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遇见萤火》谭津漾

2、等在梧桐下的纸飞机

　　第二天傍晚的风，比昨日凉了些，梧桐叶被吹得沙沙响，像藏着细碎的期待。

　　陆屿提前半小时到了图书馆门口的梧桐树下。他没像往常一样直接进去看书，而是靠在树干上，指尖捏着张折到一半的薄荷糖纸，目光时不时往图书馆出口瞟。口袋里的笔记本露着个角，封面上是他早上特意补画的小太阳——和苏晚玻璃瓶上那张贴纸一模一样，只是旁边多了只举着叶子的蚂蚁。

　　闭馆铃声响起时，陆屿立刻站直了些，手指无意识地把糖纸捏得更紧。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涌出来，穿着校服的身影在暮色里晃过，谈笑声、自行车铃声混在一起，像潮水般漫过。有人匆匆路过时撞了他一下，他下意识护住口袋里的笔记本，抬头再看，出口处还是没有那个挂着蝴蝶挂件的身影。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已经过了十分钟。风卷着片梧桐叶落在他肩头，他伸手拂开，心里莫名有点慌——是苏晚忘了约定，还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他掏出手机，想发消息又犹豫了，怕打扰到她，指尖在输入框里悬了半天，最后只删掉了“你到哪了”三个字。

　　又等了五分钟，就在他准备往图书馆里走，想看看是不是苏晚还在里面找书时，终于看见那个熟悉的帆布书包。苏晚抱着《昆虫图鉴》跑过来，额角沾着汗，蝴蝶挂件在书包上晃得急：“抱歉抱歉，我整理观察笔记晚了！”她跑到他面前，气息还没喘匀，“你等很久了吧？”

　　陆屿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刚才的慌神瞬间散了，他把捏在手里的糖纸展开，是只折好的纸飞机，机翼上用铅笔写着“蚂蚁在东边灌木丛的第三棵冬青下”。他把纸飞机递过去，又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没等多久，刚折好这个。”

　　苏晚接过纸飞机，指尖碰到他的手，还是和昨天一样的温度。她把糖塞进嘴里，薄荷的清凉瞬间压下了跑出来的燥热：“你怎么知道蚂蚁的位置？提前去看过了？”

　　“早上路过时留意了一下。”陆屿的耳尖又有点红，他转身往东边走，“它们今天在搬蚜虫的蜜露，队伍比昨天长。”苏晚跟在他身边，看着他的侧影——夕阳把他的牛仔外套染成暖黄色，腕骨处的疤痕在光线下若隐若现。

　　两人并肩走在梧桐树下，身后的人潮渐渐散去，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和风吹树叶的声音。苏晚突然想起刚才出来时，看见图书馆门口的人来人往，而陆屿就站在那棵树下，等她一个人。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飞机，机翼上的字迹很轻，却像落进了心里，比嘴里的薄荷糖更甜。

　　“对了，”陆屿突然停下脚步，从笔记本里抽出张纸，上面画着个简易的昆虫观察记录表，“我想着我们可以一起记录，这样以后翻看也方便。”苏晚接过纸，看见表格里已经填好了日期和地点，甚至在“观察对象”那栏，提前写了“蚂蚁（暂定）”。

　　她抬头看向陆屿，他正看着远处的灌木丛，嘴角带着浅淡的笑，夕阳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把碎星。苏晚突然觉得，刚才那些人来人往的匆忙里，有个人愿意为她站在梧桐树下等待，本身就是件比观察昆虫更让人心里发暖的事。

　　“走吧，”苏晚把表格放进图鉴里，加快脚步追上他，“别让蚂蚁等急了。”陆屿回头看她，眼里的光比刚才更亮，他轻轻“嗯”了一声，两人的影子在暮色里渐渐靠近，最后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