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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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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中的天台上,忱臻月独自吃着午餐。距离林晓晓的生日派对已经过去了两周,她始终刻意避开与意艾的任何接触。
“月月。”
那个熟悉的声音让她僵住了。意艾站在天台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她看起来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阴影。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意艾轻声说,“我只想把这个给你。音乐比赛的报名表,今天是最后期限。”
忱臻月没有回头,只是望着远处的教学楼:“放在那里吧。”
意艾没有离开,反而走近了几步:“我知道我说再多对不起都没用。但请你相信,我对你的友谊从来不是假的。”
“就像你对王明说的那样?我只是个‘无聊的学校里的人’?”忱臻月终于转身,眼神冰冷。
意艾的表情痛苦地扭曲了一下:“那天王明喝醉了,他在胡扯。我从来没那样说过你,你是我在这所学校里唯一在乎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编造那些关于家庭的谎言?”
意艾低下头,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因为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你知道真实的我后,就不会想接近我了。”意艾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真实的我很...普通。父母健在,家庭和睦,朋友成群。我没有任何悲惨的故事可以博取同情。我怕你觉得我乏味,怕你觉得我和其他那些肤浅的交际花没有区别。”
忱臻月沉默了。这个解释某种程度上说得通——她自己也常常因为不擅长社交而觉得自己不够有趣。
“那天在亭子里,我确实刚和父母大吵一架。他们希望我转学到更好的私立学校,我不想离开商中。那些眼泪是真的,月月。”意艾走近一步,眼神恳切,“我只是...夸大了其他部分。”
忱臻月看着意艾眼里的真诚,内心的坚冰开始出现裂痕。她想起意艾为她做的一切——帮她争取音乐厅,为她找伴奏,记得她喜欢的每一种零食,倾听她所有的烦恼和梦想。
“我怎么知道你现在不是在说另一个谎言?”
意艾苦笑:“你没办法知道。你只能选择相信,或者不信。”
一阵风吹过,扬起忱臻月的长发。她看着意艾,那个曾经让她感到被理解和珍视的朋友,内心挣扎不已。
“我需要时间。”她最终说。
意艾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我明白。我会等你。”
接下来的日子里,意艾确实在用行动证明自己的诚意。她不再随时随地出现,而是保持适当的距离;她不再送昂贵的礼物,而是亲手做一些小点心;她甚至开始疏远王明那帮人,把更多时间花在学习和与忱臻月共同的兴趣上。
更让忱臻月动摇的是,意艾开始在她面前展现更多真实的情绪——不再是永远完美的微笑,而是有时会皱眉、会疲惫、会生气。这种不完美反而让忱臻月感到安心。
一个月后,忱臻月终于同意和意艾一起吃午饭。她们坐在学校后院的长椅上,就像最初认识时那样。
“所以你真的不转学?”忱臻月问。
意艾摇头:“我和父母谈好了,只要保持年级前十,就可以留在商中。”
“那你和王明...”
“只是邻居,仅此而已。”意艾坚定地说,“我承认我曾经觉得和他们混在一起很酷,但现在我知道那很幼稚。”
忱臻月看着眼前这个不再完美但更加真实的意艾,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崩塌。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她轻声说。
意艾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吗?月月,我保证不会再对你说谎。”
然而,就在她们和解的第二天,忱臻月就发现了第一个疑点。
她在图书馆找资料时,无意中看到意艾的学生档案。家庭住址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城西的一个地址——正是意艾最初告诉她的那个“老城区”的地址。
一种不安的感觉爬上忱臻月的心头。如果意艾真的决定坦诚相待,为什么要伪造家庭住址?
当她委婉地问起这件事时,意艾轻松地解释:“哦,那个啊,我父母为了让我能上商中,特意在学区租了个房子。我们实际还是住在城东,但为了符合入学条件,就填了那个地址。”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商中确实有严格的学区限制。忱臻月选择了相信。
但疑点接踵而至。
有一次,忱臻月偶然听到意艾在楼梯间打电话,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冷漠:“...对,就那样办。别让她知道。”当意艾发现忱臻月时,立刻挂断电话,换上温柔的笑容,解释说是在和表姐讨论家庭聚会的事。
还有一次,忱臻月发现意艾给她的“亲手做”的饼干,包装袋上的标签与学校附近那家高级烘焙店的一模一样。意艾的解释是:“我用了那家店的包装盒,因为好看。”
每一个小谎言被发现,意艾都能给出合理的解释。而每一次,忱臻月都选择了相信——因为不相信意味着承认自己再次被欺骗,意味着她们重建的友谊只是一个笑话。
直到那个决定性的下午。
忱臻月原本约好和意艾一起去书店,但意艾临时说家里有急事不能来。担心朋友有事,忱臻月决定去意艾说的那个“城西的家”看看。
按照学生档案上的地址,她找到了一栋破旧的公寓楼。敲响门铃后,开门的是一位老奶奶。
“请问意艾住在这里吗?”忱臻月问。
老奶奶摇头:“不认识,小姑娘。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年了,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忱臻月感到一阵眩晕。她颤抖着拿出手机,找到意艾曾经发给她的“我家窗外的风景”照片——那明显是某个高档小区的人工湖景。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林晓晓。
“月月,你在哪?”林晓晓的声音急切,“我刚才看到意艾和王明那群人在新开的KTV里,看起来很亲密。你不是说她今天家里有事吗?”
忱臻月愣在原地,手中的地址纸条飘落在地。她想起意艾所有的解释,所有的承诺,所有的眼泪和微笑...全都是精心设计的表演。
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借口可以解释。
她慢慢蹲下身,捡起那张写着一个不存在地址的纸条,眼泪终于落下。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愤怒——对自己的愤怒。她明明一次又一次地看到迹象,却选择闭上眼睛。
“月月?你还在听吗?”林晓晓在电话那头担心地问。
“晓晓,”忱臻月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你来接我好吗?”
“你在哪?”
忱臻月看了一眼那栋破旧的公寓楼,轻声说:“在一个不存在的地方。”
挂断电话后,她站在街角,看着夕阳西下。这一次,她终于明白:有些人的谎言不是偶尔的行为,而是一种生活方式。而她的信任,不过是滋养这种谎言的土壤。
当意艾的短信再次出现在屏幕上——「月月,家里的事处理完了。明天见?」——忱臻月没有回复。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熟悉的名字,然后按下了删除键。
这一次,不会有第三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