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ats/和浮]逆时之沙》天涯霜雪霁寒宵

10、序章⑩·正轨

　　时间尚早，天还未亮，樱井家的厨房就已经亮起了灯光。忽闪的柔光下，浅淡的粥香随着时间越发浓郁，在缓缓地搅拌下四散而开，辗转飘荡。

　　将灶火调小，樱井景和转头从自家姐姐平日放杂物的角落盒子里找到了一本方形便签纸，浅绿色的背景点缀着点点花纹，还是先前有一次他们两个一起出门购物时专门买的。找了只笔简单写了几句，大概就是提醒自己已经提前做好了早餐，然后就将写好的便签从本子上撕了下来，转而贴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做完这些，锅里熬着的肉粥也差不多可以出锅，一边事先清洗好的保温桶还在滑落着崭新的水渍。将保温桶用热气腾腾的肉粥装满放进提袋，想了想又塞了几个洗好的苹果进去，樱井景和这才像是做完了想做的事，舒了口气，拎上所有的东西出了门。

　　就像他之前和姐姐说过的那样，如今他和浮世英寿之间相隔的距离若是简单坐车的话起码也要三个多小时，实在是太过不便，打车的话又太过昂贵，想起那一次因为时间倒转的慌乱而瘪了大半的钱包他至今也都会感到心口隐隐作痛。

　　但说实话，昨夜的那一场战斗实在不像是极狐本该拥有的实力，照他大学里那些喜欢打游戏的朋友的话说，碾压局打成微胜局，怎么可能是正常情况。要不是英寿在电话里再三强调他真的没事，还答应了让自己亲自上门一探究竟，大概这一次自己还是会选择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家伙身边吧。

　　下楼的途中看着视线远处如今微亮的那一线天光，樱井景和无奈地叹了口气。

　　长时间在车上颠簸的感觉绝对算不上好受，等到下车时间也已经过了九点，这个时间总觉得自己带的早餐恐怕也排不上用场了啊……嘛，算了，大不了自己一个人吃两人份。

　　这般胡思乱想着，按着浮世英寿先前告知的路线，樱井景和一路找了过去。

　　浮世英寿住的地方不算难找，毕竟还要符合他如今普通高中生的身份，距离他所在的高中满打满算也就不过步行十几分钟的路程，楼层也不高，樱井景和很快就爬了上去，微微有些气喘。

　　说起来自己印象里似乎有过想要去当警察的念头来着，大抵是要进行些必要的锻炼了，樱井景和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敲响了眼前的房门。

　　很快，房门内就隐隐传来了走动的脚步声，不知是房门的隔音还是房内那人的步伐的确不稳，听上去有些忽轻忽重，待到房门终于被打开，樱井景和首先看见的就是一张褪去了大半血色的苍白面容。

　　“你来啦。”顶着在旁人眼中只能说是一脸病气的浮世英寿冲着来人笑了笑，侧身让开了玄关又接着道：“进来吧，一路辛苦。”

　　樱井景和唇间一颤，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先进了门，反手将门带上，只听那“砰”的一声闷响，最终还是压不住心里那点骤起的怒气，对着才来给他开了门的人语气不满地开口。

　　“这就是英寿你说的身体没问题？”

　　语罢，樱井景和还不忘扫了一眼屋内，连带着能够在客厅看个大半的厨房，没见到有半分开过火的迹象，桌上也没有什么包装食物的购物袋，明摆着这家主人至少一整个早上都没吃什么正经食物。

　　老好人真生气起来可就难办了，浮世英寿面上神情不改，心底里暗自如此腹诽道，只觉得一些不太好的记忆开始在自己的脑海里复苏。本以为一个晚上足够把受损的部分修养回来，不过如今看来，触及了世界秩序的东西哪那么容易就被补好。

　　“也就是脸色不太好，的确没什么大事啊。”顶着樱井景和投过来的目光，浮世英寿摆出一副平常的自然模样，随后则又用听上去颇有几分理所应当的语气转而说道：“再说，事先我不是也说过可能会有风险了吗。”

　　樱井景和把手上拎着的东西往客厅的桌面上一放，闻言自己都感觉这人真是少见的能让自己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开口：“这反倒是我没做好心里准备的问题了？”

　　“怎么会，我可没这么说。”浮世英寿摆了摆手，心道总觉得和樱井景和相处的越发熟悉之后，这家伙对自己也越发没了那点以前的客气和犹豫，抛却那点对立的回忆，至少如今站在同一战线都能回自己的嘴，作为目前唯一的队友，这方面的成长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樱井景和再度打量了几下，见浮世英寿来回走动的模样的确没什么不稳的迹象，似乎也的确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只是单纯的脸色差了些，这才收起了那点因为担忧而生出的不满，叹气出声，转而将自己带来的粥和水果一一摆了出来。

