扫过整个暗房。门，从里面反锁着；唯一的通风口，小到连一只猫都钻不进来。这里是一个密闭的空间，一个由他亲手打造的、与外界隔绝的孤岛。
她就像一个凭空出现的幽灵。
林辰的心跳得飞快，他伸出手，颤抖着，想要探一下她的鼻息。
指尖刚刚触碰到她冰冷的皮肤，他的大脑仿佛被电击了一下。
一个更疯狂、更荒谬的念-头-从-心-底-冒-了-出-来-。
是……恶作剧？某种行为艺术？还是附近新来的cosplayer走错了地方，然后因为低血糖之类的原因晕倒了？
他试图用所有理性的、科学的可能去解释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
可无论哪一种解释，都无法说明她是如何“凭空”出现在这间密室里的。
林辰的目光落在她裸露的手腕上。在那里，有一个像是手镯，又像是某种高科技仪器的东西。它通体漆黑，表面光滑如镜，此刻正闪烁着微弱的、蓝色的呼吸灯，频率缓慢而稳定。
看着那个充满未来感的装置，林辰脑海里那些理性的解释，开始逐一崩塌。
他沉默了。
暗房里，只有显影液挥发的化学气味，和这个陌生女孩身上传来的、雨水般的冰冷气息。
报警吗？
这个念头第一时间跳了出来。一个身份不明的人闯入自己家里，还晕了过去，报警是最正常、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该怎么和警察解释？
“喂，警察同志吗？我的暗房里突然多出了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女孩子，对，就是‘biu’的一下就出现了，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
他几乎可以想象出电话那头，接线员会用一种“关爱智障”的语气对他说：“先生，请问您是不是需要我们帮您联系一下精神健康中心？”
林辰苦笑了一下。
他再次看向地上的女孩，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嘴唇因为寒冷而微微发紫，身体也在无意识地颤抖。
一个念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困惑——她看起来……很难受。
林辰骨子里是个善良的人。让他把一个看起来毫无威胁、并且已经昏迷不醒的女孩子丢在这里不管，或者直接推到外面的雨地里，他做不到。
“唉……”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是要把今晚所有的震惊都吐出去。
算了，不管她是谁，从哪里来，先把人救醒再说吧。天大的麻烦，也得等天亮了再解决。
他做出决定后，便不再犹豫。
他小心翼翼地将女孩拦腰抱起。入手的感觉比他想象中要轻得多，像是抱着一团冰冷的羽毛。女孩身上的衣服触感奇特，光滑而冰凉，不像是织物，更像是一层柔韧的金属薄膜。
他抱着她，艰难地转过身，用手肘撞开了并未锁死的暗房门。
“吱呀——”
外面阁楼客厅的暖黄色灯光，瞬间涌了进来，将暗房门口这一小片天地照亮。
林辰抱着这个谜一般的女孩，一步步从幽暗的猩红色世界，走回了那个充满了生活气息的、温暖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