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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投名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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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见王爷,”此起彼伏的声音打断了苏清越未说出口的道谢的话,转而附声“参见王爷。”
来人身高八尺有余,身上黑色蟒袍刚劲有力,其上金丝绣线反射光束,耀眼非常。
腰间佩剑已解,冷冽气反增,端的龙章风姿。
苏清越恐于昨日经历,于莫大威严之下堪堪抬头瞥了一眼,便垂首默然。
“是我的错觉?为何他的脸色略显苍白?”心中思索。
“抬起头来,”冰冷胆寒的低沉声音响起,苏清越不敢不听,即刻撞入一双沉如深渊的墨色星目中,紧皱的眉头似边地的山脉,令人望而却步。
君陌炎身侧的男子开口“听闻苏小姐昨日高热,王爷对您的医术有所怀疑。若您无法证明自己,欺骗王爷的下场便只有乱葬孤魂。”
细密的汗珠渗满额前,颤抖开口“王爷欲让臣女如何证明?”
白发老者从男子身后走出,“回答老夫三问即可。”
“王爷!”
堂内氛围瞬时紧绷,似将断之弦,“不好,这是毒发的征兆。”
老者快速喂入颗药丸,君陌炎却未恢复意识,脸色仍旧如纸苍白。
“看来刚才并非眼花,”苏清越喃喃自语。
“这可如何是好?那味药尚未送到,这毒该如何清减。”
“前辈,不若让我试试?”
“你?一个黄毛丫头有何对错,别添乱才是真的,不若仔细准备考验,争取活命。”
苏清越沉默了一瞬,旋即快步向前,指尖微动,把上君陌炎的脉,扯过一张草纸。飞快的写上需要的药材,递给老者“我需要这些药。”
“你这个小女娃是想…罢了,试试也无妨,来人去抓药。”
苏清越快步走上前去,接过小厮递来的药材,回忆起母亲手札的内容将药熬好。
君陌炎身边人为其试药无碍后为他服用。
半个时辰后,君陌炎面容好转渐显血色。
“这……这是什么药效的融合?”老者孔八惊叫声,暗卫为王爷拭去唇边的药渍,紧皱的眉头也松了些。
“咳咳……”君陌炎忽地侧头吐一口血,血色暗沉。
观之,苏清越眉头微动,心下似乎有了些计较。
“主子!”暗卫急忙搀扶君陌炎侧坐于矮塌上,披上薄毯。
“那你为何不自己医治?”暗卫按耐不住。
“医者不自医,”苏清越淡淡道,“规矩不可废。”
“王爷尚需观察以保全其全尾,姑娘还是守着好,以免出了什么差池,这要怪罪下来……”苏嬷嬷言未尽,而意已到。
苏清越看着已被苏嬷嬷等人禁闭上的房门,默默地忍下不适,点头应允,旋即撇了把椅子置于门外,裹了裹衣衫,坐了下来。
多可笑,自己一介尚书府嫡女,何时做过为人守门的事?不过,即使这样的苦她也能忍得,只求最终可以借这位摄政王之势,为母亲报仇雪恨,那也足矣。
夜风吹开了木扇,惊碍了本就在浅眠之中的苏清越,她影影绰绰间发现床榻上没有了人影。
苏清越担心王爷不守医嘱,若有差池,自己又要倒霉。慌得站起来,正欲推门而入,却从门缝中窥见烛火幽幽之下,那道挺拔如松的背影正面墙而立 。
他面前是幅白日里不曾见到的展开的卷轴,画中美人白衣翩然,艳而不俗,清而不冷。
君陌炎手指轻抚画中人面庞,望着那芙蓉美人面轻叹,“她极似你,可终究……终究也不是你……”
苏清越看向画,画中人攀枝折梅,待看清楚后,苏清越惊得呼吸顿乱——这是?为何如此肖像那个方才逝世的母亲?!
窗户发出响声,君陌炎猛回头,“谁在那?”
