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妖叹》居里杳杳

31、无情剑破千妖阵，寒雾霜凝天理锋

　　土地庙的破窗糊着的油纸被夜风撕出个口子，冷风卷着细沙灌进来，落在何舒云眼睑上。她倏然睁眼，眸中那点刚睡醒的温润瞬间褪得干净，只剩无情道修士特有的冷寂——砚舟化作的白猫早已不见踪影，庙外却传来极轻的、类似鳞甲摩擦地面的声响，密密麻麻，像暴雨前的蚁群在迁徙。

　　她指尖在袖中摸向软剑，指腹刚触到冰凉的剑鞘，庙门“哐当”一声被撞碎。木屑飞溅间，百余只青面獠牙的妖物涌了进来，有的生着蝙蝠翅膀，利爪泛着幽蓝寒光；有的拖着蛇尾，信子吞吐间喷吐着毒雾；最骇人的是几只熊罴精，身形比寻常壮汉还高半头，熊掌拍在地上，竟震得土地庙的供桌都晃了晃。

　　“莫千门的余孽，拿命来！”为首的蛇妖嘶声喊道，声音里满是狠戾。

　　何舒云却没动，只是垂眸看了眼掌心——那里还残留着白猫昨日蹭过的温度。她早该想到，砚舟虽常化作猫形黏着她，骨子里却始终记着仙盟与妖界的仇怨，更容不下她与烈箐的牵扯。这些妖，分明是他引过来的，或许还许了什么好处，才让它们这般悍不畏死。

　　“喵——”一声凄厉的猫叫从妖群后传来，白猫站在阴影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她，竟没了往日的温顺，只剩冰冷的敌意。

　　何舒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却快得来不及细品。第一只蝙蝠妖已扑到近前，利爪直取她咽喉。她身形微侧，软剑“唰”地出鞘，剑光如寒星，只一道，便刺穿了蝙蝠妖的心脏。妖物惨叫着化作飞灰，她却连眼都没眨，剑花一挽，挡住了身后熊罴精的拍击。

　　“铛！”金铁交鸣的声响震得她手腕发麻，熊罴精的熊掌竟硬得像精铁。何舒云脚尖点地，身形往后飘出三尺，同时捏了个剑诀——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动用莫千门的剑技，也是第一次暴露真实修为。

　　“寒雾剑·凝霜。”

　　她轻声开口，声音平淡得像在说今日天气。软剑剑尖骤然腾起白雾，雾气遇风便散，却在触及妖群时瞬间冻结。冲在最前的几只蛇妖刚要喷吐毒雾，喉咙便被冰霜堵住，瞳孔里满是惊恐，下一秒，整个人便僵在原地，化作了冰雕——三十秒的呼吸道冻结，对这些靠吐息攻击的妖物来说，便是死路一条。

　　妖群顿时乱了，却没人敢退。砚舟在阴影里低叫一声，又有百余只妖物从巷口涌来，这次竟是些擅长遁地的土行妖，爪子在地上刨出深坑，想从地下偷袭。

　　何舒云眸色不变，软剑在地上一点，剑身上的寒雾骤然炸开，化作无数道六边形的冰丝，密密麻麻地罩住了土地庙周围的地面。土行妖刚探出头，爪子碰到冰丝，便发出“滋啦”的声响，瞬间被冰霜覆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化作了一滩冰水。

　　“六边冰令·锁界。”她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仿佛眼前的血腥与她无关。无情道修到极致，本就该斩断七情六欲，只是她从前总想着在仙盟安稳度日，才藏起了这份锋芒。

　　此刻的山巅上，烈箐依旧站在云雾中，天眼界将土地庙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鎏金的眼眸里映着何舒云挥剑的身影，指尖却攥得死紧，赤金令牌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身后的黑影忍不住道：“阁主，何姑娘虽强，可妖群源源不断，再这样下去……”

　　“她的选择，我不干涉。”烈箐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莫千门大师尊的实力，也该让世人见识见识了。”

　　他说的是实话，却也在给自己找借口——他知道何舒云修无情道，知道她最恨旁人干涉她的道途，更知道她若此刻接受了他的帮助，往后在这条无情路上，便再也走不远。他能做的，只有看着，等着她自己破局。

　　土地庙前，妖物已死伤过半，却仍有漏网之鱼。一只擅长速度的狐妖绕到何舒云身后，利爪直取她后心。何舒云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软剑反手一刺，精准地刺穿了狐妖的小腹。狐妖惨叫着倒下，她却忽然觉得手臂一麻——方才被熊罴精拍中的地方，此刻竟开始泛黑，是妖毒。

　　她眉头微蹙，将软剑插在地上，左手捏了个丹诀，指尖腾起淡金色的光晕，按在手臂的伤口上。毒血被逼出，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她不仅是剑修、符修，更是丹修，这点妖毒，还伤不了她。

　　妖群见她连丹术都会，更是惊恐，却在砚舟的催促下，再次冲了上来。这次，它们竟结成了个困妖阵，无数道妖气缠在一起，化作一只巨大的妖爪，朝何舒云拍来。

　　何舒云深吸一口气，右手握住软剑，左手却从怀中摸出几张符纸，指尖一弹，符纸在空中自燃，化作无数道剑光，与软剑的寒雾交织在一起。

　　“天理劈·裂地。”

　　她纵身跃起，软剑高高举起，剑身上的寒雾与剑光融合，化作一道巨大的剑影，直直劈向妖爪。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地面被劈成两半，裂缝中腾起寒气，将妖爪瞬间冻结。困妖阵被破，妖群死伤惨重，剩下的几只也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想逃。

　　何舒云却没追，只是站在原地，软剑垂在身侧，剑身上的血珠滴落在地上，瞬间冻结成冰。她数了数，从开战到现在，她一共出了十七道剑——每一道，都精准地取了妖物的性命，没有半分多余。

　　阴影里的白猫见妖群溃败，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不甘，却也知道再打下去，只会徒增伤亡。它看了何舒云一眼，转身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巷口。

　　何舒云望着它消失的方向，眸色依旧冷淡，只是指尖微微发颤。她知道，经此一役，她与砚舟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而她的实力，也彻底暴露——1500级剑修士，莫千门大师尊的身份，还有那套狠戾的剑技，往后怕是再也藏不住了。

　　山巅上，烈箐看着何舒云独自站在土地庙前的身影，鎏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她抬手，将天眼界收起，对身后的黑影道：“去把剩下的妖物处理了，别让它们再去烦她。”

　　“是。”黑影躬身退下。

　　烈箐依旧站在云雾中，红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知道，何舒云这一次，是真的要独自面对这世间的风雨了。而她能做的，便是在她需要的时候，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却又不干涉她的选择——这或许，才是对她最好的尊重。

　　土地庙前，何舒云捡起地上的软剑，擦干净剑身上的血迹，重新插回剑鞘。她抬头望向天空，月亮终于从云层后探出头，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知道，往后的路，会比从前更难走，可她却不再像从前那般迷茫——无情道也好，莫千门大师尊也罢，她只是何舒云，一个想走自己的路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