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命中注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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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自己的长发道别后的第五天，三十七岁的布莱恩特·诺兰终于忍无可忍，决意将自己这头糟糕透顶的蘑菇头作为自己当下面对的最大难题尽快解决掉。
一抵达摩纳哥，他就拜访了附近的邻居，从中得知市内有家叫做“LE QUAI 28 ”的美发沙龙。
“妮可绝对是摩纳哥最好的理发师，”邻居操着一口法语口音向布莱恩特信誓旦旦地保证，“相信她总没问题。”
布莱恩特心怀质疑。可他此时已经没有退路，只得接纳邻居的建议，得到地址后，他拦下一辆出租车，前往这家名为“LE QUAI 28 ”的理发店。
乍一看，这家店和普通的发廊没什么区别。橱窗上贴着店名和“理发”之类的字样。
布莱恩特踌躇片刻，终于鼓起勇气，推门而入。
正是工作日的下午，店内人不多，正有一位女理发师在镜子前忙碌，为转椅上的女士修剪头发。
见布莱恩特走进来，她笑着同他招呼：“前面还有一位顾客。坐下等一会吧。”
布莱恩特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在他之后没有人再进到店里。正因此，等待上一位顾客离开后，他终于鼓起勇气摘下帽子。女理发师见到他的造型，语无伦次道：“这、这真是——”
“——糟糕透顶了。对吧？”布莱恩特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了。来吧，不管您把我的头发弄成什么样，只要不剃光，我觉得我都能接受了。”
“我不会那么做的。”理发师笑起来，“来吧，让我们看看您需要一个怎样的新发型。”
洗干净头发后，布莱恩特坐到镜子前。理发师将围布罩在他身上，开始取出自己所需要的全部工具。布莱恩特终于想起来问：“您就是‘妮可’吧？”
“没错，是我。您听过我的名字？”
妮可微笑着将转椅调整到合适的高度，“您倒是个生面孔。”
“噢，没错。我是来度假的，”布莱恩特说，“是我在摩纳哥的邻居告诉我您和您的店的。她向我保证您是摩纳哥最棒的理发师。”
正在忙碌的理发师小小地欢呼一声，向布莱恩特询问他邻居的名字。布莱恩特思索了好一会，最终报上地址代替，妮可了然道：“是凯西。她家的街区很漂亮，就在海边，作为度假来说很不错。”
“看来您对摩纳哥很了解。”
“那当然了，我就生活在这里。”妮可笑着说，她的动作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不出几下，布莱恩特就已然看出一个完美发型的雏形，“我已经有三个儿子了，他们从小就在这长大。要说了解这座城市，我们一家绝对排得上名号。”
“噢，三个儿子。”布莱恩特面露难色，“您可真是了不起。我也有两个儿子——他们是双胞胎。不仅外貌上不大相像，性格更是截然不同。”
说罢，他忍不住感慨：“孩子长得实在太快了。我总是觉得他们一转眼就长大了，总是想干点夸张的事情，越是反对就越要和你对着干。”
“大概是因为年轻吧！”妮可附和道，“恐怕就是年轻才有冒险的勇气，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儿子也这样。”
“您的儿子多大了？”
“最大的二十岁，最小的今年才满八岁，中间那个十一岁。”
“噢，我的儿子也刚满八岁。”
“孩子大了真是让人既欣慰又难过，”妮可手上动作不停，脸庞带笑，“特别是我的二儿子，他已经开始满欧洲去跑卡丁车，总是不在家——您别动呀！”
布莱恩特扶住椅子，这才没让自己从椅子上掉下来。
“您说巧不巧，”他情绪激动，“我儿子也开卡丁车！”
这两个深受困扰的父母在一个对视中达成了共识。他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完全深陷卡丁车世界的儿子，在这场家长的探讨中几乎忘记了时间流逝。