　　“来吃点东西。”樱井景和在浮世英寿的手势示意下从厨房翻出了两份碗筷用清水洗净，又将保温桶里依旧滚烫的肉粥倒了出来，看着浮世英寿走到沙发上坐下，又说道：“顺便麻烦解释一下，昨天晚上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听上去好像还是有点阴阳怪气，浮世英寿细品着刚刚听见的这句话，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简单道了声谢，随后伸手接过了樱井景和递给他的那只盛满了热粥的瓷碗，只觉香气扑鼻，他这饿了许久已经下意识忽视的胃隐约似乎又空荡了起来。

　　不过说起昨夜……浮世英寿拿着勺子搅散了碗中压下的热气，开口问道：“还记得在那地方都做了什么吗？”

　　他所说的“那地方”事实上是他自己利用那只九尾石雕中的力量尝试构筑的一个独立空间，昨晚那里总共到访了除他之外的三个崭新灵魂，可见做的还是非常成功。毕竟他记忆中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拉进几个人的灵魂而已，操作起来倒也算不上困难，只是借助自身之外的力量的确是第一次，更别说借用的还是这来自未来自己的力量。

　　“按照你说的那样，我把一部分事实的真相告诉了道长先生。”樱井景和也在沙发的一旁坐下，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热粥散发出袅袅白烟，“他看上去可要比我印象中的要好相处不少，毕竟旁边就是他朋友那飘渺的灵魂。”这么说着，樱井景和不由得回忆起来昨夜他们两人彼此同样以灵魂相见时吾妻道长那同记忆中要稚嫩几分的面容，感叹道：“提心吊胆了半天，真是生怕他直接冲上来二话不说先给我一拳。”

　　话说既然都是灵魂，那自己还能被打到吗？狸猫先生的思路不受控制地再度跑偏了些。

　　看起来成效还是十分显著的，听着身旁人的描述，浮世英寿满意地点点头。

　　由此看来，DGP重塑世界的做法也没能抹去太狸灵魂的记忆，虽然也有他本身就不在DGP认知范围之内的缘故，但这样构筑而生的空间也绝非平常。一来可以模糊世界秩序的判定，二来可以隔绝DGP的监视，同时也再次让他确定了，这未来自己的力量有着位格高于甚至是能摧毁这世界运行秩序的水平，不然运用这股力量强行保下一条命的自己也不会虚弱到连太狸都能看出不对的地步。

　　毕竟，自己也仍属于世界秩序的一部分。

　　由此，他开始更加好奇了，未来的自己究竟都发现、经历了什么。

　　待到两个人吃完了各自的那碗粥又是近乎半小时过去了，此刻的时钟短针也已经逼近那个明晃晃的“10”，肚子被填饱的感觉十分舒适，暖洋洋的，两个人皆是满足地一叹气。

　　“味道真是不错。”浮世英寿毫不吝于自己的赞美，话题一转却又跑到了另一个地方去，“话说太狸，你现在在哪里上大学来着？”

　　“啊？”樱井景和一愣，但还是一本正经的答了，随后才问道：“怎么了吗？”

　　“我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和你考同一所大学了。”浮世英寿摸着下巴故作深沉，但语气里明显还是那个玩笑的调调，“离得太远，实在是不太方便我去蹭饭啊。”

　　樱井景和闻言一时失语，顿了好一会儿才扯出一个僵硬的笑，道：“那真是辛苦您了，蹭饭的神明大人。”

　　“怎么，担心我考不上？”浮世英寿顾左右而言他，对着底漏了个干净的樱井景和毫不客气地开始自卖自夸，“我的成绩根本不需要质疑的好吧。”

　　“是是是。”樱井景和深感无奈，“毕竟你可是星中星中星。”

　　浮世英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说是这么说，樱井景和却突然意识到或许浮世英寿说的大概也不全都是玩笑话。至少在已经不打算去运用创世之力改变现实的现在，曾经的那个大明星浮世英寿恐怕真的会成为一个只存在于他们两个记忆之中的存在。

　　到那时，英寿会延续如今的这般普通生活，还是说……会再一次选择成为神明呢？

　　樱井景和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而一旁的浮世英寿抬眼看了下时间，随后将那一块九尾石雕取了过来，浅淡的金光从他的手中微微绽放——如今的他已然能够感受到手下那尽管被闭锁却依旧在缓缓流动着的同源力量。

