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须】短文合集》乔木木木

17、【蛇须】捡到一枚蛋

　　00.
　　在被封印狭间，八岐大蛇在狭间捡到了一枚蛇蛋，通体白紫的蛇蛋上闪烁着繁复的金纹，这让他无端联想到了将他封印进狭间的神将大人。

　　于是，自诩宽容大量的邪神大人决定抚育这枚蛇蛋。

　　01.
　　须世理姬破壳出来后第一眼见到的便是盘踞狭间的巨蛇，她眨了眨那双鎏金色双目，毫不畏惧地盯着那条巨蛇。

　　“真有意思。”

　　巨蛇绛紫色蛇瞳兴味盎然地打量着须世理姬，落在那双鎏金色眼眸时稍稍停顿了片刻，似乎在衡量着什么般，庞大无比的蛇身在下一刻倏地化成人形。

　　八岐大蛇居高临下俯视着须世理姬，嘴角扬起的笑意没有落下，他不疾不徐走到须世理姬跟前蹲下，手指捏起新生神明的脸颊细细打量，他力度没有刻意收敛，没一会儿小姑娘的脸颊被他指腹捏得通红。

　　但须世理姬没有反抗，只用那双与她母亲极其相似的眼睛望向八岐大蛇，有好奇，有疑惑，唯独没有恐惧。

　　“须佐之男——我的处刑神大人，你给我留下如此大的惊喜，我又该如何报答你呢。”八岐大蛇话语间刻意咬重了「报答」一词，绛紫色蛇瞳低垂倒印着须世理姬那张酷似自己的容貌，嘴角压抑不住的笑意放大了几分，他松开揉捏须世理姬脸颊的手，“真让人期待啊，期待重逢的那天到来。”

　　在这日光不曾造访而月光偶尔会流淌进的狭间里，似乎因此多了几分解乏的乐趣。

　　八岐大蛇将手伸向须世理姬，唇边两排菱形纹路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诡异的光，“那么，我可爱的孩子——你要不要听听关于我和你母亲的故事？”

　　“母亲？”须世理姬一字一句学着他的话语问出声，伸手握上他的手。

　　“是啊，你的母亲。”八岐大蛇神色变得意味深长，握住须世理姬稚嫩的手，顺势将新生的神明抱入怀中，低头俯视抬头望着他的须世理姬，他缓缓道来：“我与你的母亲一路相知相识相爱，最后你才得以诞生；但我可怜的孩子啊，你母亲着实天真单纯，受高天原那些自诩正义的神明所蒙骗而不自知，到头来就连踪迹也难以寻觅，以至于如今你诞生时无法亲眼见到你的母亲。”

　　八岐大蛇在说这这话时，神态柔和而专注得仿佛认真回忆着过往，又像细细描绘着脑海中某个曾出现过的画面。

　　须世理姬懵懵懂懂地睁大眼睛又问：“我们要怎么找到母亲？”

　　“千年后他自然会回到我们身边呀。”八岐大蛇语焉不详地温柔幼稚的声音去哄小孩子。

　　02.
　　最近狭间安分了许多，耳边少了某位神明颇具蛊惑性的自言自语，坚守狭间的伊吹耳根子也跟着清净了不少。

　　真奇怪啊，难不成那条坏心眼的蛇终于转性了？

　　伊吹打了个哈欠想着，与黑暗几乎融为一体的庞大威武的身躯蜷缩起，头顶飘落的樱花在空中旋转摇曳，最终落到它的鼻梁上，它不由打了个喷嚏，抬起爪子揉了揉鼻，驱散去鼻尖突如其来的痒意。

　　天际骤然划过一道雷电，本想继续入睡的伊吹悄然竖起一边耳朵静静听着外面的雷声，闭起的双目同样睁开一条细缝看向狭间入口，留在狭间入口的金色雷电闪烁着，仿佛须佐之男从未离开过。

　　“真是吵死了，等再见到那家伙，本喵一定要好好训斥他一番！”伊吹颇为不满地嘟囔着，却始终不愿挪开视线，它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过须佐之男了，没人看着就会做出的傻事的家伙也不知道如今过得怎么样，还有那些欠下的小鱼干，等到再次见到那家伙一定要将这些小鱼干通通讨要回来。

　　鼻尖轻嗅，忽然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盘旋于狭间内，那股气息混杂着它再熟悉不过的力量，但更多源自八岐大蛇。