为此，布莱恩特在理发之余又添加一项染发服务，最终在拖延时间的同时，获得了一个满意的造型。
直到终于不得不离开，布莱恩特同妮可拥抱，真情实意地感谢她拯救了自己的头发。
妮可笑个不停。“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布莱恩，”她向这位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客人发出邀请，“既然如此，要不要带你的家人来和我们共进晚餐？”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出租车上，布莱恩特终于讲完了这个漫长的故事。
“所以，就是因为你去了邻居推荐的理发店，认识了儿子也在开卡丁车的理发师妮可，一见如故。现在她邀请我们去和他们全家一起吃晚餐？”
伦纳德做出总结，得到肯定后，他扭头悄悄对诺曼说：“这么简单的事，有什么值得爸爸说那么多话的？”
诺曼耸耸肩。别的不说，他倒是对爸爸口中，妮可也在开卡丁车的儿子们有点感兴趣。
“你觉得，她的儿子会是亚历克斯口中很厉害的那个车手吗？”诺曼问。
“哪有那么巧。”伦纳德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领结，试图将脖子释放出来，下一秒就遭到杰西卡的阻拦，“就算摩纳哥不大，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让你遇见吧？”
但经过严格计算，这件事的概率倒是没那么小。诺曼没告知哥哥自己的结论，反正他也不会相信所谓数据统计，只要再等几分钟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很快，诺兰一家抵达了这家位于市中心的法国餐厅。报上姓名后，有侍从将他们引入包间。一路弯弯绕绕，最前方的布莱恩特突然眼前一亮，迎上前与金发女人拥抱。下一秒，他将杰西卡介绍给他的新朋友，随后，诺曼和伦纳德一齐被推到勒克莱尔夫妇面前。
妮可·勒克莱尔一看到诺曼和伦纳德，就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她拉起两个男孩的手，将他们领入房间，诺曼一眼就看到了挤在餐桌一侧的妮可的三个儿子。
“洛伦佐，不要再带着弟弟打游戏了。”
妮可训斥了坐在座位上的年轻人。洛伦佐立刻将游戏机收起来，依偎在他一左一右的两个年龄稍小的男孩露出不满的表情。
诺曼同左侧那个对上了视线，对方有一双宝石般的绿眼睛和让人想要抓乱的柔软发丝。只一瞬间，他忽然注意到那双眼睛骤然一亮，男孩绕过餐桌朝诺曼走过来，他断然道：“你也开卡丁车！”
来者有一道沙哑嗓音，已有步入变声器的前兆。可他的声音清脆又干净，让诺曼心生信赖。
诺曼情不自禁地点了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你身上有一种我熟悉的气质。”男孩微笑着朝诺曼伸出手，“我叫夏尔，夏尔·勒克莱尔。”
“我是诺曼·诺兰。”
诺曼不明就里地握上夏尔的手。他仰起头，看到妮可的笑容，女人向他介绍：“看来你们已经互相认识了。那个大点的是我的大儿子洛伦佐，还有我的小儿子亚瑟。我想你们会在卡丁车上有很多共同话题。”
身后传来杰西卡的声音，布莱恩特和埃尔韦.勒克莱尔紧随其后。转眼间，原本还空空荡荡的包间就被填满。诺曼坐在哥哥的右侧，右手边是刚刚认识的夏尔·勒克莱尔。绿眼睛男孩朝他露出微笑——倒不如他一直幽幽地笑着，反倒让诺曼感到对方比自己更像外星人。
“我知道你，”诺曼肯定了自己就是遇上了伦纳德眼中的“小概率事件”，“亚历克斯告诉我，摩纳哥有个夏尔·勒克莱尔，他开卡丁车很厉害。”
“亚历克斯？”
“是我的朋友，亚历克斯·阿尔本，”诺曼道，“他在比赛上见过你。”
“噢，亚历克斯。是的，我见过他，听说他今年加入了红牛的青训系统，”夏尔的笑容更大了，“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看我的，真叫人害羞。”