来不及细想,苏清越慌乱的低头向他行礼道,“王爷,是我。”
语音里遮掩不住的慌乱,只见那玄色长衣缓缓映入苏清越的眼帘,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凝聚成剑般的冷意扼住她的喉咙,使她无法再开口,想要逃离,却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将她定在原地。
君陌炎薄唇轻启,冷声将她斥道,“做好你做完医者的身份,尚书府的夜,你当知道是怎样的。”
退出房间,苏清越如释重负,不觉间,颈上已泛起层层冷汗。
君陌炎看向窗外那袭慌乱的白色背影,不禁定了神。
“主子,可要十一……”暗卫陈十一上前。
君陌炎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不必,给他备间靠近王府的厢房,继续盯着。”
苏清越穿过回廊,正欲回到管事堂,只见一嬷嬷迎面向她走来,“苏姑娘,奴家李嬷嬷,专管府上人事,想必今日陈嬷嬷已告诉您王府的规矩,今儿个王爷f给您安排了新住处,好叫姑娘您潜心研究一束,奴家这就带您去。”
苏清越点点头,随即跟在李嬷嬷后面,她心中疑惑,不知这一次,又将走向什么。
着新住处,的确是靠近药堂,苏清越看着朴素的卧榻,单薄的被单,心中忍不住泛起一阵悲凉。可在此,也只有在此,才有这一席容身之所,才能为母亲昭雪。危险,但值得。
苏清越回想起方才所见的画,心里不禁发问——为何她与母亲如此相似?君陌炎和她又是什么关系?君陌炎收留我,当真是信了我能医治他的腿疾?我又如何能换取他的信任,借他之势,搜集王氏罪证?
苏清越一夜辗转难眠。
竖日清晨,苏清越忆起昨日王爷毒发时场景,觉得还少一位药材,但她只在母亲医术上见过,如今医术已随母亲随风逝去,她又于何处去寻。
拿上手牌,苏清越想到了什么,先去药堂寻了几位辅药,看了医术的大概,便通过手牌出了王府。
走出王府,苏清越看向那车水马龙的街道,想起了儿时母亲带她在街上买桂花糕,想起及笄之日母亲送她的发簪。
不知不觉苏清越走到了回春堂,她忽忆起,母亲的药就是在此处抓的。
这里会不会留下什么证据?那虚云散,也不知这药铺有没有。
苏清越迈入回春堂,仔细打量着,虚云散一类的药物,不可能在药柜,只能……
“姑娘需要什么?”店伙计走上前询问。
苏清越将刻有王府手牌取出道,“王爷派我来取一味药材。”
苏清越说完后,半倚在台柜前,眼眸抬了抬,向上淡淡扫了一眼药柜上注明药材。
自然不出她所料,十或九都是寻常药材,剩下一些不常见的也不过是品相好些。
这虚云散所包含原料,在此似乎也不见踪迹。
苏清越手指曲起,下意识地叩折手下木制的台桌,“咚咚”的响声吸引了伙计的注意力。
“这位小姐,您需要些什么”小伙计凑上前来,望着苏清越。
苏清越心下有计较,佯装心烦,收回手背在身后,不经意间踱步,叹了一口气!“本姑娘研究医理近来日日夜夜不眠,久之头晕目迷,那前些时日,家母外出寻医,遇上一个云游道士,他听闻此况,写了一方药方给母亲,自我二人细看纸条,抬头后看人已不知去向。如今药已大多找全,只是还差一味难寻的,问了几条街,没有一间药铺有人听过这药材啊。”
说着,苏清越 眼角泛出红色,手拧紧大腿,痛的她硬生生挤出些泪水,
那模样活脱脱一个软弱女子。
火箭赶忙放下手中家伙,上前一步。
“你说什么药材,我们店不说最大,但我们铺子是药材最全的地方。”
她越心底一滞,眼中亮了亮,这突破口是找到了?
