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徒弟与疯子师父》顾山灯

76、打雪仗

　　“美男？”

　　上官琛刚抬起一条腿准备上马，就从顾云萧叽里呱啦地叙述中摘取了这两个字。

　　他语调略带质疑，眉头一上一下地挑着，将目光从顾云萧处移到了邱梧脸上，似乎想从他阿姐那里听到相反的言论。

　　“的确是个美男，说他是仙君下凡也不为过。”

　　邱梧的评价彻底让上官琛惊讶住了，他站在马匹与马车的衔接处，趾高气扬道：“都城还有比我更出众的男子吗？”

　　“你？”顾云萧从应白面前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比刚才上官琛听到“美男”两个字还要质疑。

　　她抬头望着他：“你可知人外有人？而且……”她眉毛一挑，“你骄傲自大，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上官琛眉头皱起的下一刻，邱梧叹道：“我好饿啊，已经逛大半天了，你们肯定也饿了对吧？”

　　她抬脚准备上马车，上官琛侧身让道，对顾云萧做了个瞪眼的表情，顾云萧朝他吐舌头，在上马车时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他。

　　容珠不知道为什么上官琛和顾云萧的关系看起来格外不好，可是据邱梧说，顾云萧原先和上官琛感情最深啊。

　　“这儿风景不错，离紫阳宫也不远，我们就走着回去吧？”应白笑问容珠。

　　容珠估计采买的东西已经占据车内大部分空间了，车厢内应该并不宽敞，于是欣然同意和应白一起走回去。

　　“你们和他认识了？”

　　当上官琛驾着马车渐行渐远时，应白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容珠笑道：“顾小姐性格开朗率真，一直是她在跟那位公子交流，我们并未说话。”

　　“你觉得他长得有顾小姐说得那么夸张吗？”

　　“的确。”容珠很肯定地朝应白点头，应白眉头一挑，语气似乎随意道：“这位周公子既然相貌如此出众，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在都城掀起美男子的名声了，我记得阿琛在朝荣国少女眼中一直很受欢迎，看来这位周公子长得似乎更受女孩子喜欢。”

　　他装作不经意地去看容珠的神色。

　　“若是个物件长得好看，心生喜欢倒也没什么，可周公子是个人，就不能只凭样貌去轻易喜欢，毕竟物件的作用就在外表，而与人相处要靠内在，对吗师父？”

　　应白不自觉停住步子对上她的眼睛，只觉心头传来阵阵雀跃，抑制不住扬起嘴角，忽觉这笑中包含过多感情，又收敛两分方道：“对，喜欢一个人因其内在。”

　　容珠目光闪烁，垂眸一笑。

　　*

　　新年一步步临近了，紫阳宫的弟子们都在忙碌着挂灯笼，贴对联，擦洗房间，修剪头发。沈宫主和邱宫主、上官宫主下了朝后和顾寄章在忙着装饰大殿。

　　冬天的树木像一个个枯瘦老头立在寒风中，上官琛从仓库里拿出往年用的假花枝，和容珠、应白、邱梧、顾云萧以及其他弟子们驾着梯子绑在树枝子上。

　　这些假花枝做得精致逼真，多以红花、粉花为主，每两个人装饰一棵树，每当完成一棵树的装饰后，就像是给这棵树施了一道返老回春的灵力，漂亮得似乎春天来了。

　　顾云萧拍手称赞，她仰头欣赏着“开”满花的树，快乐得在梯子上直跳，邱梧玩笑道：“小心些，你真是个兔子。”

　　假花快用完了，一些女弟子打算回仓库中继续找，上官琛道：“可能东边屋子也有些，你们去瞧瞧。”

　　女弟子们笑呵呵地看着上官琛身前的树道：“圣主，你系的花怎么歪七扭八的，这棵树要是会说话一定会骂你的。”

　　容珠目光穿过树枝间的缝隙往上官琛那儿看，但邱梧的身体正好挡住了视线，只听见顾云萧笑道：“你们不知道，他眼睛是歪的！”