　　那么接下来……该是午睡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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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无声的无边空间之中，金色的光芒徐徐流转着，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一眼望不见边际，将这方世界反衬的更加静默。

　　而正是在这里，漂浮着一道无形的影，扭曲而又一次又一次地拼合，兼顾着破碎与完整。

　　勉强辨得清的该是一双眼睛的地方似是在直愣愣地望向远方，像是在等候着什么，又或是在期待着谁的到来。

　　恍然间，另外的两道人影忽然出现，就这么凭空浮现在了这影子的眼前，随后，影子像是好不容易地回了神，不知从何处，或许是那本应该被称作喉咙的位置吧，发出了同样破碎而模糊不清的声音。

　　“■■…■■■■……”

　　不知这声音在他自己听来会是个什么模样，但落在了灵魂尚且完整的人耳中，便是那嘈杂的噪音。

　　樱井景和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此刻在自己身侧的浮世英寿，突然到访的两人自然就是他们两个，而这眼前勉强维系着完整的破碎的灵魂便是那位吾妻道长的挚友——今井透。

　　“再等一会儿吧。”与樱井景和正相反，浮世英寿反倒是一副似乎什么都听明白了的模样，这片空间之中的他不受世界秩序的束缚，穿越时空而来的创世之力在他半透明的手中凝结成洁白的光辉，安抚着面前这一躁动的灵魂，“他很快就会来了。”

　　像是为了验证这番话一般，话音刚落，不远处就同他们方才来时那样，凭空出现了另外一道略显瘦削的身影，神情疲惫，一副多思伤神的样子，却在见到那道破碎魂影时振奋了神色，露出一个下意识的浅笑。

　　“■■……”破碎的虚影乍然一晃，荡出几道波纹，随后又在一直未曾消弭的皎白光芒下重归平静。

　　“透，不要激动！”吾妻道长见状急忙开口说道，见没什么大碍才又舒缓了语气，“放心吧，我没事的。”

　　影子不知有没有听清又或是听懂这句话，轻微闪动了几下便暗淡了下去，又一次恢复了无人来时的那般空虚出神模样。

　　“他……”吾妻道长收回担忧的目光，转而望向另外的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他昨夜曾经有过短暂交流，而另一个……他回想起了那套白色装甲，在已经得知了DGP的如今，他自然知晓，这人也是同透进入过同一局游戏的人，一个名为Geats的存在。

　　他痛恨着DGP这样一个满怀虚伪的“节目”，在他看来，DGP连同所有联系都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与眼泪罢了，更别提眼前的这家伙更是自己亲眼所见，是那场夺走透生命的比赛的参加者。

　　但他却保住了透的灵魂。

　　吾妻道长自从今早恢复了记忆之后就一直在这样思考着，他比任何人都要确信，哪怕再怎样没有人形，如今自己眼前的这道影子就是那个会和他一起畅想理想的友人。不论这两个家伙是为了什么其他的目的，或许，自己也能够从他们手中找到让透复活的方法。

　　“你的朋友只是累了些，放心吧。”浮世英寿这般说道，待到确信了这道脆弱的灵魂暂时没有了后顾之忧，这才松开了一直维系着的创世之力。随后下意识抿了抿唇瓣，大抵是想要掩饰泛白的脸色吧，却一时间忽视了此刻几人都是灵魂体的现状，那忽地透明了几分的模样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毕竟，这方空间之中流转的对世界秩序具有天然破坏性的力量也是他自己在维系。

　　“英寿……”一旁留意到了这些的樱井景和投来了略带紧张的视线，他就知道一切不可能都像浮世英寿说的那样轻而易举，但此刻也明显不是生气的时候，所以他只是这样担忧地出声询问：“你还好吗？”

　　接收到身边递来的目光，浮世英寿摆出一个轻松的笑，“放心，我也没事。”语罢，则又转头望向不远处这个如今算来应该对他们二人都称得上是“熟悉的陌生人”的吾妻道长，“现在的你，都知道了多少？”

　　“你们说的那个所谓的DGP真相。”吾妻道长沉着声音这么说道。

　　昨夜在那个他眼睁睁地望着透消散在自己眼前的时候，灵魂随之被拉进了眼前的这个世界，而同时，这里有着另外一道灵魂似乎正在等着自己，就是此刻眼前两个人的其中之一——那个自称是叫做樱井景和的男人，向自己说明了许多对于当时的自己来说是天方夜谭，不过一夜过后却已经接纳为现实的荒谬结论。