她压下那一点窃喜,凑上去说道,“那道士写的是什么来着,石楠?不对不对,叫石馏,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那伙计瞳孔紧缩了一阵,“这……这什么药材?小姐莫怪,我方才没有听清。”
苏清越神经紧了紧,这反应……
她抿了抿唇,开口道,“叫石馏,是个怪名字。”
伙计嘿嘿笑了声,心虚从声音中透出来,“没有…没有,这药材太怪了,没听过,方才不该夸口的。”
见他额间似是要浸出汗珠,便挥了挥手,“罢了你且先去吧。”
十多岁的年纪,自然藏不住事,灰溜溜地离开了。
苏清越抓起油纸药包,向外走去,这事自是有蹊跷的,这小伙计虽从神色上暴露些线索,但估计也算不得什么关键人物。
哒哒的马蹄声让她忽地惊觉——为何不以身入局?扮作那急需药材或交易秘药的中间人,自然可以顺水推舟,最终查找出那虚云散的购买和来历。
只是,如何找到买家呢,这又是一个难题,这个突破点,或许还在这些伙计身上,他们既长了嘴总归能撬出什么。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那王府已是张灯结彩,鎏金的朱红大灯笼被人抬着,挂上王府的梁柱,一盘盘的月饼从后厨端出来,散向府中各处。
皇家的赏赐还在路上,而府里已经染满了中秋味金色桂花香。
苏清越提着药包,踏入王府,将其交给小厮后,便踱步向自己居住的后堂方向去了。
眼前景象与平日不同,红艳艳的色彩装饰四周,冲淡了府中原有的肃冷静淡。这是有什么喜事?
她停住了脚步,原来是中秋到了,中秋啊,这是属于家的节日,属于团圆的节日,可她有什么团圆的?她的家又在何处呢?
怀揣着满心的泪水和苦涩,她转过身,决定去药房看着药物熬制,只有忙碌才能麻痹她千疮百孔的心。
中秋家宴,前院已经摆足了酒席,她不愿与他们去凑热闹,决定留下来看守后院。
不断有人往后堂入,拿了菜和糕点又向外去。
她缩在墙角的小板凳上,匿在阴影中,没有人注意到这一方的静寂与孤独。
又一个小厮进来,她抬眸瞥了他一眼,这人穿的怪模怪样,这脸嘛好似有些熟悉。
仔细一想,这不是马厩里的马夫阿六吗?该是有人帮他顶班,自己找乐子罢了。
苏清越重新低头,摆弄自己腰间穗子。
“爀……”炉上的火骤地一下升起来。
她向后仰身,抬起头,火光间,她看向阿六正向君陌炎的膳汤里倒些白色粉末。
而另一边,阿六也看见药炉旁的苏清越,气氛一下就凝滞住了,阿六见状,手向后一背就要藏药包。
苏清越感觉不对,温声问道,“阿六你在这…”
“我来给菜加点盐,就是那个陈嬷嬷让我来的。”
她思考着,苏嬷嬷明明说过只有一个姓邹的嬷嬷是管膳食的,何来陈嬷嬷,她佯装不觉,手扣住腰间银针,
站起身,“也好,只是夜深了,你也不必多待,我让平安送你吧。”
“不必不必,我自己去就好。”阿六说完忙向外跑去。
苏清越忙吹起平安交给她的警报哨“咻——”
阿六听到声音发觉不对,停下脚步,看着苏清越,“你!”他从袖子中拿出一把匕首,向苏清越扑去。
她连忙躲开,捻起一根银针扎向阿六身上穴位。
匕首落在地上,阿六的身体无力支撑,不住地发颤。
平安撞进门来,缚住了已无反击能力的阿六。
方才不觉,而如今苏清越背后一层冷汗沁出,她虚虚地长吁一口气,把事情交代清楚后坐回药炉旁,心慌掩在黑暗中,不再出声。
这边君陌炎听闻此事,派暗卫审查,只从阿六身上搜出一块玉佩与毒药,而阿六也在恢复知觉后咬毒自尽了。
月亮高高挂起,夜漫漫,身自贪婪,心想富贵,于之不义,终丧己身。
这投名状已经被接纳了吗?她望向刚刚由君陌炎送来的珠宝赏赐暗自思索,那还真是多谢阿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