　　邱梧弯腰拿花的时候，容珠看见上官琛又将系上的花解了下来，他又气又忙，也顾不上反驳顾云萧，笑声在寒冷凛冽的冬日里回荡，在新年到来的这一天格外热闹喧嚣。

　　*

　　清晨，容珠是被敲锣声吵醒的。

　　她睁眼的时候，隐隐从窗户处看到外面的天空还残留着夜幕褪去前的青灰色。铜器里的炭火已经燃尽，开门的一瞬间，寒气和雪景一起袭来。

　　鹅毛般的雪花静静地从高空飘落，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像巨大的毛毯遮盖了一切。

　　她惊喜地踏出门槛，提起毛氅踩在厚厚的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悦耳。

　　她穿过幽径小道，来到应白的院子里，见他拿着扫帚从屋内出来，应白迎头见容珠站在纷飞的大雪里，正双目清明地看着他。

　　“师父。”敲锣的声音从远处清脆地传来，容珠朝前走了一步，应白大踏步走到她面前，看见她睫毛上挂着雪花，温热的白气从嘴里涌现：“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花！”

　　“冷不冷？”

　　“不冷！”容珠摇头的时候甩掉了几片落在头上的雪花，“你要扫雪吗？”

　　“是啊，雪太厚了，把路扫出来既方便走，还不容易湿鞋袜。”

　　容珠这才注意到应白头带斗笠，身穿蓑衣，这副模样很像一个隐居世外的侠客，这样的应白身上多了丝英气和神秘，但一看见他那双棕色的眸子，熟悉的温和之感又回来了。

　　“容珠，你在吗？”

　　邱梧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容珠小跑了过去，月色的斗篷微微在身后张开，应白扫地的动作忽然顿住了，目光静静地沿着雪地里这串不断向前延伸的脚印看去。

　　大雪一点一点把脚印掩藏，应白忽然放下扫帚上前，在一双尚且清晰的脚印旁走了两步路。

　　两双脚印，大小不同，鞋底印上的花纹也不同，白茫茫的大雪争先恐后地扑在上面，很快藏起了所有心迹。

　　邱梧见容珠从幽径小道里出来笑道：“我被吵得睡不着，他们也太欢脱了，阿琛已经和弟子们玩雪去了，咱们去廊下看他们闹！”

　　容珠笑着和邱梧踏雪而行，此时天光微露，两人老远就看见雪团子被掷得满天飞，一群人在雪地里四处跑着，几把扫帚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被众人鞋子带起的雪或者掷空了的雪球渐渐埋藏。

　　远处几个弟子敲着锣来助兴，清脆尖锐的声音让容珠和邱梧纷纷捂起耳朵。

　　吃早饭的时候，众人陆陆续续坐下，顾寄章扫了一眼人数后问：“云萧呢？”

　　邱梧记得她出门的时候去叫顾云萧发现她还在睡，她沿着桌边边分筷子边道：“可能还在外边玩雪，我去找找她。”上官琛开玩笑道：“不会还没起吧？”

　　顾寄章当然知道自己女儿什么德行，不觉皱起了眉头。正逢容珠从外面进来听到屋里的谈话，她还没脱外氅，便道：“我去吧。”

　　此时雪变小了，她拐过一颗系满红色假花的树，看到几个女弟子围聚在假山旁穿着薄衣在雪中翩翩起舞，色彩斑斓的灵力像缎带似的随着她们的舞姿飘扬婉转。

　　容珠一时间边走边贪看，忽然一下碰撞，只听两声“哎呦”响起，容珠一个踉跄没站稳，摔倒在冰凉松软的雪地中，她抬头看向对面，见顾云萧正摔得四仰八叉。

　　细碎的雪花冰冰凉凉地灌入脖颈间，容珠正欲起身，看见顾云萧用胳膊肘撑起身子，困惑道：“容珠，你跟我一样没睡醒吗？”