　　打瞌睡的心思只一瞬息便烟消云散，它就知道那条坏心眼的蛇怎么可能安分！伊吹一翻身又变回了威风凛凛的站姿，兽瞳死死盯着狭间入口。

　　没有想要掩饰的八岐大蛇抬起眸望向狭间缝隙，月色投照进狭间，他嘴角扬起若有似无的笑意，“它发现了。”

　　“它？”依偎在生父怀中的须世理姬同样好奇地看向八岐大蛇所看向的地方，她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流淌进的月色。

　　“是你母亲的故友。”

　　03.
　　须世理姬在狭间成长过程大多是由八岐大蛇亲自带领，就好似八岐大蛇真正成为了那所谓的慈父。她听过八岐大蛇讲述过很多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极少数被驻守狭间的伊吹听到这些编排，然后反驳八岐大蛇那些天方夜谭的故事。

　　“那家伙才不会那样对你。”狭间外传来伊吹气恼的声音，伴有时不时踹倒石块的声响，听起来像是想要窜进狭间将满口胡言乱语的八岐大蛇撕碎。

　　八岐大蛇轻笑道：“镇墓兽，你又怎会知道他不会那般对我？理姬的诞育便是最好的证明。”

　　“……”伊吹一时间哑然，它无法辩驳须世理姬的存在，就像它无法知晓当初诞育下须世理姬的须佐之男究竟是怀着怎样情愫，那家伙留下的麻烦太大了，双倍小鱼干都不能解决！伊吹一边暗自气恼地扒拉脚边石块，一边嘴里骂骂咧咧：“谁知道当初你用了什么手段！”

　　与伊吹煞有介事辩驳的八岐大蛇蛇瞳愉悦缩紧，宽厚的手掌抚摸着须世理姬的长发，“神明以自身诞育子嗣讲究「情愿」，倘若你的主人不愿，自然有千百种方式解决，我这可怜的理姬便不会降生——你的主人爱我、怜我，才愿为我诞育子嗣。”

　　他说最后一句话刻意温声细语，犹如情人间缱绻的情话，当然，那也只不过是想气气毫不知情的镇墓兽。

　　“……那家伙只不过是不忍改变她的命数，换成对其他人也一样结果。”

　　“那不如去问问你的主人吧，镇墓兽。”八岐大蛇嗓音极具蛊惑，“问问你的主人为何愿意诞育我的子嗣，又愿将我的子嗣送还于我。”

　　“……别妄想从我这里套那家伙的去向！”伊吹果然翻身，换了个能够压住耳朵的姿势，不再理会八岐大蛇。

　　八岐大蛇轻笑出声。

　　他知道了，伊吹并不知晓须佐之男去向。

　　04.
　　千年后，刚与须佐之男重逢没多久又在破旧神像前沉沉睡去的伊吹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

　　等等——

　　看小金毛那模样，他知道他有孩子了吗！

　　猛然惊醒的伊吹咕噜一下弹跳起来，可破旧不堪的神庙里，只余下须佐之男残留的气息……

　　05.
　　祈舞唤神。

　　空中顿时雷鸣大作，狂烈的雷暴直往大蛇神的头顶劈来，等来了要等的人，八岐大蛇顿时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八岐大蛇，恭候多时。”拔地而起的巨神法相前，须佐之男缓缓抬眸凝视起八岐大蛇，那张一如记忆中不变的面孔却令八岐大蛇说不清的愉悦。

　　“须佐之男。”八岐大蛇轻笑一声，他脖颈处攀附的白蛇用那双与须佐之男极其相似的鎏金色眼眸遥遥望向须佐之男，在他抬起手的瞬间，白蛇心领神会地从他的肩颈盘缠到他的手腕，旋即支撑起上部分蛇颈，话却是在问那条白蛇，“要见见他吗？”

　　须佐之男不明觉厉，警惕地盯着八岐大蛇的莫名举止，以及与八岐大蛇人间拟态相似的那条白蛇魔，他从那条白蛇魔身上感受到了属于自己的力量，“什么？”

　　八岐大蛇周身倏然散发出黑红瘴气，一股诡异力量向他袭来，而那条他所关注的白蛇魔也弓起蛇躯迅速朝他方向窜来，细微的紫金色雷电庇佑白蛇魔左右。

　　白蛇魔径直穿过护在须佐之男周身细碎的雷霆，没受到一丝伤害，张开血盆大口猛然咬在了须佐之男手腕上，整条蛇身借力缠绕住须佐之男手腕。

　　与其说说咬，不如说是含，白蛇魔那两颗尖利的毒牙甚至没有刺进他的肌肤，只是虚虚含着他的手腕，似乎生怕害怕毒牙刺进他的肌肤，还特意收敛可毒牙。

　　那是——

　　须佐之男不明所以地看着这条白蛇魔，一时间竟不知道它要做些什么，他的雷电没有将其化为齑粉多半是因为察觉到白蛇魔身上隐藏着他的力量。

　　“这本该是感人肺腑的母女重逢——须佐之男啊。”八岐大蛇若有所思地观察他反应后笑着说，谁也瞧不透他眼底包含的情绪，“可惜你认不出你的孩子了。”

