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一笑懸命

7、墨家

　　“你知道？”尚银铃疑惑，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不愧是叶大恩人。”

　　难不成是有顺风耳？是这么说的吗？

　　尚银铃心想。

　　叶苏墨：“没关系，你怎么跑出来了？”在找什么？

　　尚银铃没有隐瞒的意思：“我在找苏林。他不见了。”

　　苏林……
　　还是按捺不住了吗？

　　“什么时候不见的？”叶苏墨神色未改问。

　　尚银铃突然感觉风雨欲来：”应该是你进包间后没多久？十分钟不到吧。你谈完了？好快。”

　　因为没什么好说的。叶苏墨不喜欢谈判，李烁焯却喜欢得很。

　　“这天也黑的好快。”尚银铃已经不止一次感叹了，南安草原的天黑得更快些。她常常觉得时间不够用，流啊流，像小溪流一样，盯着太阳一直到暮色染遍天空。

　　叶苏墨望了望天，深色的黑眸注视着远方，“和繁就是这样。”

　　没有任何道理的，不算什么地理原因，他们脚下是块大陆，尽头是一团无人踏足的迷雾。

　　“星星好好看……没有南安草原好看。”尚银铃有些失落，她还是想家的，短短半年的记忆……那儿已经成家了。

　　叶苏墨安慰：“我觉得灯火更好看些。”

　　话题歪了，但两个人都不太在意这点。

　　“我自己回去吧。”

　　尚银铃打破了沉默：“叶恩人很忙吧。”

　　叶苏墨：“嗯。”

　　尚银铃捂唇低笑，“我好喜欢你，但我明天就要走了。”

　　叶苏墨：“去哪里？”

　　尚银铃：“可能是白羽吧。”

　　……
　　“那不是个好地方。”这是他的偏见，叶苏墨承认。

　　尚银铃摊手：“不知道啊，但我的亲人想去那。”师傅之命，徒弟不得不为啊。

　　但叶尚岚也不是很想去白羽，只是相较和繁而已。

　　尚银铃走后很久，叶苏墨还停在原地，他垂眸回首，抬眼间，火红色的衣摆映入眼帘，梅香如故。

　　蒙面人奇怪地看着他，“我明明让那个苏林告诉你不要再追着我了。”

　　叶苏墨：“真是抱歉，他还没来得及转述你的话。今天只不过是有缘。”

　　蒙面人信不信不重要：“我可不想杀你。”

　　叶苏墨：“我亦如此。”

　　蒙面人笑了：“哈哈哈，那你追我做什么？”

　　“不知阁下可知风云令？”叶苏墨步步紧逼。

　　蒙面人：“当然知道，怎么你想要？”

　　叶苏墨反问：“我要阁下就给吗？”

　　蒙面人神情冷淡，一双火红色的眼睛逐渐显现，宛如暗夜中的烛光：“谁告诉你的？”

　　他的声音极冷，叶苏墨听出了他的不满。

　　“花素月。”他答道，没有任何避讳。

　　花素月……

　　“真是小瞧她了。”蒙面人收起情绪，“就是她请你来找花清霜的？”

　　花素月是花清霜的亲姐姐，私下关系不怎么样。

　　叶苏墨：“没错。”

　　蒙面人：“你倒是听话。”

　　叶苏墨：“这是诚信。”

　　……

　　你对花素月就没这么诚信了呢。

　　蒙面人环顾四周：“你要风云令做什么？”

　　叶苏墨：“成全天下人。”

　　“……真有意思，但我不喜欢你这样的人，他们都不会感谢你。”蒙面人手掌反转，一块令牌出现在掌心，青色的光芒微微展出。

　　通体玄黑色，表面是雕刻的“云”字，四周龙纹包裹，金色的线条流淌至令牌底部，宛如金血沉积。

　　“你瞧，它就在我手中，你准备怎么来拿？”蒙面人存心逗他，“要不你来抢？”

　　叶苏墨却十分肯定：“你会杀了我。”

　　蒙面人：“你就对自己这么没自信？不应该啊，连我都打不过，你是抓不到花清霜的。”

　　“为什么？”即使花清霜作为失控的神祈者，他也是能应付的。

　　蒙面人：“你在套我的话吗？行，我可以告诉你，花清霜失控是因为她强行融合了不该融合的力量。那股力量，我也抗衡不了。怎么？不相信？那你还挺看得起我的。”

　　叶苏墨神情未变，继续道：“你也会去找花清霜吗？”

　　蒙面人不语。

　　他要看情况……有时间自然会去看看。还有那个无上之巅的人，她手上的木簪和剑都有点意思。

　　“你与其在这和我拉扯，不如去找找那个无上之巅的人，她现在可是生死未卜。”

　　叶苏墨神情终于变了，蒙面人倒是毫不意外，“你就是这样，早告诉你了，追着我一点用都没有，你不如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人身上。比如说那个女人……你应该亲自去墨家看看，对吧，其实你根本就不怕，那你又在逃避什么呢？有意思……不会是因为要杀苏林而感到悲伤吧？”

　　叶苏墨却是直接承认了：“阁下料事如神。”

　　蒙面人抬手收起风云令，“那你要这东西没用的，想死的话……呵呵，我可以现在就成全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走吧。”叶苏墨道。

　　蒙面人却停在原地，一改要走的想法，“你不问问我叫什么？”

　　叶苏墨只是望着他，目光平静：“……”