诺曼可没看出他害羞。可即便夏尔让诺曼感到像猫一样狡猾，这个与有着让诺曼想要破坏的发型的男孩依旧在专业卡丁车道路上一路高歌。
“我希望我能超过你。”
诺曼的语气波澜不惊，好像在诉说一件多么普通的事情。可他的话语已然让夏尔愣住了。摩纳哥男孩停拍一瞬，用略带法语口音的英语问道：“你说什么？”
“我会超过你。”
这一次，诺曼格外肯定。他转头看向夏尔，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
夏尔如碧波般澄澈的翠绿瞳孔震起圈圈涟漪。他扬起眉毛，像是质疑，又像是愤怒：“你想要超过我？”
“如果想要成为世界冠军，我就要超过所有人。”
诺曼眨了眨眼睛，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所以，是的。”
刹那之间，餐厅包间仿佛陷入沉寂，如同置身于真空当中。
一片寂静里，夏尔目不转睛地打量眼前的英国男孩——年纪比他更小、资历比他更浅，但他拥有近乎莽撞的勇敢，而且绝不是一时兴起。
短暂的静默后，夏尔的世界恢复喧杂。父母和孩子们依旧在热火朝天地各聊各的，没人注意到他与诺曼之间的剑拔弩张，或者说，只有自己被激起了胜负欲，反观诺曼，他依旧面无表情。
“好啊！”
夏尔咧开嘴角，露出笑容。
他端起倒满柳橙汁的杯子，转向诺曼。后者慢半拍地把杯子碰上来，看上去有些迟钝。
夏尔并没有因此而小看他。毕竟赛场上最不缺的就是奇迹，没人说得准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我听说摩纳哥有很棒的赛车场，我正打算明天就去看看的。”
与夏尔碰杯之后，诺曼一边收回手臂一边说道。
他仰头喝一口橙汁，正当他舔去嘴唇上残留的果粒时，忽然听到身边传来夏尔的声音。
“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
恰逢服务生端上第一道主菜，诺曼没听清夏尔的话，他扭头追问：“你刚刚是在邀请我吗？”
被诺曼直截了当地追问，忽然让夏尔感到有些面红耳热。
“是的，”他回答，“我是在邀请你。”
他看到诺曼的眼睛骤然亮起。那双灰扑扑的眸子顷刻之间闪烁起明亮的光芒。
“当然了！”诺曼忙不迭地点头，“我当然愿意和你一起去。”
夏尔问：“你有自己的卡丁车吗？”
“当然有。不过，”男孩瞬间晴转多云，“卡丁车在我家呢。没人会带着一整辆车的零件出门，对吧？”
“说得也是。”夏尔笑了。
“这样的话，你可以开我的旧车。至于你哥哥......”
夏尔的目光越过诺曼的肩膀，男孩立刻会意。
诺曼扭头对大快朵颐的双胞胎哥哥耳语两句，只见与弟弟亚瑟年龄相仿的另一个男孩抬起头。他的眼睛看过来时，夏尔感到有点无地自容，担心对方以为是自己不想招待妈妈远道而来的新朋友。
谁曾想伦纳德朝他露出灿烂笑容，他说：“那我弟弟就拜托你照顾了。”
随后，诺曼毫不意外的笑脸出现在夏尔眼前。
他说：“比起卡丁车，我哥哥有其他更感兴趣的事。”
夏尔问：“那你呢？”
诺曼歪头思考，看上去像是电脑卡机。片刻后重启成功，他笑着对夏尔说：“和夏尔一起开卡丁车是我现在最感兴趣的事情。”
“哇哦。”
夏尔·勒克莱尔低低地惊呼一声：“你真让我吃惊。我开始怀疑我们的相遇是否真的是个意外。”
“或许吧。不过我相信，我们总有一天会相遇的。”
诺曼聚精会神地切开自己盘中的一小块牛排，依旧噙着笑容，“既然我们提前成为了朋友，那就是‘命中注定’。”
“——‘命运’。”
夏尔喃喃道。他顿了顿，看向诺曼笑了起来，“我不讨厌这个说法。”
他放下餐叉，朝诺曼伸出拳头。诺曼慢吞吞地将拳头撞上来，算是做下约定。
两个男孩的笑声打破了晚餐的和谐气氛。两位父亲的训斥紧随其后。诺曼和夏尔收敛了笑容，二人对视一眼，在餐桌下不着痕迹地碰了碰鞋头。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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