　　所以你与我同样罪孽深重呀，须佐之男。他说。

　　“母亲。”

　　白蛇魔应声化为人形，白发少女紧紧攥住须佐之男手腕，仿若担心他转眼间就会消失不见，两双相似的眼睛就这般望着对方。

　　须佐之男第一反应只觉得无比荒谬，但一切似乎都指向他从未设想过的方向，面对八岐大蛇时锐利的金眸也在一瞬睁得圆圆的，暴露出眼底些许茫然以及诧异来。

　　须佐之男很怀疑这是否又是八岐大蛇另类手段之一，他蹙起眉头打量了眼简直是翻小版八岐大蛇的须世理姬。

　　“蛇神，这一回，你的盟友又是何方神圣？”

　　06.
　　所幸最后还是有惊无险地唤醒了天照，而毁灭女神伊邪那美也随之现世。天照与荒暂返高天原，而须佐之男和高天原神军驻留人世支援，名为须世理姬的白蛇魔同八岐大蛇也被看押起来。

　　“须佐之男大人。”安倍晴明注意到须佐之男已经在他庭院的池塘边发呆很长一段时间。

　　须佐之男低垂着鎏金色眼眸盯着池塘里的鱼发呆，弯长的睫羽剪影落在下眼睑处，随着呼吸而微微颤动，那惘然的眼神逐渐抛散在空气中，神态专注得仿佛正认真回忆着什么。

　　“须佐之男大人。”安倍晴明又一次呼唤没有任何回应的须佐之男，这才将须佐之男从过往回忆中牵扯回来。

　　须佐之男微微颔首，鎏金色眼眸有些飘忽不定，“晴明，你来了。”

　　“须佐之男大人，您似乎有些困扰，”安倍晴明细细斟酌着话语，先前战场上出现的少女他同样有注意到，“有什么我能帮助您的？”

　　“晴明……我——”须佐之男嘴唇无意识地微微张开，那双眼睛里此刻写满了疑惑，他在细细思忖着八岐大蛇先前的话语与须世理姬给他带来的莫名熟悉感，“……我怎么不知道我有孩子了？”

　　哦豁，那问题可大了。
　　安倍晴明笑险些维持不住，打开折扇遮掩自己几经变化的神色。

　　“您……还是八岐大蛇？”他的目光不由落在须佐之男小腹，又忍不住飘到关押八岐大蛇的地方。

　　须佐之男恍然大悟，“晴明你的意思莫不是八岐大蛇也能为我诞下孩子？”

　　“……”不，完全不是。

　　安倍晴明倍感头疼，全然不清楚须佐之男脑补了什么过程，他可是同样听到了那位少女呼唤须佐之男为“母亲”，难不成，这也是八岐大蛇恶趣味的一环？

　　但安倍晴明没有反应的时间，须佐之男已经揣着疑问走向关押八岐大蛇的地方。

　　07.
　　“真是稀客啊，须佐之男。”八岐大蛇坐在阴暗处几乎要与融为一体，“见到那孩子了？那孩子可想念着你。”

　　雷光闪烁须佐之男身侧，也让此处黑暗无处遁形，他垂眸打量着八岐大蛇默不作声。

　　被关押着八岐大蛇颇为放肆的目光落在须佐之男小腹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调侃之意，“可是，我的神将大人，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蛇神。”须佐之男缓缓开口，他的脑海中快速滚过所有的记忆，最终化作一个被他无比肯定的问题，“你什么时候为我诞下了理姬？”

　　“……？”八岐大蛇轻挑眉梢，下唇妖异的蛇鳞纹路在雷光下熠熠生辉，他轻启双唇，探究的视线重新落在须佐之男那张正义凛然的面孔上，“神将大人莫非贵人多忘事呀。”

　　他站起身，手上的铁链碰撞发出一阵清脆声响，他一步步走到须佐之男面前，毫不畏惧须佐之男身上威胁的雷光，将手虚虚放到须佐之男的后腰上，一寸寸凑近须佐之男耳畔，犹如情人间的呓语般呢喃着：“我的神将大人。”

