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劝我少喝酒熬夜》观鹿闻野

6、道歉

　　这半个月的时间，苏叶在忙碌中试图遗忘却身心俱疲，而辛夷在平静的表象下经历着来自原生家庭的冲击和内心的拷问。她们都在属于自己的轨道上正常运行，却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命运的齿轮似乎正在为下一次的相遇悄悄转动。
　　出差回来的第二天上午，苏叶顶着更加严重的黑眼圈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再次踏进了市中医院的大门。
　　挂号时，她盯着屏幕上“辛夷”两个字，手指悬空了半晌，最终还是狠狠心，选了旁边另一位资深中医师的号。
　　她绝不能向那个“渣女”示弱！
　　新医生也很专业，望闻问切一丝不苟，开的方子也大同小异，但苏叶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缺了那双仿佛能看进人心底的黑眸，缺了那清冷嗓音念出“肝血亏虚”时带来的奇异安抚，更缺了那种……让她心跳失衡的紧张感。
　　拎着新药方走出诊室，苏叶有些心不在焉，一方面气自己不争气，一方面又忍不住去想那个混蛋。就在她低着头快步穿过走廊时，迎面撞上了一个带着淡淡消毒水和草药香气的身影。
　　“唔……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没注意——”苏叶捂着额头抬眼，瞬间僵在原地。
　　是辛夷。
　　她依旧穿着那身洁白无瑕的白大褂，身形挺拔，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清冷精致。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像一幅会移动的工笔画，漂亮得惹眼。
　　苏叶的心脏非常不争气地、狠狠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又像擂鼓般狂跳起来。她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苏叶啊苏叶，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怎么还是这么喜欢这张“渣女”脸！
　　她迅速压下翻涌的情绪，脸上摆出十足的冷漠，打算装作没看见，目不斜视地从旁边快速溜走。
　　“苏律师。”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本就不平静的心湖。
　　苏叶脚步一顿，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脸上是标准的、带着疏离的职业假笑。“辛医生？有什么事吗？” 语气客气得像在对待一个仅有数面之缘的陌生人。
　　辛夷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缓缓下移，落在她的……衣服上？她微微蹙眉，语气平淡地开口：“你今天出门，没照镜子吗？”
　　苏叶一愣，随即一股火气窜上来。这是什么新型羞辱方式？嫌她脸色差？嫌她不修边幅？
　　“你什么意思？”苏叶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明显的火药味。
　　辛夷似乎没察觉到她的怒意，或者说察觉到了但不在意，她抬手指了指苏叶的领口附近，依旧用那种波澜不惊的语调陈述。
　　“你衣服穿反了。”
　　“……什么？” 苏叶下意识低头。
　　草（一种植物）！！！
　　她今天穿了一件米色和灰色相间的细条纹卫衣，因为正反两面的条纹设计得几乎一模一样，她早上起晚了急匆匆套上就走，根本没仔细看！难怪她来的路上觉得脖子附近的那个小标签硌得慌，领口也有点莫名的紧……
　　社死的尴尬瞬间淹没了苏叶，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蹿红，连耳朵尖都染上了绯色。她强撑着面子，嘴巴很硬。
　　“我……我就喜欢这么穿！这是fashion懂不懂？土包子，要你管！”
　　看着她从张牙舞爪的小狮子瞬间变成炸毛又窘迫的猫咪，辛夷清冷的眼底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极浅的笑意，快得让人捕捉不到。她看着苏叶因为羞恼而格外明亮的眼睛，还有那明显比半个月前更尖了一点的小下巴，心里某个地方微微松动。
　　这半个月，辛夷没去酒吧，每天早睡早起，生活规律，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此刻看到苏叶，看到她即便生气也鲜活灵动的样子，看到她似乎又清减了些许的脸庞，那句在心底盘旋了许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辛夷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些许距离，声音比刚才柔和了几分，带着一种容易察觉的讨好和试探。
　　“还在生气吗？” 她看着苏叶如宝石一般漂亮的眼睛，语气示弱：“别生气了，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走廊的光线从侧面打过来，在她长长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苏叶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听着这近乎“求和”的话语，心脏很不争气地又软了一块。
　　她……这算是道歉吗？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
　　苏叶梗着脖子，努力维持着最后的高冷，但眼神里的冰封已经开始出现裂痕。
　　“我很忙。”她假惺惺地表示自己很难约。
　　“这样啊。”辛夷知道她是故意的，压住眼底的笑意，“那就算了。”
　　听到辛夷那句“那就算了”，苏叶瞬间炸毛，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喂！辛夷！你有没有诚意啊？请人吃饭就这么请的？就不能……不能多邀请几次吗？”
　　她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引得走廊零星路过的人侧目。
　　这是苏叶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落在耳朵里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辛夷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眸子里终于清晰地浮现出一丝真实的、带了点无奈的笑意。她没想到苏叶会这么直接地表达不满，这和她平时在法庭上那个精明干练的形象，或者在酒吧里那个试图表现得游刃有余的模样，都截然不同。
　　她觉得……有点可爱。
　　她忽然想起偶尔在网上看到的、年轻人用来撒娇或请求的表情包，犹豫了一下，有些生疏地、略显僵硬地双手合十，对着苏叶轻轻晃了晃，模仿着那个姿态，压低声音道：“求求你了，苏律师，赏个脸？”
　　这个动作由一向清冷高雅的辛医生做出来，反差感极大，几乎瞬间戳中了苏叶的笑点和心巴。她强忍住上扬的嘴角，故作矜持地清了清嗓子。
　　“哼，这还差不多。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地点我挑！”
　　“好。”辛夷从善如流，眼底的笑意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