　　容珠想笑，不过她刚想站起身就被一个雪球击中了脸，破碎的凉意顿时激得她身子一僵。

　　顾云萧动作一顿，面露歉意，随后又蹦蹦跳跳举着刚团起的雪球，兴奋道：“我们玩起来就精神了！快容珠！”

　　又一个雪球掷到了容珠的肩膀处，她正用手将脸上的冰雪抹掉，透过指缝看见顾云萧正蹲在地上继续团雪球。

　　“云萧，吃过饭再玩吧，顾先生在找你呢。”容珠感觉自己的嘴已经冻得不会说话了。

　　顾云萧拿着两个雪球站起来道：“管他呢，我一会儿自己去厨房吃就是了，我们玩我们的！你怎么还没造雪球？我可要再次对你发起攻击了！”

　　她乌黑的眼睛散发着明亮的光，登时两个雪球朝容珠飞来，容珠闪身一躲，她两双玉白的手此刻已经冻得红彤彤，对顾云萧道：“雪球太冷，我不喜欢。”

　　“玩起来就不冷了！”

　　顾云萧脚边已经团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雪球，眼看着又要捡起朝容珠攻击，容珠道：“我饿了，玩不动，你若不吃饭，我可先去吃了。”

　　她提起毛氅就原路跑回，不一会儿就跟顾云萧拉开了距离，顾云萧心下失望，在后面喊道：“等等我！”

　　饭间，顾寄章免不了又训斥顾云萧几句，沈宫主让云萧挨着她坐，应白感受到容珠一身凉气给她舀了碗热粥，让她抱着碗暖暖。

　　雪没有要停的意思，时而零星飘落，时而大雪飞扬。过年这几日是一年中最清闲的日子，弟子们要么在屋里玩牌吃果，要么出去游街玩乐。

　　容珠哪也不想去，和邱梧坐在屋子里一手喝茶，一手撸狗，闲聊玩笑。

　　应白和顾寄章在亭里赏雪喝茶，雪的清冽与热茶香融合在一起，倒让他想起在东林山的时候一到冬天也会和师父坐在屋檐下煮茶赏雪的场景。

　　应白十八岁那年来朝荣国时，顾寄章是见过他的，当时得知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世界他大感好奇，对于喜欢游历山川的他来讲简直是个诱惑，不过当时他还要监督邱梧和上官琛修炼，又听应白说起那个世界的邪恶，顾寄章最终没有前去一观。

　　他既是修炼者，也为人父母，自然明白失去灵核对应白的打击以及身为应白之母对孩子所经历一切的痛心。

　　“儿女在外，身为父母总要担心些，云萧自幼不愿被束缚，喜欢外出游玩，即便她姑姑会照顾她，我也时常担忧。”

　　雪地里传来顾云萧和上官琛打雪仗的玩闹声，顾寄章远远望着那个娇小的身影，脑壳一阵疼。

　　应白道：“朝荣国和平安宁，不乏正义之士，云萧姑娘自小游历在外，所见所闻定是多样丰富的，若她心不在修炼上，顾先生也可择其长处培养。”

　　顾寄章叹息一声：“她哪有什么长处？莽撞无知，胆大无脑，一副孩童心性，弄不好是要吃大亏的。我时常后悔当时没有坚决一些让她在我身边受教养，即便不愿修炼，那跟着邱梧和上官琛读书相处，性格也总会理智些。”

　　“顾先生和沈宫主是好朋友吧，不然沈宫主也不会如此信任您，让您来教她的孩子。”

　　说到这里，顾寄章拿着茶杯的手一顿，随后呵呵一笑，又喝了口茶，说了句“是啊”。

　　茶水的热气在冬日的寒冷中冒着滚滚白烟，格外像仙者腾云。

　　“上官琛！你打到我脸了！”

　　远处，顾云萧气急败坏地朝上官琛不断发起雪球攻击，顾寄章将手伸出亭外轻抚雪花，忽然问应白：“你喜欢喝烧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