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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边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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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陲小镇
一个十四五的少年提溜着酒葫芦走在街上,他走到一处房屋前,先是谨慎的看了眼紧闭的门,又看了看墙头,然后脚步一转便溜到了后门。
刚一打开门,一桶水便迎面而来,好在少年身手矫健及时躲避开来,却还是被水溅到一些。
这时房门突然大开,一柄长剑冲着少年的面门而来,他侧过身去,一把抓住剑柄。暗道一声好剑,便冲着屋内的人喊道“老头!你想谋杀我不成?杀了我谁给你买酒喝!”
屋内传来一声大笑,少年收起剑提步走了进去,他先是在门外徘徊了一下见里面无恙,才进入门内。
他将酒放到桌子上,一个邋里邋遢的老头闻着酒香走了出来,他拿起酒葫芦一口喝了大半,才意味未尽的道了句“好酒!便是那贡酒也比不上这一口猴儿酒!”
少年无奈的看着老头,“你慢点喝,没人跟你抢。”他已经习惯了老头时不时蹦出几句连他也听不懂的话。打他记事起,他就一直跟着老头,他也问过他是不是他的孙子,他的父母去哪里了,老头先是被酒呛得直咳嗽,然后摸着他的头看着南边的方向一言不发。久而久之他也不再过问,老头不让他叫他爷爷,只说叫他老头就成。
“柳叔呢?这几日都没见到他了。”少年拍着老头的背问道。
“他啊,最近跟着商队到南边做个生意,估摸着也该回来了。”老头拿着酒葫芦闻着酒香说道,趁着少年发愣的功夫又喝了好大一口,少年回过神来,从老头手里抢过酒葫芦,一看,好家伙!就剩小半瓶了,他不顾老头的拒绝便将酒葫芦揣在身上。
“柳叔说了,你每日只能饮一杯,你都喝了多少了,明天不后天都没得喝!”少年护着酒葫芦警惕的说道。
“走了也不叫人安生,我当年坐镇三军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管到我头上了!”老头嘀嘀咕咕说道。少年没听清,他问老头“你说什么?大点声,我没听清”
“没事!”
看老头生气的将背对着他,少年忍俊不唆,“我买了你最爱吃的那家醉鸡,专门给你买的,柳叔都没有呢”
一听柳琮山都没有,老头扭头低声问道“连他也没有?”
虽然此时没有人,少年还是配合着老头说道“没有,只有你有”
老头一听这话洋洋得意起来,他柳琮山再厉害又怎么样!他徒弟还是向着我!
少年被老头这模样逗乐,“不气了?”
老头连连摆手道“不气了不气了,跟柳琮山置个什么气。”
两人将一整只醉鸡吞入腹中,正打着嗝,柳琮山便从正门而入,他看着两人一副酒饱饭足的模样,道“我不在家,你们生活的挺滋润呀?”
少年忙起身,叫了一声“柳叔”。
柳琮山对着少年点了点头,老头咂咂有舌道“回来就回来呗,摆什么谱。”柳琮山失笑,他对着少年说“你先出去练武,稍后我去寻你。”
少年知道这是柳叔要跟老头说话,他便自觉的拿着放在屋后的剑走了出去。见少年出门后,柳琮山便直起身子,“杨老,中州传来消息,天武帝宴驾于虞城。当今太子不日登基,亲率百官于中州城门迎先帝棺椁。”
老头听完柳琮山的话,久久未曾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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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提着剑来到贵妃山,说是山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稍大点的土坡,听说是前朝皇帝昏庸无道,鞑覃族听闻皇帝的贵妃倾国倾城,一举攻下北境,前朝皇帝吓破了胆子,便命时任黑卫骑的商平业将绑着的贵妃一路护送至这边陲小镇,贵妃不肯受辱于敌军,便趁交人之际拔剑自刎于此,鞑覃王子见贵妃宁愿自刎也不愿与他在一起,便鸣金收兵回到了雪域城,后来人们为了纪念贵妃的忠贞爱国便将此处叫做贵妃山。
“来了?”山坡上坐着一位身着白衣的翩翩少年郎。
“恩,今日我又学了新的剑招”少年提剑而上。
两人对了几招,便躺在山坡上看天空,风吹过两人的发丝将它们缠绕在一起,白衣少年侧过头看向嘴里含着根狗尾巴草的少年说道“我要搬走了,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了。”
少年突然听到这话,僵了一下,他将嘴里的狗尾巴草拿出来,才慢慢说道“搬走也好,在这里一年也见不到个好天气。准备搬哪里去?”
