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妖叹》居里杳杳

32、剑裂山河断旧念，寒雾终散两离分

　　土地庙前的冰霜还没化尽，晨曦便刺破云层，将满地冰碴照得泛出冷光。何舒云刚将最后一张疗伤符贴在手臂上，便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是妖物的鳞甲摩擦，而是锦靴踏在碎石上的声响，沉稳，却带着几分不容错辨的戾气。

　　她抬眼望去，只见砚舟站在巷口，已恢复了人形。他依旧是那身月白长衫，只是衣摆沾了些尘土，发丝凌乱地贴在颊边，琥珀色的眼睛里再没了往日的温顺，只剩翻涌的怒意与失望，像两团烧得正旺的火。

　　“莫千门的手段，果然狠戾。”砚舟开口，声音里满是嘲讽，“五百只妖，在你剑下连半个时辰都撑不住，何舒云，你藏得真深。”

　　何舒云垂眸看着掌心的符纸灰烬，没说话。她知道，从砚舟引妖来杀她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再没了转圜的余地。可真当这层窗户纸被捅破，心口还是像被寒雾裹住，闷得发疼。

　　“我引它们来，本是想让你看清自己的处境。”砚舟往前走了两步，眼底的怒意更盛，“你是仙盟弟子，我是守护仙盟的灵猫，而烈箐是妖界之主，是我们的仇敌！你与她纠缠不清，难道忘了仙盟的教义，忘了莫千门当年是如何被剿杀的吗？”

　　“教义？”何舒云终于抬眼，眸中是无情道特有的冷寂，“仙盟的教义，是‘人妖殊途’，还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莫千门被剿杀，是因为修了‘诡道’，还是因为挡了某些人的路？”

　　她的话像一把冰锥，狠狠刺进砚舟心里。砚舟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烈箐接近你，不过是想利用你莫千门的实力，你以为她是真心对你好？那些金子，那件棉衣，都是她的诱饵！”

　　“诱饵与否，我自己会判断。”何舒云拔出软剑，剑尖斜指地面，寒雾在剑身上缓缓凝结，“但你引妖杀我，这笔账，我们该算算了。”

　　砚舟瞳孔骤缩，随即也祭出了自己的法器——一柄泛着银光的短刃，刃身上缠着淡淡的灵力，是仙盟正统的修炼法门。“好，既然你执迷不悟，那我今日便替仙盟清理门户，让你看看，与妖为伍的下场！”

　　话音未落，砚舟便纵身跃起，短刃直取何舒云面门。何舒云身形微侧，软剑横挡，“铛”的一声脆响，两人各自往后飘出数尺。寒雾从软剑上散开，落在地上，瞬间冻结了几片刚发芽的野草。

　　周围的百姓早已被惊醒，纷纷躲在门窗后偷看。仙盟的弟子也闻讯赶来，见两人打得不可开交，一时竟没人敢上前——一边是曾备受敬重的大师姐，一边是守护仙盟多年的灵猫修士，谁也不愿偏帮。

　　“寒雾剑·凝霜！”何舒云轻声喝斥，软剑剑尖腾起白雾，朝砚舟飞去。砚舟却早有防备，短刃在身前划出一道灵力屏障，白雾撞上屏障，瞬间凝结成冰，碎成无数小块。

　　“你以为只有你会剑技？”砚舟冷笑一声，身影骤然加快，短刃上灵力暴涨，“仙盟剑法·流云破！”

　　无数道剑光朝何舒云袭来，每一道都带着凌厉的气息。何舒云却不慌不忙，软剑在地上一点，“六边冰令·锁界！”六边形的冰丝瞬间展开，将剑光尽数挡住，冰丝与剑光碰撞，发出“滋啦”的声响，震得周围的房屋都微微摇晃。

　　两人打得越来越凶，从巷口打到山腰，又从山腰打到山顶。何舒云的寒雾剑招招致命，砚舟的仙盟剑法也毫不留情。寒雾所过之处，草木结冰，山石冻结；剑光所至，碎石飞溅，尘土飞扬。

　　“天理劈·裂地！”何舒云纵身跃起，软剑高高举起，剑身上的寒雾与灵力融合，化作一道巨大的剑影，朝砚舟劈去。砚舟脸色微变，也祭出了自己的最强招式——“灵猫变·啸月！”

　　一道巨大的猫影从他身后浮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啸叫，与剑影撞在一起。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周围的七座小山瞬间被震垮，山石滚落，烟尘弥漫。百姓们吓得尖叫着四散奔逃，仙盟弟子也连忙施法护住周围的房屋。

　　烟尘渐渐散去，何舒云与砚舟都站在原地，身上都沾满了尘土，嘴角也挂着血迹。何舒云的软剑上寒雾已散，砚舟的短刃也没了灵力光泽。两人对视着，眼中都没了怒意，只剩深深的失望与疲惫。

　　“你赢不了我。”砚舟轻声说，声音里满是无力。

　　“你也赢不了我。”何舒云回应，语气依旧冷淡，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周围的仙盟弟子面面相觑，谁也没说话。百姓们也安静下来，看着两人，眼中满是敬畏与恐惧。

　　砚舟深吸一口气，收起短刃，转身看向仙盟的方向：“从今往后，我与你，再无瓜葛。仙盟的事，我不会再管，你的事，我也不会再问。”

　　何舒云也收起软剑，望着砚舟的背影，眸色复杂。她知道，经此一役，他们之间的旧情彻底断了，再回不到从前。

　　砚舟走了，没有回头。何舒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道尽头，指尖微微发颤。寒雾从她身上散开，落在地上，慢慢融化成水，像是在为这段破碎的友情哀悼。

　　仙盟的弟子们也渐渐散去，百姓们也回到了各自的家中。山顶上只剩下何舒云一人，风吹过她的发梢，带着几分凉意。她抬头望向天空，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却照不暖她冰冷的心。

　　她知道，从今往后，她的路会更难走。仙盟容不下她，砚舟离她而去，只有烈箐还在暗中护着她。可她不后悔，她选择了自己的道，就绝不会回头。

　　远处的山巅上，烈箐依旧站在云雾中，看着何舒云的身影，鎏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他知道，何舒云这一次，是真的斩断了过去的牵绊，往后的路，她只能独自走下去。而他能做的，便是在她需要的时候，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陪她走完这段漫长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