　　“我是木彦，当然，这不会是我的真名。再会了，我的朋友。哈哈哈哈哈哈！”

　　蒙面人大笑着离去，红色的衣摆在夜晚的街头划过亮丽的弧线。

　　前几次都是黑衣，而这次是鲜亮的红色，从普通的夜行衣变成了华服。

　　黑色的面罩倒是没变化，一头散发却用发冠高高束起。

　　不说他的身份，叶苏墨更认为这是哪个世家的公子。

　　世家……

　　墨家，的确应该亲自去一趟了，他不能只寄希望于李烁焯的人。

　　华景明也是这么想的，寄希望于问岚还是不妥当，当晚写完信走李烁焯的单独渠道寄走后，他就走了。

　　问岚：“你去城主府？那人可信吗？”

　　华景明：“就那样，以后的行动可能用到他。”

　　是吗……

　　“哦，李烁焯大人回信了，我会通知你的。”

　　华景明笑道：“那就麻烦你了，问岚。”

　　夜黑风高杀人夜，乌鸦啼叫凄厉，世界都隐藏于神秘。

　　墨家，东风墨家，真正传承千年的大家族。其中沉沉浮浮勾勒了多少王朝兴衰，华景明通晓历史都不一定能讲全。

　　以前在老家就听过的大家族，华景明没想到现实会面竟然是这种场景。

　　他现在已经翻过了墨家某个院的墙，面前是几座假山，流水声不断。

　　来这里只能说没有任何计划，华景明只能慎行，先摸清地形再说。

　　可是，来这里也能碰见熟人他是真没想到的，躲了那么久，现在倒是遇见了，他这是什么运气？

　　叶苏墨正躲在门后听墨家下人的对话，华景明则在树上，透过树叶观察叶苏墨。

　　好位置被抢了，总不能让他和叶苏墨面面相觑一起偷听吧？

　　所以听是听不见了，观察叶苏墨也不错。被发现了就被发现吧，他到要看看他和叶苏墨差了多少？

　　叶苏墨作为和繁一代天骄，同辈鲜少有人能与他相提并论，华景明身份特殊，不可能正大光明与其比试，但暗中比一下也不是不行。

　　叶苏墨正在偷听墨家下人的谈话，一些吐槽主子的不敬言论。

　　“墨羽少爷自出生就没说过话，怕不是个哑巴？”

　　“哑巴也是少爷，这投胎投得真好！我怎么没这个命呢？”

　　“呵呵，就你，歪瓜裂枣！”

　　“你他妈的说啥呢！信不信我打你！”

　　“别别，吵醒了少爷就完蛋了！哑巴也能让你生不如死！前段时间才莫名其妙失踪一个侍女！”

　　墨羽？

　　墨家三少爷，今年才十岁，看来是找错地方了。

　　至于失踪……

　　叶苏墨隐藏于阴影，华景明知道他也要离开了。

　　几番辗转，终于，叶苏墨找到了想找的地方。

　　墨家大少爷的院子，穿越白玉石拱门，迎面是一片鹤望兰，长圆状的叶片交错，鹅卵石铺成的路直通凉亭，亭间立了一座鹤望兰白玉像。

　　鹤望兰属于和繁常见的花了，不过这里却显现出另一层意思。

　　据他调查，花清霜也是喜欢鹤望兰的。

　　这还是花素月告诉他的，花素月大概已经知道了，只是想让叶苏墨出面而已。

　　如果花清霜真的在这的话，墨尊究竟想要做什么？

　　墨尊，墨家大少爷，也是内定下一任家主。

　　这种身份，做这样的事，要是真的，叶苏墨难以理解。

　　光困住花清霜也就算了，关键是花清霜失控后一直在不间断地杀人。

　　蒙面人说的无上之巅的人生死未卜如果是真的，那么花清霜和窝藏她的人都罪加一等！

　　思索间，叶苏墨已经借力稳稳落在了院子主屋的房顶。

　　青色的瓦片踩在脚下，却没发出一丝声音。

　　叶苏墨是因为神祈者力量而对声音敏感的，这也是他傍身本领之一。
　　儿时的确痛苦，不过习惯后就很方便了，简直无往不利。

　　华景明无处可去，只能躲在凉亭的顶上，曲腿而坐，他抬头望他。

　　这院子连个灯都没有，冷清得可怕，月光被黑云遮去光芒，星星异常活跃。

　　这里能看到的星星比其他地方都多。

　　华景明不明白原理，只知道墨家原是信奉星神的，不过神什么的，大概只是传说吧，他老家还信奉海神呢，可连个神的名字都没有。

　　“如果知道了某个神的名字，那么天道会向你投下目光，赐福于你。”

　　苍老的低语在脑海中回想，华景明想起了小时候家里的长辈讲的关于神的故事。

　　竟然在这种时候想起吗？

　　真是太松懈了。

　　不，不对！

　　华景明没有起身，收敛全身，屋顶上的叶苏墨已经不见了。

　　陷阱吗？

　　华景明闭上眼，感知遍布整个院子。

　　网状的透明丝线联系起院子里的一切事物。
　　……

　　这里……华景明睁开眼，侧身翻下凉亭的顶部，落在亭内，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敲了敲木质的地板。

　　是空的。

　　他站起身向远方望去，隔着鹤望兰，有两个人，一个是刚刚消失的叶苏墨，另一个是谁？

　　华景明脑中闪过那个在苏林身边女孩的身影。

　　他没看到过脸，只有发簪上银色的铃铛不断地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