　　也是在那个时候，樱井景和笑着告诉他，他们将要创造一个所有人都能获得幸福的世界。

　　“‘所谓’……”浮世英寿在舌尖挑动着这两个字眼，依旧是那副笑意盈盈让人看不出心底所想的表情，同时不忘感叹虽然也不是没有过合作，但那个一向在自己面前暴脾气的霸牛这般心平气和的时候，也实在是少见，“怎么，你不相信吗？”

　　樱井景和也随之将视线投向了吾妻道长，随后就听见了那句某种程度上兼顾意料之中与意料之外的答案。

　　“不，我相信。”

　　吾妻道长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眼前的两个人身上，只见他们的神情都不曾有过半分改变，随后，那原本紧绷的身心松弛了半分，转而望向了那道属于今井透的模糊虚影。

　　“现在，告诉我……”吾妻道长的声音在此处顿了顿，轻吸了口气又接着说道，语气在此刻似乎终于有了几分另外两人印象中属于四年后这个人的偏执与坚定，仿佛一旦确定了什么就会一条道走到黑，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毫不打算回头，“透还会有复活的机会吗？”

　　浮世英寿同樱井景和对视一眼，两相沉默。

　　记忆中的吾妻道长从未在“复活”这一件事上留下执念，逝者已逝，他已经接受了友人离开的现实，所以哪怕后来邪魔徒拟态成了今井透的模样他也不会过多留恋。而尽管逐渐偏执扭曲，但在那“第一场比赛”就见证了参赛者内心邪恶的他最初选择的是另一条道路——打败所有的假面骑士，将轻视人命与情感、玩弄人心于掌心的DGP完全摧毁。

　　而如今，今井透的灵魂却的的确确被保留了下来。

　　有关世界线的一切他们并不准备让其他牵扯其中的人知晓，实际上，他们也根本无法同这个时间的存在说出口，像是什么最为浅显简单的穿越时间也做不到，要问就是在刚来的那天樱井景和就曾经尝试过向姐姐说明一切。

　　但他失败了，他没能吐出哪怕半个字来，一只无形的手就这么封住了他的唇舌，所以他才会在后来见到能够诉说一切的浮世英寿时那般喜悦。

　　这个空间隔绝了原本的世界秩序，或许可以让他们将一切像吾妻道长吐露，但离开这里之后呢？提前得知DGP的一切已经是最大的冒险，浮世英寿能够感知到吾妻道长头顶那条已经绷紧的丝线，宛若高悬的达摩克里斯，仿佛下一秒便会断裂，若要再进一步探知世界的真相，可能产生的后果是他们不敢去尝试的风险。

　　所以一切还是不要说的太明为好。

　　“我只能这样告诉你……”浮世英寿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言语：“既然现在他能够存在于这里，那么，他就已经离开了原本的命运。”

　　“那我就没有问题了。”吾妻道长平静地这般说出了事实上或许早已做好了准备的话语，毕竟过去虽然不曾承认，但他大抵是想要去相信这样一份愿望的，一个透的理想也可以得到尊重与实现的世界。

　　“我们达成共识了呢。”樱井景和稍稍松了口气，笑着这样感叹道。

　　“是啊。”浮世英寿的心情看上去也是不错，无形的手掌下意识地撑住了下颌，亦是感慨，“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感觉太轻松了啊。”

　　同样有着未来记忆的两人对视一眼，面上扬起的皆是如今吾妻道长看不明白的意味深长的微笑。

　　“顺便一提，道长先生……”樱井景和突然想到了什么，虽说有了英寿的存在，这个问题客观上大概也会变得毫无意义，但他还是十分好奇，如今心态大变的吾妻道长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你许下了什么愿望呢？”

　　浮世英寿也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这个印象中偏执的男人，摆脱了友人性命束缚的他，如今又会走向何方呢……他也的确，生出了些名为好奇的情感。

　　吾妻道长的神色稍显暗沉，如今他的灵魂不再有喘不过气的重负，但那一夜的遭遇连同翻涌的情感却依旧鲜明，DGP、连同那些残害人命的家伙都是不该存在的东西，这样的认知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仿佛永不会褪色。

　　但比起另外二人记忆中的，却到底还是淡去了那些纠缠着血与泪的恨意与执念，有的只是一股自身秉持着信念的坚定。

　　灵魂状态下，通透的眼眸不再有血色的阴霾。

　　紧接着，他那有些独特的声音在只有自己知道的一下咬牙之后硬声传来：

　　“我，要消灭所有的假面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