　　袖摆下的蛇魔悄然靠近须佐之男，下一刻被雷电击穿肩膀的他闷哼一声，蛇魔也在雷霆下化为了齑粉。

　　须佐之男目光一凝，冷冷地注视着八岐大蛇，“蛇神，你又想耍什么诡计？”

　　“须佐之男，如今我受限于你，你又何须担心呢？”八岐大蛇不由轻笑着，“我可将你的孩子理姬抚养长大，须佐之男，你不感谢我吗？”

　　“哼，真是恶趣味的家伙。”

　　可下一刻意识倏地变得无比昏沉，须佐之男猛然咬住下唇，失控的雷霆于他身侧闪烁，将谈话间的漏网之蛇彻底击为粉碎。

　　但蛇毒已经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就连视野中的八岐大蛇出现了好几个重影，好几次雷霆想要袭击八岐大蛇都因此落了空。

　　八岐大蛇静静望着神力逐渐枯竭的须佐之男，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

　　“须佐之男，你真是单纯可爱。”

　　最终，八岐大蛇伸手接住须佐之男摇摇欲坠的身躯，双唇亲昵地贴上须佐之男耳廓呢喃：“要对我保持警惕心呀。你总是让我感到愉快，做为回赠，我将让你体验相似的乐趣。”

　　一个吻犹如蜻蜓点水般落在须佐之男唇角。

　　须佐之男只觉得身躯仿佛在一瞬间化为漂浮于欲望之海的扁舟，随着浪潮而起起落落不断，偶尔有片刻清醒时刻，却也只能见到八岐大蛇那双不带一丝欲望的绛紫色蛇瞳静静凝视着他，以及唇角那丝似有若无的微笑。

　　“忠臣于你的欲望，须佐之男。”

　　08.
　　第二日，彻底清醒的须佐之男不想回忆那天都在无意间亦或者有意识间与八岐大蛇做了些什么。

　　他将重心转移到了那疑似他的孩子须世理姬的身上。

　　通过这段时间，须世理姬也清楚她的母亲与她的父亲其实并不像她的父亲口中那般相爱，她有些挫败，长久以来的认知被彻底打碎。

　　“他……他爱你吗？”须佐之男微微蹙起眉宇，人类的父亲会爱着自己的孩子，但须佐之男无法肯定无心无情的八岐大蛇是否会爱着自己的孩子，他伸出手想要抚摸须世理姬那头长发，手伸到半空又犹豫着收回。

　　须世理姬一把抓住须佐之男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顺势蹭了蹭他的手心，“父亲大人他对我很好。”

　　很好？
　　须佐之男开始有些怀疑他们说的是否是同个八岐大蛇。

　　“父亲大人他温柔可亲，我从小听着你们的故事长大，可……”说到最后，须世理姬有些困扰地垂下脑袋，“可您似乎很讨厌父亲大人。”

　　温柔可亲？
　　须佐之男确定他们说的不是同个八岐大蛇，他记忆中的八岐大蛇张扬肆意，与温柔可亲完全搭不上边。

　　可见须世理姬这副模样，须佐之男叹口气，手掌转而去抚摸着须世理姬的头发，目光跟着柔和下去，“无论发生，我都会爱着你。”

　　09.
　　在之后，彻底解决了未来的危机，将须世理姬托付给友人荒教导后，须佐之男回到千年前奔赴向高天原审判场的动作倏然顿在原地，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将手覆在小腹，只一瞬息的时间里，他竟然感受到另一股气息寄生在他的小腹里，正吞噬着他小部分神力。

　　恍惚间，脑海里浮现出须世理姬的身影。

　　须佐之男忽然明白了什么，低垂着眼眸有些复杂地盯着自己的小腹，随后再次迈开步伐，一步步走向属于自己选定的命运。

　　10.
　　被封印入狭间的八岐大蛇捡到了一枚蛇蛋。

　　他盯着蛇蛋上繁复的金色纹路不由想到了某位神将大人，上面还残存着那位神将大人的气息，就跟仍残存于狭间入口的雷电般经久不散。

　　“我的神将大人。”他捡起那枚蛋，借着月色细细打量，“我们来日方长。”

　　本篇稍微解读一下，其实是个闭环：来自千年前的素在千年后与蛇有了首尾，然后回到千年后将蛇封印狭间，就在那时诞育了蛋，而那枚蛋跟着蛇一起，于是蛇就捡到了一枚蛋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