白衣少年沉默了一下,叹气道“可能是去中州吧。”
少年听到中州,神情恹恹地说道“哦,中州啊,那可是个好地方。皇城根下对你家生意也大有益处。”
两人一时无言,静躺在山坡上看着天边的云彩慢慢飘动,少年的思绪回到了初见白衣少年的时候。
那日他被柳琮山训斥,武功没有好好练,他年纪小脸皮挂不住跑到这贵妃山,听到有人在低声哭泣,给他吓得不行,听镇上的老人说这里死过人,他以为闹鬼了,强忍着心里的害怕向上走去,看到了满脸泪痕的行央,他顿时松了一口气,想走脚步却停在了他面前。
“喂,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哭什么?”他居高临下的用着还带着奶音的声音说道。
行央抬起满脸泪痕的脸,恶狠狠的说道“你懂什么!你个小屁孩!”
看着跟自己一般大的小孩说自己是小屁孩,杨旸心里不忿,“你不也是个小屁孩!”
行央没有说话,杨旸便自言自语起来,“我被师傅责骂都没有哭,你知道他对我多严厉吗!那么大的棍子直接招呼过来,差点把我打个半死,还好我身手机灵躲了过去。可他不讲武德,居然拿木剑打我!”
说着说着,被柳琮山训斥的感觉又回来了,便也哭了起来,边哭还边安慰道“有什么好哭的,等我长大了,我肯定能打过他,你能比我惨吗?天天挨打。”
行央看着这个小孩哄着哄着自己倒哭了起来,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你…”
话音未落,杨旸用袖子将泪擦掉,站起身“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北境的将军!把那些藏在雪域里的鞑覃蛮夷们打的再也不敢露头!”
行央看着放下大话的杨旸,心里不知怎地觉得杨旸似乎身上有光,给他那颗已经悲伤到极致的心带来了一丝温暖。他囔着鼻音说道“就你?还当大将军,连个剑都拿不起来。”
杨旸哼了一声,“我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我一定会成为北境的守护神!你知道边境的褚玟玦吗?听说他三岁熟读兵书,五岁入军营,七岁便可上阵杀敌!就在不久前还率领军士将流窜到北境的羌人打跑了。我如今十岁,正是学习的好时候,等我大些我就要跟他一起去打蛮夷!”
听到少年对褚玟玦的艳慕之情,行央有些不自然起来,他低声道“他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你说什么?”杨旸询问道。
“没什么,你叫什么?”
“我叫杨旸”
“我是行央”
春去秋来,两人已经认识四五个年头,他们会互相喂招,拆招,再嘀咕一些只有他们两个才能懂的战术。
他以为他们会继续这样下去,然后一起投入北境为国而战,哪知行央就要走了,杨旸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直到他跟行央告别回到家中,心里还是一阵不舒服。
他在门口调整呼吸平复心情后,便推开门大喊道“老头,我回来了!”
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素缟的俊俏中年大叔走了出来,杨旸一脸警惕,“你是谁?我家里只有我跟一个老头,也没银子,你想打劫就去东边的徐家,他有钱!”
杨不悔鼻头抽动,这个傻小子应该不是他徒弟吧?对,他不是他徒弟!
杨旸见男人不说话,手便放在剑上做出一个防备的姿势,“说!我家老头呢?你把他弄哪去了?”
杨不悔终于破功,大骂起来“你个蠢小子,居然认不出老子是谁!你眼睛不中用就别要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杨旸身体才放松下来,他走上前一脸惊奇的看着杨不悔。
“看什么”杨不悔没好气的说道。
“老头,原来你捯饬捯饬也能看嘛,干什么每天把自己弄得邋里邋遢的?”杨旸看着杨不悔说道。
“你懂什么,当年我也是个美男子,奈何长的太俊引得闺阁女子春心萌动,哎,美貌也是种罪过啊”杨不悔自恋的摸着自己的美须说道。
杨旸耸了耸肩,没搭话。
待杨不悔自恋完,他让杨旸换上白衣。便郑重的拉着杨旸走向贵妃山。
“你跟我做。”
杨旸站在杨不悔旁边,就见杨不悔先是抱拳对着南边作揖,然后便双腿下跪,双手扶地,额头触地。
三拜九叩之后,他便让杨旸重复他的动作,待杨旸行完礼之后,杨不悔便沉默地带着杨旸回去了。
老头今日太过反常,杨旸心有所感,似乎是自己重要的亲人没了,他倒是没什么感觉,自己打记事起就生活在这小镇上,不是跟着柳琮山学武就是跟着杨老头学文,日子过得单调而乏味。好不容易有了至交,也即将要远赴中州。
那个没良心的应该已经出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