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一笑懸命

18、再见尚银铃

　　少女面色惨白，双眼紧闭，眉头紧锁，手无力地搭在岸边的石头上，冰凉的河水冲刷着红色的衣裙。

　　还有水珠从脸颊滑落，一时竟分不清那是泪还是单纯的水滴。

　　“尚银铃。”

　　在看清人的一刻，华景明就立刻跑上前，蹲下身，手指靠近探查鼻息。

　　感受到若隐若现的呼吸，华景明松了一口气，想抱住尚银铃的手顿了一下，随后揽过她的腰肢和膝弯，将她抱起。

　　尚银铃浑身湿透，寒冷透彻心扉，寻着热源靠着华景明的胸膛，全身蜷缩着，手心一送，银铃的脆响发出。

　　华景明定睛一看，是从发簪上解下的铃铛，心神微动，气流盘旋，将铃铛送到尚银铃的手中。

　　明明人如此冷，铃铛却烫得要命，不断地散着热气。

　　“倒是会护主。”华景明明白了怎么回事，“可别再掉了。”

　　尚银铃像是有感应一般将铃铛紧握住。

　　既然如此，刚才为什么会掉呢？

　　华景明不明白，抱着尚银铃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城主府。

　　将人安置好，华景明敲窗翻进了叶苏墨的书房，叶苏墨习惯了，“怎么了？事情解决了？”

　　华景明摇头：“我捡回来一个大麻烦，那个小姑娘又回来了，还狼狈的很。”

　　叶苏墨一下就明白了华景明口中的人是谁，他道：“那叶尚岚呢？”

　　“不知道，可能出事了吧。”

　　他能看出叶尚岚很重视尚银铃，除非万不得已不会抛下她的，“她身上没什么外伤，但应该是在河水里顺流而下了很久，现在昏迷不醒。”

　　精神似乎还受到了强烈的震荡，被精神力很高的人攻击了吗？

　　叶苏墨权衡：“你准备把她安置在城主府？齐明德不是什么善茬。”左右逢源的不挡路就已经很好了，但东风城主府显然不适合久住。

　　“我知道，我只是和你提前说一声，不会让她破坏我们的计划。待一切结束，随她去哪。”

　　尚银铃也不会一直待在东风城，去皇城不可能，被李烁焯知道了身份就麻烦了。

　　听了这话，叶苏墨突然来了一句：“你就这么再次放人走了？”

　　“什么意思？”

　　华景明听懂了，但他选择装傻：“我可不能和叶尚岚的人靠得太近，不然到最后你没准还能看到李烁焯和叶尚岚站在统一战线。”

　　叶苏墨笑而不语，转变话题：“尚银铃身上应该有一道封印，导致她的力量怎么都发挥不出来。”

　　“叶尚岚干的……只能说有可能。”不过好端端的力量竟然要锁起来，是很特殊的神祈者吗？

　　华景明以前听过一个自称被生命女神赐福的神祈者，怎么都无法杀死，最后被凤栖宫的大长老抓去给刚出世的女儿一直做着药引，生不如死。

　　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都快有他年龄大了。

　　那个女儿如果活着也和他一个年纪了。

　　华景明看着叶苏墨，叶苏墨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或许他在看到尚银铃的第一眼就发现了。

　　“你竟然没发现吗？”明明对阵法更加了解的华景明竟然不知道吗？叶苏墨表示惊讶。

　　华景明嗤笑：“我不会去特地探查陌生人。”

　　“如果你和尚小姐也算陌生人？”叶苏墨接话。

　　一开始可以说是陌生人，后来就是纯粹地忘记了吧。

　　……

　　尚银铃来自南安草原，按道理应该会让他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应该就是那些事打乱了他的节奏。

　　他直到刚才甚至都不确定尚银铃算不算神祈者。

　　“我去看看她有没有醒……”

　　令人惊喜的是，尚银铃真的醒了，一睁眼就一脸惊恐地看着准备给她换衣服的侍女。侍女是东风城主府的人，也被尚银铃吓了一跳，直接坐到了地上。

　　“师傅……”她从床上坐起来喃喃自语，双眼无神地环顾四周，像是突然发现侍女似的，问她：“这是哪里？”

　　师傅呢？

　　侍女依旧面露惊恐，慌忙站起身：“对不起，对不起，这里是东风城主府西苑，华先生现在住的地方。”她不知道华景明的姓名，只知道姓华。

　　尚银铃脑中闪过华景明的脸，垂下头，盯着自己的双手。

　　铃铛！

　　“我的铃铛呢！”

　　师傅送给她的礼物，意味着尚银铃的诞生的铃铛。

　　侍女欲哭无泪：“我不知道啊，小姐！”

　　尚银铃扫过四周，最后在枕头边发现了铃铛，她握住铃铛，低声哭泣。

　　侍女觉得大事不妙，默默退了出去。

　　被那只“竖瞳”吸进去的时候，她感觉到了寒冷，孤寂，漆黑的一片，就像永夜。

　　永恒之后，她坠入了另一个黑暗，没有任何力气，身上压着千年的雪，直至太阳融化冰雪，一场雪崩袭来。

　　河流将卷走悲伤，送故人回还。

　　尚银铃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命不该绝……对……”师傅从前也总说她命不该绝，尽管身体颤抖着，她仍下床，光脚踩在地板上，无知无觉，只是一味地朝房门走去。

　　“咔吱—”

　　华景明推门而入，四目相对。

　　……

　　“你要去哪？”

　　尚银铃握着铃铛，低着头：“谢谢。”

　　她知道是这个人救了自己，尽管意识模糊。

　　华景明站在门口：“我应该是在问，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师傅……”

　　华景明开门见山：“你们碰到了谁？”

　　“一个女人，叫叶婳颜……还有一个人，我没来得及看见他的样子。”

　　只有一个黑色的影子。

　　叶婳颜，白羽人，出自北月叶氏，有个嫡亲的姐姐叫叶倾夕，是叶尚岚来到和繁南安草原的直接原因。

　　当时叶尚岚设计杀害叶倾夕人赃并获，她的父母拼尽全力保住了她的性命，只是流放它地。

　　后来，叶婳颜成为新一代的圣殿圣女，与现在的圣殿的殿主喜结连理，叶尚岚的父母却死于他们大婚的前一夜，被草率定义成了自杀。

　　叶尚岚直到两年后才知道消息，在那之前，她刚刚生下来杨承元，也就是如今的小皇帝。

　　杨承元应该不是李烁焯的孩子，可能是先帝的吧……

　　华景明觉得他还是不知道为妙。

　　“她是圣殿的圣女，不出意外已经回到白羽了。”

　　白羽错综复杂，版图大，关系网比和繁还要复杂。

　　尚银铃不管这些：“那又怎么样！我的命是师傅给的，大不了一起下黄泉！”

　　华景明：“你现在这样在这种时候一到白羽就会被当成间谍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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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到时候叶尚岚没事，还得去大牢保释你。”华景明乘胜追击。

　　尚银铃：“那我就不去了吗？”

　　那双眼睛含着泪光，执着地看着华景明，华景明……妥协了。

　　人都救回来了，总不能看着她继续送死……他还是太有良心了。

　　“不是不能去，而是现在时机不行。马上就要打仗了。”

　　“打仗……和繁和白羽吗？”

　　此战非战不可，没有办法，白羽狼子野心多年，“此间多事之秋，天命人为。”

　　尚银铃听不懂：“现在不是春天吗？”

　　“……你想着报仇不如去上学。”华景明对这人的无知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尚银铃：“找到了师傅，师傅会教我，不用上学。”

　　“那她可不是一个好老师，把你教成了这样。”

　　尚银铃解释：“不是的，师傅才捡到我不过半年，我此前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应该是没上过学堂的。”

　　华景明心道果然，半年前……竟是半年前……

　　那他还真是欠了这个人的。

　　自作自受……

　　因果报应吧。

　　“你们是在哪分开的？”

　　“尤格河上，师傅带着我准备绕路过河时，那个叫叶婳颜的女人就突然出来了。”师傅当时去叶氏城应该就是见的这个女人。

　　尚银铃还是不信任华景明，华景明是李烁焯的人，李烁焯和师傅不对付……可华景明又救了自己。

　　“没到白羽境内的话，过了明天我带你去找找。”

　　尚银铃听到还要等一天，直接表示：“我明天可以自己去，找不到我就回来。”

　　华景明见她坚持，也没有理由阻止了：“既然你坚持，那就祝你好运。”

　　“谢谢。”尚银铃道，“谢谢你救了我，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对不起，但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那我就先收着了。”华景明没什么要尚银铃做的，但看她如此坚持，心里好笑的同时还是应下了。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华景明再次找来那个侍女，这是齐明德给他的，他不需要就一直让人自己待着，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侍女战战兢兢地走了进去，华景明疑惑地看了尚银铃一眼，尚银铃心虚地用手将华景明将外推，然后一把关上房门。

　　房间内，尚银铃小心翼翼地向侍女道歉，侍女小心翼翼地应声怕冲撞了这位贵人。

　　“没事的小姐，小姐现在要洗漱吗？奴婢帮您。”

　　尚银铃野生野长，哪里被人伺候过，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连忙摆手，“不用了谢谢，那个，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

　　侍女又要急哭了：“奴婢是又有什么地方冲撞到您了吗？”

　　她想跪下去，却被尚银铃一把拉住，“你要跪下做什么？没事的，只是我不习惯而已，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错。”

　　尚银铃纠结地看着她，最后泄气：“要不，你来帮我梳个头？”

　　大半夜梳头是不是怪怪的？

　　侍女早已习惯这些贵人的奇怪要求，许是这位小姐等会要遛弯儿？

　　对镜帖花黄，尚银铃只有发簪，她努力想将铃铛重新挂上去。

　　“要不，奴婢来吧？”侍女出声。

　　尚银铃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太好了，你好厉害，我以前都是要弄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